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三女，一輛不斷顛動的馬車，朝著北雁鎮(zhèn)開去。
楊玉靜和呂小春二女都不會騎馬，卻又纏著要跟過來，方宇只好勉為其難當(dāng)起了臨時車夫。
不同的是，二女隱隱分裂作兩個陣營。
一個站在方宇這邊，祈禱他推斷正確，盡快洗脫子虛烏有的罪名。
一個則是站在苗鳳英那邊，對方宇的推斷持有嚴(yán)重的懷疑。
方宇此時滿腦子都之前的推斷，越想越覺得漸漸靠近真相，本能地?fù)]動手中鞭子，一下一下抽在母馬的翹臀上，“啪啪啪”作響，跑得飛快。
楊玉靜和苗鳳英不知他心中所想，紛紛皺眉，做一會兒車夫很委屈他嗎？怎么下這么黑的手？
呂小春卻是嬌媚一笑，似乎想到什么，小嘴微張，不自覺地撅了一下屁股，幸好無人發(fā)覺。
北雁鎮(zhèn)并不遠(yuǎn)，在方宇的快馬加鞭下，一刻鐘就到了。
小鎮(zhèn)的街道在一座矮山的山腳下，大約有五六百戶人家，周邊散落著零零星星的農(nóng)戶。
曲九居住的莊園就在山頭上，山不高，三五十丈。
沿著一路鋪設(shè)的青石板，下了山就是長街，位置極佳，將進入或者離開小鎮(zhèn)的人，在此能看得一清二楚。
莊園大門被官府貼了密密麻麻的封條，用粗大的鐵鏈和碩大的鬼頭銅鎖鎖著。
苗鳳英沒有著急開鎖，而是扭頭看向方宇，質(zhì)疑道：“一路上過來，都沒有看到你信誓旦旦說的作案工具，到底在哪里呢？”
一開始，她倒還真的信了幾分方宇的推斷。
但這一路上過來，盡是秋收之后的平田，肉眼可見的平坦與泥巴地，別說石頭，就連山頭亦只有腳下這一座。
可這一座山頭光禿禿的，并無高木大樹，更沒有深坑天井，就連植被，都不足膝蓋高。
苗鳳英越發(fā)懷疑，逐漸不再相信方宇的推斷。
“別急，先去看看這座山再說?！狈接蠲娌桓纳?。沿著莊園的圍墻走動。
其他人隨后也緊跟上去。
然而轉(zhuǎn)了一圈，再度回到門前，就連方宇都不得不嘆氣。
如果這座山頭能稱之為山，那就實在太不把‘山’放在眼里了。
這哪里是山，這分明就是一個大一點的墳堆！
這一次，苗鳳英的目光越發(fā)警惕了，就連余光都時刻在盯防方宇。
呂小春也狐疑地看著方宇，狡黠的目光中明顯透露著一種“你好像把牛逼吹破了”的味道。
就連楊玉靜也眼神怪怪的。
方宇并不在意，卻忽然皺眉道：“這門上怎么還貼了道家符箓？”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門框兩側(cè)的確是貼了數(shù)道黃紙符箓。
呂小春上前看了一眼，款款道：“這是最常見的驅(qū)鬼符。應(yīng)該是山下百姓來貼的?！?p> “傳言，人被殺害之后，如果怨氣不散，就會化作鬼魂?！?p> “這座兇宅就在他們頭頂上，是個人都會瘆得慌，就算沒有怨氣化鬼，也該貼上幾張，求個心安理得才是。”
方宇有些詫異地看了呂小春一眼，他不僅認(rèn)得這是道家的驅(qū)鬼符，還認(rèn)得這是天師道一派的天罡鎮(zhèn)魂符，在民間極少流傳，卻沒想一個女文吏也認(rèn)得。
呂小春交往過的男人也不是一個兩個了，秒懂方宇的目光，笑妗妗道：“我空閑的時候，沒事就喜歡看書，涉獵繁雜，在一本古書看到過這種符箓，因而認(rèn)得?！?p> 方宇并未說什么，吩咐道：“把門打開，看看現(xiàn)場?！?p> 苗鳳英走上來，一邊開鎖，一邊道：“等一下我看你怎么說！”
