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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裳祭

  騎兵作戰(zhàn)靈活,行動便捷快速,謝全所率兩萬騎兵已達青州地界,途中,一名將士遠遠看見幾個人伏在草叢當中,當即報告與謝全,謝全不動聲色,只一個眼神,身周的幾個將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幾名將士同時挽弓,那幾個伏在在草叢里的人看見后自知已被發(fā)現(xiàn),連忙逃竄,可越國士兵的騎射技藝是從小練就出來的,在幾人將將轉(zhuǎn)身之際,幾支飛箭便正中他們后背。

  曾經(jīng)護送拓跋承旭回歸越國的五百將士中唯一存活下來的方奇也被提拔為副將,跟隨謝全來青州攻打蜀軍,他下馬看了看幾個死去的人,回來告訴謝全?!皩④?,這應該是蜀國的最后一班探子了?!?p>  謝全頷首,說道:“燕軍傳訊說就在蒼山,此地離蒼山還有多遠?”

  方奇拿火把照了照地圖,回道:“還有二十余里,天亮前應該能到?!?p>  當是不會錯過,謝全想,遂令軍隊加緊趕路,他們由燕國秘密進入青州,因此,蜀國無人知曉有這么支軍隊前來,況且,在到達青州后,將沿途蜀軍派遣的巡邏士兵都殺死了,還有誰能報信給蜀軍?

  蒼山上,濃煙緩緩散去,方博領(lǐng)著一些將領(lǐng)排查死傷的士兵,當然,這一場大火要燒死人不容易,畢竟蒼山那么大,四處都可以躲避,但煙霧是會向上熏燎的,燕軍占據(jù)高地怎會不被濃煙所染?是以,幾乎所有的士兵都在咳喘,呼吸困難,近乎兩成的士兵死于濃煙窒息,經(jīng)過這場大火燒山,燕軍可以說已經(jīng)沒有了戰(zhàn)斗力。

  天近黎明,可以看見到處被火燒過的炭木焦石,還有未燼的星星火光,繚繞著屢屢黑煙,狼藉遍野,尸橫漫山。

  盡管是在營帳之內(nèi),安悅?cè)允潜灰魂囯y聞的煙霧嗆醒,猛咳出聲,腦子里卻一片混沌。

  見她醒來,劉定宇連忙扶起她?!皼]事吧安悅?”

  安悅只覺后腦勺劇痛,忽聞聲音,不禁嚇了一跳,因為這聲音太熟悉了,轉(zhuǎn)眼,正是自己所想,兩眼似有重火,一字字咬道:“劉定宇,是你?!?p>  看到她那憤恨的目光,劉定宇扶著她的手不由收了回來,有幾分落寞的說道:“好久不見,安悅?!?p>  心里隱隱猜出了一些自己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的緣由,定是他將自己抓來想威脅陳彥,安悅根本沒有答話,憤然起身就往外走,可她又怎能走得出去?

  劉定宇一把拉住她?!澳愠霾蝗サ??!?p>  安悅掙了兩下走不脫,冷冷看向他?!皠⒍ㄓ?,以前你利用我助祝北辰篡位,如今還想利用我威脅陳彥?我告訴你,我死也不會答應?!?p>  說著,眼睛就轉(zhuǎn)向了他腰間的佩刀,欲伸手拔刀時被劉定宇發(fā)現(xiàn),于是牢牢抓住她的雙臂禁錮在懷中,心里也生出了幾分怒意。“他竟值得你如此!”

  “放開我!”安悅掙扎著說道,見毫無作用,就低頭咬在他的手腕上。

  疼痛使劉定宇清醒,抓安悅來的目的是為了脅迫蜀皇陳彥,可是心中卻十分難受,她對蜀皇陳彥的感情,曾經(jīng)是屬于自己的,似乎沒有考慮,脫口而出?!鞍矏偅郧笆俏义e了,你跟我回去吧,我一定會好好對你的?!?p>  聽到這句話,安悅覺得諷刺?!皠⒍ㄓ?,當初是你決意要同我劃清界限,是你,磨平了我身為公主的驕傲和棱角,如今,我已不再是以前的祝安悅,你以為就因為我曾經(jīng)喜歡過你,你就有資格說這樣的話?你太高估你自己了!”

  在抱住她的那一刻,以往她對自己的種種熱情和愛念如流水一般在腦中淌過,劉定宇一生為國為民,到此時,才覺得以前該是自己有的生活,近乎卑微的語氣?!鞍矏?,我真的錯了,跟我回去吧,從今往后,我只對你一個人好,只對你好?!?p>  “你是瘋了嗎?”安悅詫異,忍不住譏諷?!澳愕难Νh(huán)呢?”

  “安悅,我知道,以前都是我的錯,其實,我也是情非得已,你就原諒我罷。”劉定宇將她摟得越來越緊?!案一厝?,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他現(xiàn)在抱著自己只覺惡心,安悅用力掙脫卻還是不能,便又說道:“劉定宇,我的人生早已重新開始了,與我相攜下半生的人叫陳彥,跟你沒有絲毫關(guān)系,對你,我只有恨,因為你,讓我不能再有孩子了,你,就是我的仇人,我祝安悅向來是有仇必報!”

