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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縣令

第二十九章

吉祥縣令 草燈大人 2900 2020-12-05 11:14:00

  第二十九章

  老嬤嬤一直都是下人的身份,哪里享受過被人捧著的滋味,此時便有些飄了。

  她拿筷子夾了一口麻油鴨肉放嘴里咀嚼,那麻油鴨和她平日里吃的不一樣啊,不得不說,這小公子挑菜的手段倒是一流。她一邊砸吧嘴,一邊道:“趙養(yǎng)母跟著大小姐回家后,屋里都仰仗著她養(yǎng)育過大小姐,沒人敢給她臉色瞧。就連老夫人見著她,也會客客氣氣講幾句,再賞給她常用的金絲鐲子。這樣養(yǎng)著養(yǎng)著,可不就養(yǎng)得心大了?后來聽大小姐屋里的丫鬟說啊,這個趙姑姑仗著養(yǎng)過大小姐,不知尊卑,不懂規(guī)矩,還不把主子放在眼里,后來偷了主子的東西就跑了。本來我想著,畢竟也是養(yǎng)過大小姐的,跑了就跑了,權(quán)當沒緣分。哪知大小姐也是個手段凌厲的,說是要滿城找趙姑姑,將她抓回來?!?p>  夏知秋一想到這就是賣燒雞的大娘所說的乖巧姑娘,頓覺人心險惡,誰能知道,當初好心拉扯大的姑娘,一得了勢便不念舊情了?

  夏知秋感慨:“這樣說來,倒有點沒良心?!?p>  “可不是嗎?我那時路過大小姐的院子,還聽到她偷偷和下人說,若是找到了趙姑姑,便將人抓起來遠遠發(fā)賣了,這樣的叼奴留不得云云。好歹是她的養(yǎng)母,一點小事便喊打喊殺的,就因為順走了幾樣?xùn)|西,連個命都沒了嗎?打那以后,我是不敢再去大小姐院子里當差了,還是跟著老夫人比較好。甭管老夫人這些年吃齋念佛,那慈眉善目的模樣是真是假,好歹觀音座前,起的殺心總會少一些?!崩蠇邒甙β晣@氣了一陣,忽然她察覺自個兒這話說得太過火了,不懂尊卑,當即便閉了嘴,只撿一些旁的事來說。

  一時間,院內(nèi)寂靜了下來。夏知秋這里猜測,趙穩(wěn)婆逃到金花鎮(zhèn),估計就是怕被大小姐找到人發(fā)賣了。這就是趙穩(wěn)婆的把柄嗎?那她大可找到趙穩(wěn)婆,然后以暴露她行蹤相要挾,詢問她在六年前去梁家府上是做些什么,和粱大夫人又有什么關(guān)系。

  夏知秋長長嘆了一口氣,見天色不早,也打算告辭了。當務(wù)之急,還是先找到趙穩(wěn)婆。

  哪知,她想走,謝林安卻不愿意離開。

  夏知秋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謝林安慢條斯理地問:“嬤嬤,想問一下,你家大小姐是左撇子嗎?”

  老嬤嬤蹙眉:“左撇子?大小姐一直都是用右手寫字吃飯的,沒聽說是左撇子啊?!?p>  “我懂了,那么我們先走了?!敝x林安終于滿意起身,跟著夏知秋離開了。

  謝林安問的這句話沒頭沒腦的,老嬤嬤不懂,但夏知秋懂啊。

  夏知秋口干舌燥,舔了舔唇。此前的記憶一下子翻涌上心頭,甚至讓她有些犯惡心。

  她明明記得買燒雞的大娘說過,趙老板的養(yǎng)女是左撇子,左手寫春聯(lián)兒可好看了,怎么到了王家,又成了右手寫字用飯了?習(xí)慣可是沒那么容易改的,也沒有用哪只手寫字便不端莊的說法,實在是沒必要改啊。

  夏知秋越想越害怕,心中有一個恐怖的念頭油然而生。

  她嘟囔了一句:“難不成……這個大小姐并不是趙老板的養(yǎng)女?”

  謝林安聽到她的話,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低語:“誰知曉呢?”

  荊州這趟沒白來,至少問出了趙老板的去向。夏知秋想著,或許也該去通州桐花鎮(zhèn)找趙穩(wěn)婆的弟弟打聽他姐的行蹤了。

  兩人天一亮就坐馬車趕回通州,哪知半道上,謝林安突然打簾出馬車,讓車夫往官道附近的義莊跑。通州和荊州之間的官道確實有一處義莊,一般都是收留這荒郊野嶺里撿來的無名尸體的。

  夏知秋覺得那處鬼氣森森,晦氣極了,不愿意去:“去哪犄角旮旯干什么?趕路最忌諱這些臟東西了,你還偏要進去參觀?!?p>  夏知秋自認這番話無可指摘,也不會暴露她其實很膽小的事實。

  謝林安斜她一眼,冷冷道:“別問。我說去,自然就是有要事?!?p>  “行吧,我懂你有些不為人知的嗜好。不過咱們趕路要緊,只能待一刻鐘哦!”夏知秋摸摸鼻子,自認十分寬宏大量,對謝林安這般說道。

  “閉嘴,不是你想的那樣?!?p>  “謝先生……”夏知秋嘿嘿兩聲笑,“還真是害臊啊。”

  “……”謝林安頭疼欲裂,甚至起了將夏知秋拋到山里喂狼的沖動。她這嘴就不該長,太聒噪了!

