張大有所執(zhí)掌的鹽幫,在舟山本地可謂根深蒂固,雖然遭到官府打擊,可是轉(zhuǎn)向地下后,依然有著很深固的勢力。因此準備小船并不為難,不過半個時辰,他便將兩艘小船備好,并??吭谝粋€秘密的港口。
此時天色已經(jīng)黑了下來,錢海幾人打扮成普通百姓模樣,來到??看惶?,分別上船。這兩艘船都是漁船,每船能容納六七個人,錢海與魯有腳、黃藥師乘一船,張大有與獨孤求敗、獨孤雪乘另一船,分別由黃藥師和張大有掌舵,小船排開波浪,向著桃花島方向進發(fā)。
錢海立在船頭,望著夜色中昏暗一片的大海,不禁感觸萬千,想到自己經(jīng)歷過的事,宛若做夢一般。
原來當日洪七去終南山送信后,又過了十余天,這日錢海一覺醒來,剛剛穿好衣服,就見柳文策踉蹌著闖進屋來,后者面色慘白,一進門便大聲叫道:“幫主,大事不好!大隊官兵闖進來了!”他搶到錢海近前,撲通跪倒。
錢海聞聽此言,如同當頭迎來一個霹靂,被震懵了,忙道:“這怎么可能?!”他轉(zhuǎn)念一想,卻覺得不對:“這么大的事,我怎么事先沒聽到一點動靜?而且看外面一片平靜祥和,也不像是官兵大舉來犯的樣子啊?!彼吹搅牟咭廊还蛟诘厣希乱庾R去彎腰扶他,打算細問事情經(jīng)過。
不想柳文策猛地抬頭,向著錢海的小腹伸掌一擊。恰好錢海正向前湊,沒有半點防備,結(jié)果被這一掌打個正著,錢海悶哼一聲,身子凌空飛起,落在地上。
錢海雙目大張,掙扎著想要坐起,口中直道:“你……你……”最后渾身一顫,頹然癱倒。
柳文策冷冷一笑,他先是起身,將錢海抱到床上,為其蓋好被子,然后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香爐和火折子,打開蓋子點燃里面的香料,又重新蓋上蓋子,將香爐放在一側(cè)案上。青煙裊裊升起,很快便擴散全屋,令屋中充滿一種獨特的甜香。
柳文策做完這些事,方高聲叫道:“幫主!幫主您怎么啦?!快醒醒!”
此時正值清晨,總舵內(nèi)一片寧靜,他的呼喝聲傳出老遠,很快便有幾名弟子來到錢海屋中查看,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錢海躺在床上,生死不知,柳文策滿臉急色正在呼叫,不禁全都忙亂起來。
柳文策回頭怒喝道:“瞎亂個什么勁兒!快去請韓大夫!還有尤長老、陳長老、金長老,讓他們趕緊過來!”
幾名弟子忙答應了離去,過了一會兒,韓懸壺、尤大堅、陳德風,以及金不吝,先后趕到錢海屋內(nèi)。他們看到屋內(nèi)的景象后,都是驚訝萬分。
韓懸壺忙放下藥箱,坐在床邊為錢海診脈,間或與柳文策對個眼色,良久方道:“這……似乎是中風之象。”
眾長老聽聞,不禁大驚失色,尤大堅忙道:“幫主才三十多歲,正當盛年,一向筋骨健壯,這怎么可能呢?!”
陳德風亦道:“韓大夫,你是不是看錯了?”
韓懸壺臉上也顯出猶疑之色,再次為錢海診脈,還翻開其眼瞼查看,半晌方道:“沒錯,就是中風。而且是急火上升,情志郁怒所致。這與身體健不健壯,并無關系?!?p> 柳文策道:“不論如何,還請韓大夫趕緊開藥,讓幫主快些醒來才是?!?p> 韓懸壺搖頭道:“醒來倒是容易,可是醒來后……”他忽然轉(zhuǎn)了話頭,道:“我這就去開藥,親自煎熬。諸位不必太著急,幫主的病情在短時間內(nèi),不會有何變化的。”說罷起身背起藥箱,自顧離開,出門后還不忘把門關上。
眾長老分站屋內(nèi)各處,看著床上沉沉昏睡的錢海,不禁發(fā)愣。靜默了半晌,柳文策忽道:“事已至此,著急也是無用,大家還是想想接下來該怎么辦吧?!?p> 陳德風道:“如今當務之急,當然是救醒幫主……”
柳文策打斷道:“陳長老,你不會沒聽見韓大夫說的話吧,幫主這是中風,即使醒來,能否清醒理事也是說不準的。難不成我們要聽從一個神志不清之人的命令?”