  那次小產(chǎn)竟讓她不能再有身孕了?劉定宇心內(nèi)絞痛又無比內(nèi)疚,當年她要徹查,是自己想要和她斷絕關(guān)系而不讓她查,后來自己卻在薛環(huán)和許珍的談話中得知是薛環(huán)動的手,那么自己就該告訴她真兇是誰,了卻她心中的一段過不去的往事,亦或是推卸責任,讓她對自己的恨少一些?!鞍矏?,是薛環(huán),她怕你有了孩子后她就根本沒有了地位,又怕若只是你沒了孩子而她卻平安無事會惹我懷疑,所以,她把牛膝草放進了你和她的安胎藥里,讓你和她都小產(chǎn)了?!?p>  原來,薛環(huán)竟可以這樣狠,為得到劉定宇對她自己都下得去手,聽到這樣的結(jié)果,安悅不知為何卻一點都不難受,薛環(huán),你終究還是讓劉定宇知道了你并不完美,甚至是惡毒,安悅忽的笑了起來?!斑€好,薛環(huán)對我下了牛膝草,否則,我怎會和你斷得如此干凈!”

  劉定宇驚異于她愛得熱烈又恨得徹底的性情?!鞍矏偅强墒俏覀兊暮⒆友?.....”

  他還想說什么,方博突然進來傳報,見他正緊緊抱著個小兵,不由奇怪,仔細一看,才發(fā)現(xiàn)他懷中的是個女子,于是輕咳兩聲。

  劉定宇仿佛如夢初醒,抱著安悅的手也僅僅只是禁錮,只聽他說:“劉大人,張大人領(lǐng)著蜀君上山來了?!?p>  劉定宇神色已變,恢復了先前的鎮(zhèn)定?!八兕I(lǐng)蜀君入帳?!?p>  “是?!狈讲┺D(zhuǎn)身欲走,但想不通劉定宇抓的這個女人是誰,竟能脅迫蜀君親自上山,難道是蜀國皇后?又見劉定宇抱著她的模樣,分明是前緣未了的樣子,燕國誰人不知,安悅公主先是嫁與劉定宇,和離后又嫁往蜀國為后,這個女人當真是祝安悅?忍不住問道:“劉大人,她是否安悅公主?”

  現(xiàn)下陳彥都上山來了,劉定宇也就沒有隱瞞的必要?!八褪前矏偣??!?p>  “我是蜀國皇后!”安悅不愿做燕國的公主,只因燕國如今是在祝北辰的統(tǒng)治之下,她說完后扭過身狠狠盯著劉定宇,恨他為何要利用自己要挾陳彥。“你,從來都只是劉定宇,只會算計利用這些卑鄙伎倆!”

  誠然如她所說,自己確實是一直以來都心系家國的劉定宇,只是在抱著她的時候情難自控,而今蜀君陳彥上山來了,自己就該做自己該做的事了。

  曾經(jīng)的過往種種,已再回不去了,劉定宇面色如常?!爸灰谘鄧欣?,我不屑做任何事情?!?p>  安悅冷笑?!昂撸@才是你,卑鄙無恥。”

  天已微亮,陳彥被張釗領(lǐng)上了蒼山,進了那被黑煙熏得如墨染的營帳,他看見劉定宇牢牢的抓著安悅,而安悅看到自己只淚眼眶打轉(zhuǎn),卻倔強的不肯落下,似乎在對他說:“陳彥,你為何要來?”

  ‘可是你在這里,我怎能不來?’

  兩人目光相聚,都明白彼此心里所想,陳彥對安悅淺淺一笑,只說:“別怕。”

  安悅看著陳彥,也是隱淚含笑,嘴角淺淺梨渦。

  他們近乎無聲的對白,讓劉定宇明白了什么叫作情之所至,一往而深,原來,相愛的兩個人,彼此的眼中只有彼此,所以,皆知對方心意,甚至不懼生死。

  只是,這份情已不屬于自己,劉定宇下意識把安悅抱得更緊,因為他知道,下一刻他就要失去。

  陳彥眼神一凜,雙手緊緊握拳,卻不敢動怒,恐他傷害安悅,只看著他直截了當?shù)恼f道:“抓了朕的皇后,不就是想逼朕撤軍么?放了她,朕即刻撤軍?!?p>  他凌厲的眼神似要把自己千刀萬剮,劉定宇低頭在安悅耳邊說道:“安悅,你果然遇到了值得你愛的人。”抓緊她的手慢慢松開?!叭チT?!?p>  安悅一得自由馬上撲進了陳彥懷里,陳彥也顧不得其它,緊緊將她抱入懷中,只有彼此緊緊相擁,方能安心,雖然明知這或許就是一條死路,也要生死相依。

  身后,劉定宇說:“蜀君陛下言出必行,外臣相信蜀君陛下絕不會食言?!?p>  陳彥掃了他一眼,這一眼暗含千言萬語,隨后牽起安悅的手?!拔覀冏?。”

  劉定宇被他這一眼神看得微有些心驚,連他身旁的張釗也被這眼神所懾,連忙說道:“劉大人,就這么讓他們走了,萬一蜀軍不撤軍怎么辦?”

