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phia和林韌穎坐陳局的車一路顛簸開往沙地村。行駛了一個多小時,在國道出口附近的一條上坡路前,他靠邊停了下來,點了一支煙,指著眼前的這條其貌不揚的泥地向她們介紹
“兩位經(jīng)理,這條路是通往沙地村唯一的途徑。沙地村海拔一千兩百多米,西南邊被長江包圍,東面又是群山環(huán)繞,除非你能排山倒海,否則要進村只能走這條路?!?p> “啊?但這條路看上去也不好開車啊,才這么點寬,對面要是有車過來還得停一下吧?!睆男〕錾诖蟪鞘?,sophia從未見過這樣小路,不免開始擔憂行車安全。
“是的,原本這條路只有一米寬,十年前為了開車方便,村里集體籌資了點錢將路拓寬了,但由于經(jīng)費有限所以沒能做成水泥馬路那么方便?!?p> “他們這么與世隔絕,難怪不愿接受新事物,當?shù)卮迕竦乃枷霑粫苡馗??”Sophia系上安全帶忍不住問上一嘴。
“那肯定沒有大城市的的人那么先進。幾十年前我第一次跟著父母來沙地村走親戚,覺得這里像世外桃源一樣,有魚有肉,村民都豐衣足食關(guān)系和睦,但是最近的十幾年,當?shù)卦絹碓蕉嗟哪贻p人外出干活,有些甚至在城里成家立業(yè),村里只剩老年人,很多農(nóng)活干不了,物資也變得匱乏,導致這個村越來越貧窮和落后。”
陳局抽完煙,重新啟動了引擎,小車繼續(xù)前行,到達沙地村入口。一位和陳局長得有些相似的男人站在沙地村的白匾旁,他看到小車立刻叫上人一起將大門打開,讓小車順利駛?cè)耄岔樍锏勉@進的副駕駛的座位上。他就是沙地村的村長:吳建國。在他的指引下,小車彎彎扭扭的開到了一家兩層樓的白墻瓦房前,這是整個村里最好的房子,專門用來招待外鄉(xiāng)來的客人。
吳村長下車后,大喊了一聲“婆娘,快出來”。不一會從屋里中鉆出了一位皮膚黝黑的中年婦女,她穿著紅色毛衣,臉上掛著憨厚的笑容,快速的跑到吳村長身邊,互相嘀咕了幾句,她又小跑進了屋。吳村長則熱情的走到后備箱幫他們拿行李。
“村長,我們自己來拿就行了,不麻煩您了?!?p> “來者是客,你們先進去,酒菜我都安排好了?!?p> “謝謝村長。”
走進屋內(nèi),光線有些昏暗,灰色水泥地上有三兩張木制方桌,其中一桌已擺上了云南的特色菜,桌下慵懶的黑貓似睡非睡地瞇著眼睛,緊靠左墻的掉漆木柜上裝著各式各樣的酒壇,而右墻則被掛滿密密麻麻的魚干和肉干,底下整齊地擺放著一排腌菜罐。
小穎拎著行李跟在吳村長身后,費力踩上狹小的木梯。走上2樓,沿著走廊有四個房間,吳村長用鑰匙打開了一個朝南的房間,將鑰匙遞給了小穎,便一起下樓吃飯。
“來來,嘗嘗我們云南菜,這個是氣鍋雞,酸筍魚,火燒干巴,粑肉餌絲。。。對了,要不要開壇酒歡迎一下兩位大公司的領(lǐng)導?!眳谴彘L很是熱情,sophia和小穎聽到喝酒連連搖頭。
“老吳,不用客氣了,下午還要帶兩位去參觀一下沙地村,中午就別喝酒了?!?p> “那行,咱們晚上再喝,老婆子給我們倒點茶吧?!闭f完坐在旁邊的婦女立刻跑去廚房,拿著鐵皮燒壺小心地給大家倒茶。
“阿姨,您跟我們一起吃吧,我們擠一擠,您坐我這著?!毙》f從旁邊拿了椅子給吳村長的老婆,可她笑著搖搖頭
“她吃過了,不用管她?!崩蠇D人著搖搖頭,又坐回的旁邊的藤椅,繼續(xù)打著毛衣。
四人邊吃邊聊著,吳村長說他的兒女現(xiàn)在定居昆明和大理,一直想接他和老伴到城里住。但他們不愿離開這個世世代代生活的地方,可是眼看著如今的沙地村一年不如一年,年輕人越來越少,廢棄的農(nóng)田越來越多,心里非常難過。
