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得良將若添虎翼
自己的女兒明明已經(jīng)被安悅公主接到了蜀國，為何會瘋？吳明有太多的疑惑和痛心，他再次入宮，他要知道女兒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他要知道所有的真相。
只有親眼所見吳穎的現(xiàn)狀，才能激起吳明心中更深的恨意，陳彥預(yù)料他會來找自己，索性在悅?cè)A宮等待，安悅問他?！皡菍④娬娴臅?？”
陳彥抿了一口茶，慢悠悠說道：“當(dāng)然，他不僅會來，還會主動要求同燕國為敵。”
“你怎知道？”安悅拿不準(zhǔn)吳明的心意。
“你皇嫂本該成為燕國皇后，是祝北辰讓她做不了皇后，還痛失丈夫女兒，而吳明辛苦了半生在燕國打下的基業(yè)也化為泡影?！标悘┯行└锌?。“縱使他愿意放下所有同女兒安然余生，可祝北辰連這樣的機會都不給他，竟還毒殺了榮安，逼瘋了你皇嫂，試想，一個在戰(zhàn)場上拼殺多年的領(lǐng)將，滿身熱血，又怎會甘心落得這般田地？他骨子里的血性也會讓他去復(fù)仇的。”
提起自己的兄長，安悅心中悵然，自己原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公主，如今只剩下自己一個人，是命運使然，還是自己真如算命老先生所說，自己是禍亂天下的妖顏？
看她眉目低垂，神情幾分落寞，陳彥知她又想起了往事，將她的手握在手心?！拔业幕屎笫窃趺戳耍坑窒肫鸩婚_心的事了？”
都是心底最深的痛，如今提及，難免感傷，安悅咬著唇，雖不說話，心事卻被陳彥一覽無遺，將她摟進懷里。“安悅，過去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你將它放在心里只會徒增傷心，我想要你快樂，告訴我，你怎么才能真正的開心起來?！?p> 近乎沒有考慮，安悅要的快樂很簡單，她脫口而出?！拔乙１背剿??！?p> 她心中的仇恨是她憂郁寡歡的根源，陳彥一直都知道，也為之做著準(zhǔn)備?！鞍矏?，相信我，你的仇恨，總有一天我會為你加倍討回來。”
說這話時，陳彥心中對誅殺祝北辰比之早前他登基為帝想要一統(tǒng)三國的心愿更甚，在不知不覺中，安悅已經(jīng)左右了他的思想。
不多久，吳明到了，他先是感謝陳彥和安悅將吳穎接到蜀國，隨之而來的便是質(zhì)問?！懊髦x陛下和皇后將小女救出囹圄，但還請陛下，皇后告知，為何小女會瘋？”
即使花了大價錢才將吳穎母女接到蜀國，最后的結(jié)局卻是不盡人意，面對吳明并不太和善的言語，陳彥也不惱，要將他收為已用，若他沒有足夠的憤怒，又怎會背叛故國。
陳彥做出一副難過的神情，轉(zhuǎn)首看著安悅，畢竟此事無論真假，由安悅來說，更讓吳明信服。
安悅也認為該由自己親自跟吳明講清楚事情的經(jīng)過，先前自己沒跟他直接說，也是因為陳彥有意想用他這個人，若非他親眼看到吳穎的情況，定然不會這般生氣，如此，他就會對祝北辰的仇恨更深了。“吳將軍，想必你也知道，陛下是用寧州十城賦稅換回了皇嫂和榮安，可是沒想到祝北辰答應(yīng)送皇嫂到蜀國，卻暗中對榮安下毒，使榮安到了蜀國沒幾天就死了，皇嫂因此傷心過度得了失魂癥，你也看到了，她忘記了所有她認識的人?！?p> “祝北辰?！眳敲骱莺莸囊е１背降拿郑壑兴朴谢鸸馊紵?。“皇后，既然知道是祝北辰下毒害死了榮安，為何不找祝北辰要個說法！”
他已經(jīng)壓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失去理智，陳彥很滿意，這才說道：“吳將軍，榮安死在蜀國，若朕質(zhì)問燕帝，他大可說嬰孩水土不服，或體質(zhì)虛弱早夭，屆時反倒是我蜀國無理取鬧了。”
因太過惱怒，吳明連這般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了，是啊，榮安死在蜀國，他祝北辰大可將所有的事情推得干干凈凈，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語氣緩和了下來，也說出了心中的疑惑。“恕明失儀，還請陛下，皇后寬恕，只是明還有一事不解，望陛下，皇后為明解惑?！?p> 陳彥并無怒色。“朕理解，吳將軍也是因愛女的變故才有些怒意和疑惑，吳將軍大可直言不諱，朕絕不怪罪?！?p> 有了這句話，吳明也就沒有什么后顧之憂了?！胺讲呕屎笳f榮安是被祝北辰下毒所害，那么又怎么斷定是祝北辰下的毒？而且，明知榮安中了毒，又為何不及時診治呢？”