門打開之后，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地上用白石灰畫著的三個輪廓，一個圓餅狀，兩個人狀。
那個圓餅狀的輪廓，雖然已過去半年之久，但地磚卻是褐紅一片，觸目驚心。
楊玉靜和呂小春兩人看了一眼，便自動腦補打肉醬包餃子的畫面，心中一陣發(fā)毛，趕緊把眼珠子挪走。
方宇也只看了一眼，便目光挪向四下，存粹只是一個標(biāo)記而已，除了當(dāng)初目睹的人外，什么都看不出來的。
只見院子并不大，約莫兩三丈方圓，角落里有一尊簡陋且粗大的石磨。一片圓餅狀的厚石板，擱在一根粗大的石柱子上方，上面還躺在一截倒放同樣粗大的圓石柱。
除此之外，墻角下還有一些鋤禾日當(dāng)午的工具，后面是一排屋舍。
隨后，他又把屋子一一打開來看，一切都和尋常人家無二樣。
不該有的一樣都沒有，該有的一樣不少。屋子、院庭、家具，都沒有任何損壞。
全過程，苗鳳英都尾隨在方宇身后，緊緊盯防。
回到門前院子中，苗鳳英冷面譏笑道：“怎么樣？發(fā)現(xiàn)了什么？我該稱你為方大神捕，還是方某？”
這一路上，她看到方宇背著雙手，就像是領(lǐng)導(dǎo)視察一樣，這里看看，那里瞅瞅，時而眉頭緊鎖，時而神色恍然，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內(nèi)心越發(fā)覺得，這家伙像是在裝模作樣！
方宇沒有搭理她，大步走到石磨邊上，仔細(xì)研究了起來。
進入院子之后，他發(fā)現(xiàn)了一些東西，推翻了一些之前的推斷，隱藏在失火案與長空幫白骨背后的真相越發(fā)清晰，哪里還有心思玩證明清白的游戲。
苗鳳英沒耐心，忍不住道：“你不用看了，這臺石磨雖然重量也足夠，但我一開始就檢查過，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血跡，也沒有被清洗過的痕跡，不可能是你說的作案工具！”
楊玉靜和呂小春也來到一旁。
這時候，方宇卻緩緩搖頭道：“你錯了，這石磨，就是殺死曲九的作案工具！”
“什么？”
“你有什么證據(jù)？”苗鳳英瞪大雙眼。
方宇道：“一開始你給我的信息就有錯誤，曲九不是被磨成肉泥的，而是被砸成肉泥的。”
方宇指著地上的圓餅輪廓道：“這地上的凹陷便是證明！”
眾人定眼望去，果然發(fā)現(xiàn)褐紅色的地磚的確存在整體下陷，并且還有裂紋，只是由于這院子里的青磚與尋常人家不同，居然是豎著鋪設(shè)的，青磚一塊挨著一塊，雖有一道細(xì)縫，卻緊得連槍尖都插不進去。若不是蹲下來仔細(xì)觀察，還真的看不出來有凹陷和裂痕。
苗鳳英仔細(xì)端詳了好一會兒，心中驚訝：“還真的是……他就看了一眼，就看出來了這么我沒有發(fā)現(xiàn)的東西？那時候地上一灘肉泥，誰有心思蹲下來看！”口中卻叫道：“這又能說明什么？”
方宇走到石磨邊上，一臉篤定道：“這說明，作案工具就是石磨下面這根粗大堅硬的石柱！”
“怎么可能……”苗鳳英難以置信。
方宇問道：“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這院子缺少了一點什么東西？”
苗鳳英隨即反問道：“什么東西？”
“水井?！?p> 對啊，水井去哪里了？
尋常人家不可能沒有水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