當陳局問起還有沒有人愿意征收土地時,他更是無奈的嘆氣。盡管解釋了很多次,仍無法消除村民們對開發(fā)沙地村的誤解。他們固執(zhí)的認為這一切都是官商勾結(jié)要侵吞他們的土地,沒了土地就沒有了糧食,沒了糧食就會餓死。幾個村干部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都勸服不了他們。Sophiah和小穎面面相覷,終于理解沙地村為何如此閉塞。
午飯過后,吳村長帶著他們?nèi)嵉乜疾?。走在彎轉(zhuǎn)的小路上,每一間的瓦屋都相似的簡陋,半開的木門歷經(jīng)歲月地蹉跎已有些變形,銹跡斑斑的鐵鉤伸出窗檐搭在透明的木框玻璃窗檐上。從遠處看去,空蕩的房間只有一些簡單的家具和日用品。
“吳村長,咱們村的路和房子是不是都一樣的啊,我怎么覺得咱們走了這長時間一直在原地轉(zhuǎn)呢?”小穎看著周圍的環(huán)境有些摸不著頭腦
“林經(jīng)理您說對了,我來了好次沙地村還是認不得他們的路?!标惥终f完大家都笑了
“各位有所不知,幾百年前我們村的祖先為了逃避戰(zhàn)亂帶著族人一起搬遷到這里,其中有一位高人懂得易經(jīng),在建村的時候就按照五行八卦原理來造,這樣可以防止外敵入侵,村外人進來是很容易迷路,也根本出不去。”
“這太有智慧。”
“是啊,所以古往今來有土匪路過我們沙地村都不敢來進來。在往前走一百米是沙地山?!眳谴彘L指了指前方的叢林繼續(xù)介紹
“沙地山連綿著玉龍雪山,山上的冰雪融化后傾瀉而下形成了瀑布,可能是受到山泉的滋養(yǎng),這里的樹木特別茂密。潭水也較多,我們用石頭、木板和竹子在水上搭了一條小路,你們跟著我走,走的時候小心。”
他們踩在小清泉的大石塊上,一個接著一個往前走。穿過簇擁的翠竹,伴隨著潺潺的流水聲,終于看到了如雪似玉的水簾幕瀑布,在陽光的照射下清澈透亮。飛流直下濺起的水花打濕了旁邊的木制的棧道。
走在棧道上,那深不見底的翡綠色潭水觸手可及。因為是從玉龍雪山流下,所以被稱為“龍?zhí)丁?。沙地村的莊家靠這潭水灌溉,村民們認為這是上天的恩賜,對“龍?zhí)丁背錆M了敬畏和愛護,幾十年過去都沒有任何改變。
穿過水潭,在小山丘旁的有一口階梯水井。這口井有幾百年的歷史,以前這里的村民靠井里水生活。第一個口是泉眼,流出來的水最干凈用來做飯解渴,順流到第二個口的水用作洗澡沖涼,再流到第三個口的水就用于洗衣刷碗。
小穎想去觸碰一下歷史悠久的泉水,在得到允許后,她大膽蹲下身,卷起袖口將右手伸入第一口翻騰的泉水,來回擺動,十分滋潤舒服。
“你們看我手浸過這里溫泉,皮膚一下子變得細膩了?!毙》f高興得像個小孩,而sophia則像不放心孩子的媽媽,拉著她羽絨服的帽子生怕她掉進去。
“是啊,我們這里的泉水都是從地底下出來,完全沒有污染哩?!眳谴彘L滿臉驕傲
“我覺得可以把這口井改造成一個旅游景點?!眘ophia若有所思地打量起來
“我跟你想的一樣,現(xiàn)在這樣的井已經(jīng)不多了,很是稀有?!标惥忠慌募春系攸c點頭。
走出小樹林,吳村長并沒有順著下坡路前行,而是帶著他們往上爬了一小段,走到一個半圓的觀景臺,向他們展示了沙地村一覽無遺的景色。