  兩人來了義莊,莊子內(nèi)氣氛肅穆,大堂擺著許多客死他鄉(xiāng)的無名尸體。義莊主事的大爺見有人來,忙過來問:“兩位來義莊是有什么事嗎?是想捐棺助葬,還是認領(lǐng)親朋好友之尸體?”

  這話聽著太晦氣了,夏知秋瞠目結(jié)舌,一時間不知道怎么接。

  還是謝林安見過大場面,此時臉色不變地道:“我想尋家中姐姐的尸體,不過她似乎是二三十年前就不見了,不知道尸體還有沒有留著?!?p>  “哪來的姐姐啊……”夏知秋小聲喃喃。

  義莊大爺皺眉,道:“這么多年了,尸體肯定是不在了的,你知道的,天寒地凍的時候,這大堂里的尸體也頂多放上半個月,再放就要臭了。要是沒人來認領(lǐng)尸體,咱們也就只能找個山溝溝刨個坑,給它上一炷香葬了的?!?p>  “那么,總會有記錄吧?要是過了一個月,有人來認領(lǐng)尸體的話,還能指個道兒什么的。”謝林安這樣說,義莊大爺還真的想起了什么事。

  他一拍腦門,道:“對對!尸體上有什么特征,我都會寫在冊子上,萬一要是有人尋來,也好給人還個全尸的。不過二三十年,那冊子也不知道留著沒有,恐怕得你們慢慢找了?!?p>  “好,不妨事,麻煩大爺帶個路了?!敝x林安給大爺塞上一個做工精巧的煙絲盒,里面是上等的煙絲。這是他拿來打賞車夫的,沒想到轉(zhuǎn)送給義莊大爺了。

  不得不說,謝林安十分會做人啊。

  夏知秋湊到謝林安身邊,問:“要是大爺不抽煙,那你該怎么辦?”

  謝林安胸有成竹地答:“他抽。”

  “何以見得?”

  “他的拇指有燒灼留下的黑色痕跡,那是平日里將煙絲按入還未熄滅的煙洞時燙傷的。燙痕有些厚重還起了一層繭子,可見用煙斗有些久了?!?p>  “行,你厲害?!毕闹锝o謝林安豎了個大拇指,夸他心思細膩、觀察入微。

  明明是艷陽高照,夏知秋卻覺得這座義莊還是寒浸浸的,透出一股邪氣來。他們沿著夾道往庫房走,那一排廂房有些年頭了,推開門便落下一層灰,光照進來,無數(shù)白點在光線之中翩遷起舞,塵埃都肉眼可見。

  義莊大爺指著屋內(nèi)一摞一摞的冊子,道:“這里都是二十年前的無名尸體消息,原本想著把冊子燒了,又怕有人找來,所以一直留著?!?p>  那些無人認領(lǐng)的尸體也是可憐,如今入了土,早就面目全非了,能記住他們的也就這一張薄如蟬翼的紙。將他們存留在世間的痕跡燒了,義莊大爺有些于心不忍。

  夏知秋最是洞悉人心,此時也明白了義莊大爺?shù)哪铑^,心中頓生欽佩之意。

  待他走后,謝林安對夏知秋道:“找女尸,左撇子,胸口有燙疤的那種?!?p>  夏知秋回過味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哆哆嗦嗦地問:“你是懷疑……”

  謝林安不語,只動手一頁頁翻起冊子來。

  這種關(guān)鍵時刻,夏知秋自然不會拖后腿,她也著手翻記錄。

  查了約莫七八個時辰,夏知秋那邊有收獲了。她翻到一夜冊子,指著上面的無名尸體登記信息,道:“找到了,找到了!二十年前溺亡的一具女尸,年約十幾歲,胸口有燙疤,左手握筆的指頭有繭子,說明她是左撇子!”

  夏知秋從冊子得知了這具尸體的埋尸處,連夜跟著謝林安去刨坑了。這具女尸被草席卷著,草席被土腐化,早已殘破不堪,而里面的尸體幾乎半是白骨。要不是義莊大爺說,尸體的遺物會跟著下葬,他們才不會來開罪死者呢!

  謝林安從白骨身上取下一串手鏈,上面刻著一個“趙”字,或許這是趙老板從前留給她的。

  如果夏知秋沒猜錯的話,二十年前溺亡的這具女尸,應(yīng)該就是趙老板真正的養(yǎng)女,即為王家嫡親大小姐!

  夏知秋想到一件事,此時遭雷擊了一般,四肢百骸都打顫。她撫了撫滿是雞皮疙瘩的手臂,緩慢低語:“既然趙家養(yǎng)女在這里。那么,在王家混得風(fēng)生水起的那一位大小姐,又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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