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驀然回首已千年
歲月是把殺豬刀!眾生都是被宰殺的對象。
只不過有的人是站在風(fēng)口的那只豬,而有的人卻在泥濘中不斷的折騰,掙扎。
不管是哪一種,能夠讓你回憶和緬懷的,多半都帶著美好的芬芳和幸福的味道。
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jī)會……
這句話成為我們的終極遺憾,畢竟沒有人能讓時光倒流,更別談重活一世。
熊橫雙眼無神的癱坐在青銅安車?yán)铮~頭上有一塊嬰兒拳頭大的淤青,傷口處的血漬已經(jīng)干涸。
覆蓋安車的帷幕被利器劃得破舊不堪。安車內(nèi)散落著幾支帶著寒光的利箭和一柄青銅劍。
顯然,在此之前,這輛安車遭到了他人的攻擊截殺。
青銅安車在坑坑洼洼的馳道上奔馳,熊橫這具仿佛失去靈魂的身體也隨之搖晃跌宕,起伏不定。
即便是這樣,熊橫仍無法回過神來。
我只是去旅個游,你就給我來一趟說走就走的時空旅行?
時空旅行也就算了。商務(wù)艙的旅客回唐宋,不是當(dāng)?shù)刂骶褪窃紫唷R坏扰摰幕氐矫鞒材芑靷€王爺當(dāng)當(dāng),再不濟(jì)也能做個敗家子。二等艙的要是混的好,還能到三國做個諸侯。
我這是幾等艙?坐廁所的低等倉嗎?
該死的戰(zhàn)國!我特么百科全書沒帶?。?p> 熊橫?早知道就該讓爸媽不要給我取這名字了。難道重名也有罪?
熊橫從這具身體繼承的記憶中得知,他的“前任”也叫熊橫,戰(zhàn)國時期楚懷王的長子,楚國太子。
一年前,齊、韓、魏因為楚國兩面三刀的背叛了合縱聯(lián)盟,轉(zhuǎn)而舔狗于秦,被三國聯(lián)合群毆。而那個便宜爹楚懷王就讓自己以質(zhì)子的身份,向有西方的親戚秦國求救。
人質(zhì)是那么好做的嗎?
瞧瞧始皇大帝,要不呂不韋暗中幫了始皇帝的爹一把,估計他連出生的機(jī)會都沒有?
這都是要人命的事情啊。
現(xiàn)在好了,前任的命是真的被要了,但我不想做接鍋俠?。?p> 在熊橫仍陷于腦洞大開的思想漩渦中時,安車停在了馳道邊的樹林里。
“太子,天色已暗,夜間趕路多有不便。今夜先在此休息,待明早再趕往武關(guān)?!卑曹囃庖幻妆硠Φ闹心昴腥舜蛞竟淼馈?p> 過了半晌,安車內(nèi)并無任何回應(yīng)。中年男人再次大聲喊了幾聲,終于讓熊橫回過神來。
熊橫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下安車的。他感覺自己有點飄,腿有些軟。
橘紅色的篝火晃得熊橫有些刺眼,讓他覺得一切顯得那么的不真實。
“也許是最近操勞太多,身體被掏空了,出現(xiàn)了幻覺。今晚好好睡一覺,明早醒來,又能做回元?dú)鉂M滿的“四無”(無房,無車,無妻,無錢)好青年?!?p> 熊橫看都沒看侍從遞過來還帶著血絲的烤肉,緊了緊身上的錦衣,蜷縮成一團(tuán),側(cè)臥在篝火邊睡了過去。
夢里面什么都有!
熊橫做了個夢。夢見自己身穿著繡有五爪金龍的帝王服,躺在一名身著片縷的美人腿上,周圍環(huán)繞著一群半裸的絕色美人服侍著他。
那腿,可玩年。那胸……幸福來得太突然。
“有刺客!”
夢醒了,除了兩腿間遺留下一片涼颼颼的印漬,什么都沒有!
熊橫迷糊的睜開雙眼,感覺有人不停的在自己眼前晃動。兵器碰撞出的聲音,顯得尤為刺耳!