金黃的小麥、嫩綠的菜葉和棕褐的土壤,有序鑲嵌在層層疊疊的梯田里,一直從山腰延續(xù)到波濤翻滾的金沙江。金沙江兩邊起伏連綿的山巒擋住了半邊天空,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只留一條小縫隙讓它潺潺流走。梯田里帶著頭巾、頂著太陽的農(nóng)民們無心欣賞這番美景,裹著簡樸的棉衣彎著腰專心耕種。
他們慢慢走下山,在山腰處還看到十幾座草屋,那是專門用來給農(nóng)民休息午睡的。走進梯田,吳村長跟幾位正在耕種的老農(nóng)民打招呼,可是老農(nóng)民們看到他身后的外鄉(xiāng)人,原本憨笑的臉立刻沉了下來,繼續(xù)埋頭鋤地,吳村長不再作聲,帶著三人繞著梯田走了一圈。
回到瓦屋是已是日落西下,一進門,又看到兩桌熱氣騰騰的飯菜和一壇酒,吳村長把兩桌拼在一起,又叫上村里的幾個干部。
sophia拉著小穎回到房間,剛關(guān)上門,她立刻翻出包里的透明藥盒,遞了一粒白色小藥片給小穎
“趕緊吃了這解酒藥,我看今晚有的喝了,那么大一壇酒。”
“不至于吧,還要吃藥???”
“你不知道當?shù)厝说木贫甲约横劦穆铮嵌葦?shù)可高了,而且云南少數(shù)民族喝酒風俗就是豪放,不喝以后怎們談合作啊?!?p> “好吧,我先把照片整理一下發(fā)給設(shè)計部?!?p> “恩,今晚我們兩個一定要有一個人保持清醒,如果是我喝醉了,晚上你背我回來睡覺的時候把門窗鎖好,然后把門旁邊的衣柜推到門口擋住房門。”
“你也太夸張了吧,不是說這里的民風很淳樸嘛,而且今天逛了一圈我也覺得村民們挺本分老實?!?p> “壞人難道還寫臉上?。吭僬f你沒看見那些村名不待見我們,到時候都喝醉了誰知道會出點什么事?!?p> “好,聽你的?!?p> 6點過后,兩人下了樓,除了吳村長和陳局,還有三四個年齡相仿的男子在飯桌旁閑聊,見她們走下來,紛紛都站起來以示歡迎。他們都是村里的干部,現(xiàn)在已不在干農(nóng)活,把田租給別人,平時他們會去城里照看子女或是參加村里的大會,幫忙解決村民的生活問題和矛盾。
大家就座后就開始了中國傳統(tǒng)的敬酒文化,不一會醇馥幽郁的酒香充滿著整座房子,原本陌生的氣氛很快被溶解,幾位老人興致勃勃地回憶起小時候沙地村的熱鬧和興旺,長輩們經(jīng)常給他們講述這里作為茶馬古道必經(jīng)之處,曾發(fā)生很多關(guān)于馬幫的故事。而他們青春的美好回憶都駐留在這片土生土長的村里。隨著時光的飛逝,外面的世界瞬息萬變,自知已跟不上時代的節(jié)奏,孩子都在外打工很容易,他們不愿拖累孩子。只希望能通過拆遷分到一筆錢,在孩子們所在的城市買套小房子方便走動??伤麄兊南敕ú淮硭腥说南敕?,大部分村民都不愿離開家鄉(xiāng),而且大部分人都以務農(nóng)為生,害怕離開了種田,無法在城市里生存。
聽到這里,喝了不少酒的小穎大膽地暢所欲言。她建議保留沙地村的原貌,通過炸山修路來開發(fā)當?shù)芈糜钨Y源,設(shè)立班車導入來麗江游玩的全國各地游客,建造景觀別墅酒店供應食宿。這樣不僅能夠拉動沙地村的經(jīng)濟,同時又能讓當?shù)鼐用窭^續(xù)在沙地村生活,還能給年輕人提供更多的工作崗位,減少勞動力的流失,一舉三得。
不知是酒精催化的作用,還是小穎的建議深得人心,除了有些微熏的sophia,其他人都興奮的拍手叫好,激動地將碗里的酒一飲而盡,似醉非醉地大談沙地村的未來,小穎也融入其中全然忘了sophia飯前的囑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