原來他是在懷疑陳彥，安悅都聽出了其中的猜忌，當(dāng)時的情況歷歷在目，況且陳彥根本沒有這么做的理由，不由生氣，剛要發(fā)作，不承想陳彥握了她的手，打斷了她的話?！皡菍④?，朕知道你為了你的女兒付出了所有，如今你女兒落得個失魂癥的下場，你心里定然十分難受，這樣罷，朕跟皇后對醫(yī)術(shù)都一竅不通，也不能將榮安中毒一事說得清楚?！笨聪蚰饺萦渌煊终f道：“不若由慕容愉為你解惑，她是越國醫(yī)仙慕容遲的孫女，也是她為榮安診治的，相信她說過之后，你就能明白榮安是怎么沒的了?！?p> 慕容愉站了出來?！耙娺^吳將軍?！?p> 見她如此識禮，又是大名鼎鼎的醫(yī)仙后人，吳明說道：“還請慕容姑娘如實相告?！?p> 慕容愉略微點頭，娓娓道來?！皡菍④?，當(dāng)時得知小郡主生病，陛下同皇后立馬帶著我前去為小郡主診治，可當(dāng)我們到的時候小郡主已經(jīng)咽氣了，我是通過驗血之法才得知小郡主中了銀環(huán)蛇毒和水銀之毒，但小郡主乃嬰孩，所中之毒的劑量也不大，不然早就死在來蜀國的路上了，而小郡主有太子妃全程照料，且只能喝奶，由此可斷，是小郡主的奶娘服用了毒藥，通過乳汁將毒帶入了小郡主的體內(nèi)。”
方才吳明用如此強硬的口吻，也是想知道榮安被害的真相，其實他也明白陳彥和安悅沒有陷害榮安的可能，不然又豈會拿寧州十城賦稅換回自己的女兒？卻沒想祝北辰為防止后患，竟用如此狠毒的辦法迫害一個尚在襁褓的嬰孩，心中的怒意和恨意無以復(fù)加，又聽安悅繼續(xù)說道：“那時，我也看出榮安精神和臉色都不太好，可皇嫂和我都以為是水土不服所致，沒想榮安早已深中劇毒，吳將軍，榮安是我唯一的親人，她的死我同你一樣傷心難過，可她已然被祝北辰所害，就算我們再傷心難過，也無法再見榮安平安長大，你也不要太過傷心，否則親者痛仇者快呀。”
他們之所以會救自己的女兒，全是因為榮安的關(guān)系，而今榮安已歿，女兒已瘋，想來他們和自己一樣滿腔恨意，吳明心中的仇恨已然不能抑制?！霸趺茨懿粋碾y過，我只有穎兒一個女兒，可祝北辰卻害得她家破人亡，連唯一的骨肉都不放過，生生將我的穎兒逼瘋了，這血海深仇，我又豈會輕易揭過！”
“那吳將軍有何打算呢？”陳彥試探的問道。
原本，吳明想拋卻所有仇怨，跟女兒好好過完下半輩子，可看到瘋了的女兒，和已經(jīng)沒了的外孫女，他再也無法忍耐，雖然他并不想與燕國作對，畢竟燕國曾是他舍命保衛(wèi)的疆土，可正是他所保衛(wèi)的國家的君主，害得他唯一的女兒都變成了瘋子，他還有什么需要考慮需要抉擇？惟有報仇方能釋懷心中痛苦。
早先就傳聞蜀帝陳彥對安悅公主情深，從拿寧州十城賦稅換回女兒和外孫女就能看出，蜀帝陳彥對祝安悅是費了心的，而祝安悅同祝北辰的仇不比自己少，或許祝安悅真能唆使蜀帝陳彥挑起蜀燕兩國的戰(zhàn)爭，思及此，他跪到地上鄭重說道：“陛下，明曾是燕國將領(lǐng)，知道燕國軍事上的諸多事宜，相信對陛下堪有用處，還望陛下不棄?！?p> 此言一出，印證了陳彥先前所料，雖未明言要同燕國交戰(zhàn)，卻也表達出他會在戰(zhàn)場上有大作用，陳彥嘴角輕牽。“吳將軍可愿為我蜀國衛(wèi)指揮僉事？”
衛(wèi)指揮僉事就能上戰(zhàn)場領(lǐng)兵打仗，自己表明了了解燕國軍事，他給自己這個軍職，就是在告訴自己，會讓自己領(lǐng)兵同燕國交戰(zhàn)，吳明扣頭?！俺碱I(lǐng)命！”
燕國的民變沒能止息，這一次，祝北辰?jīng)]有派劉定宇前去平定，而是命左前鋒將軍胡昶和王繼麾下的降將李安民去當(dāng)?shù)卣邪?，可轉(zhuǎn)眼一年多過去，那些反民降了又叛，叛了又降，反復(fù)無常，似乎永無休止。
祝北辰招安的政策是不想國中生亂，以便讓他國有可乘之機，加之蜀帝陳彥在邊境的動作，還有老將吳明叛逃去了蜀國，由此，他更害怕國內(nèi)動蕩，所以即便招安困難，他仍舊不遺余力，生怕大規(guī)模的戰(zhàn)爭會引起燕國的衰退，而且，現(xiàn)在的燕國已經(jīng)十分難以控制和蕭條了，這與他早先的理想和宏愿背道而馳。
他每天忙于朝政，想著要如何才能扭轉(zhuǎn)燕國的局勢，可是，即使他整夜不睡覺想策略，也沒能想出好的辦法，原本體格健碩，面容俊朗的他，也因日復(fù)一日的勞累變得消瘦憔悴。