娘希匹!還勞資的美夢……
當(dāng)一名咽喉被割開的侍從倒在熊橫面前時,他的世界再次當(dāng)機(jī)。
傷口處噴涌而出的鮮血,慢慢的浸濕周圍的土地。那吸著人血的小草,在篝火的余光下,不斷擺動著身姿,顯得格外的妖艷詭異,仿佛在嘲笑熊橫的無知和懦弱!
熊橫在這片戰(zhàn)場上,如同一個局外人一般。不知道戰(zhàn)斗從什么時候開始,更不知道戰(zhàn)斗是何時結(jié)束的。
“太子,我們已經(jīng)暴露,要立刻趕往武關(guān)。出了武關(guān),我們就安全了?!比耘f是先前的披甲背劍的中年男人,只不過現(xiàn)在手臂處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熊橫直愣愣的看著眼前滿身血漬,甲胄殘破的中年男人,掙扎著起身,在那殘破的甲胄上摸了一把。
甲胄是溫?zé)岬?,但血已冷?p> “你們…先…包扎一下。”熊橫用嘶啞的嗓音,艱難的將這短短的幾個字給吐了出來。
回不去了!
這不演戲,更不是一場夢!
有人說:生死間有大恐怖,經(jīng)歷過后,有的人悟了,有的人傻了。
對于一個現(xiàn)代人來說,眼睜睜地看著一個人在自己眼前,咽喉被割開,鮮血噴涌而出,眼神慢慢的變得無光黯淡……這一切的一切應(yīng)該只有劇本,電影中才會出現(xiàn)的場景,如今卻如同放大鏡一般,拉扯在自己眼前,將這現(xiàn)實撕扯成光怪陸離的世界。
如果說起初熊橫還帶著一絲的僥幸,一絲的期望,變成鴕鳥生活在自己的假象世界里。那么眼前的這一具具尸體已然將他驚醒。
有人想要我的命!
事情的起因似乎很簡單。
這具身體的前任,在秦國的都城咸陽,從事著戰(zhàn)國時期最危險的職業(yè)——質(zhì)子。兩天前,前任與秦國一位素味平生的大夫,在咸陽城發(fā)生交通事故。兩人從最初的打嘴炮,最后演變成群毆私斗。
吃虧的自然是秦大夫,群毆中被失手打死了。前任也沒落得好,一路逃亡,如同喪家之犬,直到如今這田地。
真的就是這么簡單?
熊橫感覺自己跳進(jìn)了別人早已設(shè)計好的圈套之中。
此時的咸陽城雖然尚未如秦統(tǒng)一六國后那般繁榮,但在那可以容納四車并行的街道,前任居然能與秦大夫發(fā)生車禍剮蹭?
路怒癥打架斗毆致死嗎?
在這夫妻打架、抓人頭發(fā)都能列入法律條文的地界,是誰給他們勇氣,光天化日下聚眾斗毆,撒潑打野?
猥瑣發(fā)育難道不香?
“此地離武關(guān)還有多遠(yuǎn)?”熊橫將事情的經(jīng)過再次回憶一遍之后,對中年男子問道。
“近一百里?,F(xiàn)在出發(fā),明日黃昏之前應(yīng)該可以到達(dá)?!鄙蜉x一邊包扎手臂上的傷口,一邊答道。
武關(guān),秦國防御楚國的第一道門戶,也是秦國抵在楚國咽喉的一把利劍。
“這三天,我要是沒記錯的話,我們共受到五次截殺,這是第六次,對嗎?”熊橫沒等沈輝回話,接著道:
“你有沒有覺得這六次截殺有幾次顯得不一樣?”