他此言一出,另外三大長老都將詫異的視線投向他。尤大堅喝道:“柳長老,你這話是什么意思?難不成你要自己做主,把幫主拋開么?!我還沒問你,幫主怎么就突然這樣了,昨天還是好好的。幫主今天第一個見的人就是你,你應該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柳文策冷笑道:“我只是實話實話所罷了,尤長老又何必過意?至于幫主為何會這樣,我還想問別人呢,今日一早我來向幫主報告要事,不想剛剛見面,幫主便突然倒了下去,是我將幫主扶到了床上,然后將你們請來。怎么?我請人還請出毛病了不成?!”
尤大堅怒道:“你……你胡說八道!我看幫主這樣,定與你脫不了關系!”
柳文策冷冷道:“尤長老,東西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你哪只眼睛看到幫主出事和我有關了?”
陳德風忙勸道:“兩位都消消火,別吵了,現(xiàn)在幫主這幅樣子,咱們不說商量接下來的行止,自己人反倒先吵起來,成什么樣子!”
尤大堅聞聽,重重“哼”了一聲。
柳文策沉聲道:“陳長老所言有理,如今確不是吵鬧的時候。幫主已經(jīng)病成這樣了,咱們商量正經(jīng)事要緊。我提議,在幫主不能理事期間,咱們另選一個代幫主,行使幫主職權,待幫主痊愈后再將權力交回。大伙認為這個主意怎樣?”
他這番話一出口,便讓在場三大長老目瞪口呆,他們怎么都想不到,柳文策竟會提出這樣的建議來。
尤大堅首先反對,道:“幫主的情況,連韓大夫都說不準,你怎么就知道不行了?咱們還要看幫主醒來后到底是什么模樣,若是他神志清醒,咱們當然要聽從幫主吩咐;若是他神志昏沉嘛,咱們商量著做主便是,又選哪門子的代幫主?”
陳德風也道:“我覺得咱們現(xiàn)在談這個為時尚早,還是要竭盡全力,讓幫主盡快醒來才是?!?p> 就連一向不喜發(fā)言的金不吝都道:“我也贊同尤長老和陳長老的說法,咱們還是等等吧?!?p> 柳文策看了看他們仨,忽然縱聲大笑,把三人都笑得莫名其妙起來。
尤大堅皺眉道:“柳長老,你笑什么?”
柳文策漸漸止住笑聲,道:“我笑你們?nèi)齻€老東西不識時務!”
尤大堅聽罷大怒,道:“柳文策,你敢出口傷人!”
他身形往前一竄,手掌大張,便要給柳文策一個教訓。不想剛一動身,就覺得周身無力,竟然撲地栽倒在地。
陳德風和金不吝見狀大驚,雙雙上前,想要扶起尤大堅,然而身上一陣無力感襲來,自己反而癱坐在地上。
尤大堅勉力坐起,呼呼喘了半天的氣,方道:“姓柳的,你想干什么,莫非是要造反么?”
陳德風忙道:“柳長老,咱們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呢,怎么能對自家人下手?你快幫我們解毒吧。至于設立代幫主之事,也是可以商量的。我提議,就由柳長老擔任代幫主,大伙認為怎么樣?”說罷猛沖金不吝和尤大堅打眼色。
尤大堅轉(zhuǎn)過頭“哼”了一聲。金不吝則低下頭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柳文策緩緩拉來一張椅子坐了,笑吟吟地看著眼前三人,道:“怎么樣?這百無一用散的滋味可好么?”說著扭頭指向一旁案上的小香爐,上面青煙徐徐,依舊散發(fā)出一股若有若無的甜香。
三人聽到“百無一用散”之名,不禁心中大震,待順著柳文策手指的方向看去,頓感恍然。
尤大堅澀聲道:“原來……原來是這個!這不是衡山派的獨門毒藥嗎?衡山派已被鐵掌幫所滅,你是怎么得到這種毒藥的?”