宋臻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奈何他對自己心有芥蒂，使得自己不知道該怎么做。
宋臻是一個傳統(tǒng)的女子，既嫁與祝北辰，那么他就是她的天，她的一切，可她卻是疏于表達，縱使再擔(dān)心祝北辰，祝北辰也沒法體會，她眼見著祝北辰日漸消瘦，這天她熬好參湯親自端到祝北辰的書房，跨出了自己的第一步?！氨菹?，臣妾為您熬了參湯，您趁熱喝了吧?！?p> “放那兒吧?！弊１背筋^也沒抬，繼續(xù)看著手里的奏疏。
看他這般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宋臻奪過他手中的奏疏，想讓他休息一陣，不想祝北辰當(dāng)下厲聲道：“你干什么！”
宋臻心里有些害怕，卻還是壯著膽子說道：“陛下，您不能這樣每日里忙到深夜才睡，您的身體若垮了，那燕國怎么辦？”
“現(xiàn)在燕國內(nèi)憂外患，你讓朕如何睡得著？”知她是擔(dān)心自己的身體，祝北辰的語氣也緩和下來?！翱爝€給朕，朕看完后還要批復(fù)呢?！?p> “陛下，恕臣妾違逆。”宋臻第一次忤逆他的心意，也第一次向他表達自己的心意?！澳辉谝庾约旱纳眢w，可臣妾在意，您是臣妾的丈夫，是臣妾的未來，是臣妾的一生，臣妾期盼能同您一起白首到老，而不是看您這樣心力交瘁，身體每況愈下，那么臣妾還有什么未來，還如何好好過完一生?！毖劭糁械臏I不由下墜?！氨菹?，如果您有什么意外，那么臣妾只能去為您殉葬了?！?p> 燕皇室沒有殉葬的習(xí)俗，她這么說只是想告訴自己，若自己有任何閃失，她也不會獨活，祝北辰有一絲震驚，她從來都少言寡談，竟能對自己說出這番話。
自己的母妃很早就過世了，皇后對自己猶如眼中釘，父皇也不甚喜愛自己，自己從小就沒體會過什么叫作溫情，卻在宋臻的話里找到了這種感覺，這一瞬，觸動了內(nèi)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
人往往是越缺少什么越想要得到什么，祝北辰亦是，哪怕他已貴為帝王，可他仍舊空虛，他想要得到真心的關(guān)切和噓寒問暖?！澳阏娴年P(guān)心朕？”
“陛下，其實臣妾知道，臣妾是先皇后為您挑選的，所以您對臣妾有所顧忌，這也無可厚非?！彼握榻袢瞻巡卦谛牡椎脑挾颊f了出來，她想改變他對自己的看法和態(tài)度。“但陛下請您想一想，臣妾與您成婚四年，可有任何不軌之處？況且先皇后早已故去，就算臣妾是先皇后的人，臣妾又該去哪里向先皇后效忠？而您是臣妾的丈夫，對于臣妾來說，您才是最親的人，但臣妾還是要謝謝先皇后，若非她，臣妾也不會成為您的妻子。”
誠然，先皇后王熙早就死了，倘若她真是先皇后的人也沒處賣命，自己抗拒的不是她，是對先皇后的排斥，而自己是謀逆得來的皇位，為防他人質(zhì)疑自己的品性不得已立了她為皇后，可既然讓她做了皇后，自己卻又對她抗拒，然她也時刻忍耐，在燕國缺錢少糧時她還捐出體己補貼軍用來幫自己，可自己仍舊將她視為外人，祝北辰知道，這些年確實讓她受了不少委屈。
看他沒有說話，宋臻接著說道：“說到底，臣妾也不過是一個普通女子，沒有什么遠大的理想和抱負，僅有的心愿就是和自己的丈夫夫妻和睦，膝下有兒女承歡，陛下，您大可試一試將臣妾當(dāng)做親人，讓臣妾能真的靠近您，關(guān)心您，您愿意給臣妾這樣的機會嗎？”
費盡半生心力得了皇位，沒有機會體會到皇權(quán)帶來的快樂，也沒有機會感受真情實意的感情，祝北辰忽然覺得好累，或許，他是時候該放下些責(zé)任，過一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也為自己打開一扇天窗?！鞍炎嗍柽€給朕。”
聽到這里，宋臻以為自己的努力都白費了，卻在失望非常的時候聽到他說：“朕批完這封奏疏，便休息就寢。”
宋臻破涕為笑，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上前抱住祝北辰，祝北辰也沒推開她，頭貼在她的胸口，聽著她快速的心跳，感受她溫?zé)岬捏w溫。
在冰冷的皇宮里為了生存而奮力拼搏多年早就身心俱疲，卻在宋臻的懷里體會到人活著是需要體溫的，是不必太過無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