  看著兩人出了營帳,劉定宇久久不能回神,半晌后說道:“他,走不了了?!?p>  山腳下,吳明和唐翔時刻關(guān)注著蒼山上的動靜,忽有巡邏兵來報。“將軍,前方發(fā)現(xiàn)越軍!”

  “不好!”吳明只覺整個后背都涼了,當下明白越軍所來何意,急忙吩咐他的義子吳平忠?!盀楦敢I(lǐng)兵上山營救陛下,你率領(lǐng)好全軍阻擊越軍上山?!?p>  吳平忠這才知道原來陛下在蒼山上?!氨菹聻楹螘仙??”

  吳明忙道:“劉定宇抓了皇后要挾陛下,陛下是為了去救皇后?!?p>  “果然紅顏禍國!”吳平忠心中忿忿。

  吳明道:“現(xiàn)在沒時間抱怨了,你一定要阻止越軍上山?!闭f完,就要領(lǐng)兵上山,然,心知此去就去萬劫不復,仇恨在這一刻還有何意義?最后不放心囑咐道:“為父如有意外,你便帶著穎兒避世隱居去罷?!?p>  戰(zhàn)場之上沒時間家長里短,吳平忠重重點頭?!笆?,義父,我一定會照顧好妹妹的?!?p>  顯然,越軍的出現(xiàn)絕非偶然,是燕國和越國一早就協(xié)商好的,吳明當即領(lǐng)了一萬將士,同唐翔往蒼山上沖去,好在,此時蒼山上的燕軍大多沒有了戰(zhàn)力,只一小部分人勉強用弓弩,箭矢,圓木等阻擊上山的蜀軍,因此,蜀軍得以躲避回擊,慢慢朝山上攻去。

  不多時,謝全率領(lǐng)的兩萬騎兵已到達蒼山,而山腳下的蜀軍也嚴陣待命,兩軍一照面,謝全手中的長刀一揮,兩萬騎兵便如脫韁之馬沖殺出去,而蜀軍前方的將士牢牢握住盾牌長槍,待他們近了,一面持盾護身,一面長槍穿刺,剎時,激戰(zhàn)驟起。

  蜀軍后方列有弓弩手,以前方護甲兵持盾阻擋越軍的沖擊,弓弩手萬箭齊發(fā),射殺在馬上的越軍。

  戰(zhàn)場上的輸贏就是生死,越軍的兩萬騎兵雖猛,可蜀軍為求生拼死抵抗,使得越軍一時沖不開蜀軍的防御,奈何蜀軍后面有大量的弓弩手,讓越軍損失慘重,有些人開始畏懼不前。

  謝全乃戰(zhàn)神之后,骨子里有一股不畏死的血性,見越軍士氣漸弱,親自提起長刀沖入陣前,他武藝非凡,手起刀落,刀刀砍殺蜀軍士兵,連堅硬的盾牌都能被他一刀砍成兩半,少頃,越軍士氣大振,紛紛涌向蜀軍,勇猛無前。

  蜀軍防御雖然堅固,但越軍的騎兵亦是強悍,加之騎兵勝在靈活又強勁,再有謝全領(lǐng)軍,沒用多久就沖開了蜀軍的防御,而謝全也一直身先士卒,領(lǐng)著一隊人馬沖入了蜀軍的陣中。

  他越是驍勇,就越是把自己陷入危險之中,蜀軍見他如此厲害,皆把矛頭指向了他,縱使他神勇無畏,也難敵萬千兵箭。

  一個蜀兵冒死靠近他身側(cè),以長刀砍向了他身下的黑馬,駿馬斷腿吃痛,身體前傾,謝全也隨之墜馬落地。

  見他落馬,蜀軍蜂擁而上,越軍見主帥被圍攻也趕緊前來救援,謝全終是寡不敵眾,他的腰還是被蜀軍砍了一刀,他連忙捂住傷口,鮮血從指間迸射,他卻仍是一面揮刀擋開蜀軍攻擊,好在這時越軍沖殺過來,方奇也趕到他身邊,將他拉到了自己的馬上,見他已受傷,連忙帶著他突出重圍撤去越軍后方隱蔽之地檢查傷勢。

  脫去他的戰(zhàn)甲,只見從肚臍到身側(cè)一道兩指寬的刀傷,血肉翻飛,幸而沒有傷及內(nèi)臟。

  謝全忍著痛,咬著牙說道:“我沒事,你別管我,前去督戰(zhàn)要緊?!?p>  方奇也知道不能久待,不然大軍由誰指揮?便撕下一塊布條幫他纏在腰上,然后離開?!皩④?,你自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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