柳文策道:“自然是從鐵掌幫那里得到的。”
尤大堅驚道:“你……你勾結(jié)鐵掌幫?!”
柳文策道:“別說那么難聽,只是各取所需的合作罷了?!?p> 尤大堅點點頭,道:“好,好,你真是了不起,竟然暗中做到了這一步,我們一點都沒發(fā)覺??墒俏也幻靼祝銥槭裁匆@樣做?”
“為什么?!”柳文策忽然站起身來,指著尤大堅道,“你還問我為什么?我為丐幫立下過汗馬功勞,若沒有我苦心經(jīng)營,丐幫早就散攤子了!可是從老幫主那時起,我便是掌棒龍頭,等到魯老頭沒了,你這老東西接任傳功長老,我依然是掌棒龍頭!”
尤大堅道:“原來你是想要我的位置,你該對我說呀,老夫已然年老,早該退位讓賢,你若明白告訴我,我一定舉薦你接任我的位置,幫主也會答應的?!?p> 柳文策聽罷卻笑了起來,他重新坐下,道:“尤長老,你老人家心腸倒好,可惜太糊涂了。你以為咱們這位幫主真的對咱們存有好心?他是想方設法把咱們幾個老東西挪開罷了!讓你當傳功長老,只不過令你掛個虛名兒,卻能永久除去副幫主一職。而且等你退位,幫主定會從后輩人中選一個出來接任,屆時我非但不能升遷,還要為年輕人騰地方,哈哈,當真是好算計!”
金不吝忽道:“即使這樣,也算不上錯。正所謂‘一代新人換舊人’,咱們這些老人,確實應該被新人取代,總不能老死在職位上吧?!?p> 柳文策“咦”了一聲,看著他道:“沒想到你竟能說出這番話!”又笑了笑,道:“對于你們這班腐朽無用的家伙,當然是這樣。可是我不同!我的才能遠遠超過任何人,就算是姓錢的,除了武功勝過我之外,他又有哪個地方強過我?憑什么要我讓位給其他人!”
金不吝嘆道:“原來你是要做幫主。”
柳文策笑道:“幫主?你錯了!我從來沒想過做幫主,我只想做傳功長老,然后另立一個幫主,一輩子控制他罷了。”
尤大堅道:“那么你想讓誰做幫主?”
柳文策道:“洛三兒怎么樣?”
尤大堅驚道:“洛三兒不過是一位三代弟子,且今年不過二十歲,這……”他忽然與柳文策充滿笑意的眸子對上,激靈靈打個冷戰(zhàn),不敢往下說了。
陳德風道:“我覺得洛三兒很合適,年輕有為,就像幫主初即位時,不也是……對了,這個,幫主他還昏睡著,該怎么辦呢?”
柳文策淡淡道:“這么睡著也是受罪,不如送他去吧,就說他暴斃而亡,韓大夫那里,自然會有個令人信服的說法?!?p> 三人聽了不禁渾身一顫,尤大堅忙道:“你這樣做,是無法令幫內(nèi)弟子信服的,到時他們鬧起事來,恐怕誰也彈壓不住?!?p> 柳文策笑道:“尤長老所言有理。哦,也怪我,還有一件事沒有對諸位說。待會兒便會有大隊官兵來此,幫助我鎮(zhèn)壓局勢,誰要不服,殺了就是。”
尤大堅點頭嘆道:“原來你連官兵都聯(lián)系好了,我算是服你了。”
柳文策道:“尤長老謬贊,柳某愧不敢當!那么,諸位,你們會做何選澤呢?是順從我,還是反對我?”說著將視線投到了眼前三位長老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