沈輝思索了片刻道:“公子說的有道理。今晚的刺客和晌午的就不一樣。今晚的這批刺客更加的兇狠,都是以命搏命,無一人逃跑。而晌午的那群人卻少了這份氣勢?!?p> “去看看這群刺客身上有沒有其他的線索?!?p> 翻看尸體的活自然不用熊橫去做,但盡管如果,眼前的這些殘破的尸身,鮮血淋漓的場景,讓他有種想吐的沖動。
“刺客身上都沒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不過,有幾樣?xùn)|西倒是很特別?!鄙蜉x將一把鐵劍托舉到熊橫面前。
“在當(dāng)今諸侯國中,鐵劍鑄的最好的要數(shù)我們大楚,其次為韓國。這把鐵劍哪怕在我們楚國,也算是精品?!?p> “公子再看這支箭,箭頭是三棱,三面都開有血槽,殺傷力極大。而且箭身較短,更適合勁弩使用。這種箭支,臣下從未見過。依臣下看,能鍛造這種箭支和勁弩的也只有我們楚國和韓國?!鄙蜉x將箭支遞給熊橫。
“所以你認(rèn)為這次襲擊我們的是韓人?”熊橫問道。
“這也正是臣下比較疑惑的地方。韓、魏兩國近年已在秦國的攻勢下都自身難保,又如何敢再招惹我們楚國?”沈輝道。
“如果不是韓人,那就是我們楚人嘍!”熊橫微笑著,半開玩笑道。
“太子說笑了!您貴為儲君,身份高貴,楚人誰又敢冒犯您呢!”沈輝額頭冒起冷汗,連忙答道。
“真的沒有嗎?我可是太子呀!”
權(quán)利這種毒藥,只要沾上了,就沒幾個人能戒掉的。
熊橫深知華夏兩千多年的封建王朝的歷史,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從太子的位置登上皇位的,也只有極少的幾個幸運(yùn)兒。
“臣下還發(fā)現(xiàn)了另外一種箭,這種雙翼鏤空的青銅箭頭?!鄙蜉x不敢接熊橫的話,連忙轉(zhuǎn)移話題道:“并且那些身亡的袍澤和這些刺客都被這種箭頭所傷。”
“嗯?具體一點!”熊橫一時沒想明白。
“臣下的意思是,在附近可能還潛伏著另外一支人馬。”沈輝環(huán)顧著四周,說道。
“呵呵……想不到這僻靜之地居然如此熱鬧!可能看出對方的跟腳?”熊橫愈發(fā)覺得先前的推測是正確的,自己掉入對方的圈套中。
“這種箭支較為普通,各諸侯國都能鍛造。不過臣下覺得,對方是秦人的可能性比較大?!鄙蜉x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熊橫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以現(xiàn)在身邊不足兩什的人,秦人只需一屯(五十人)兵士,自己就插翅難飛。
保護(hù)自己更顯得荒誕不羈,暫且不論前任殺了秦國大夫,就憑對方無差別攻擊,也談不上“保護(hù)”二字。
“如果這次對方?jīng)]有出手,你們殺退刺客的可能性有多大?”熊橫問道。
“這……我們可能會盡歿?!鄙蜉x有些羞愧,身為楚太子侍衛(wèi)長,沒辦法護(hù)太子周全,陷入險境,這是他的失職。
“這怪不得你,反倒是我害了這些隨我入秦的袍澤。”熊橫看出了沈輝的尷尬,擺手開釋道。
“去年近百人隨我入秦,如今卻只剩下你們十幾人?!北M管熊橫不愿意接這鍋,但生米都已經(jīng)煮成了熟飯,非得要餓肚子來顯示“氣節(jié)”?
“將這些袍澤的遺體都用火化了吧,我?guī)麄兓丶遥 ?p> 熊橫的聲音很低沉。作為一個穿著馬甲的現(xiàn)代人,他沒辦法那么快速的進(jìn)入角色,那么冷血的看淡生命。但在這戰(zhàn)亂的時代,他所能做的,只是讓生命的余輝顯得更加有尊嚴(yán)。
“太子仁德,但火光太大將會讓我們暴露于對方的視線之下?!鄙蜉x建議道。
“無妨。既然方才對方?jīng)]有出手,現(xiàn)在就更加不會。”熊橫想不通對方的意圖,但明白暫時自己是安全的。
“況且,當(dāng)初是我?guī)麄冸x鄉(xiāng),如今我又怎能讓他們棄尸于荒野。即使無法帶他們活著回家,也要帶他們魂歸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