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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路

瘋子

他與路 樂土土土土. 2100 2020-11-10 00:28:45

  哥哥揪起男孩的衣領,逼視著他的眼。

  “對!就是這樣!打我!用力打我!”男孩亢奮地大喊,“裝什么矜持呢,大家都是王八蛋!去他媽的、狗X的世界!”

  哥哥一言不發(fā),攥緊拳頭,沉默地把他拽進那間簡陋的棚屋。

  男孩從他的眼角看到了兇戾的寒芒。

  于是,他一邊掙扎,一邊扯著嗓門大吼,“殺人啦!變態(tài)殺人狂要殺人啦!”

  他的呼喊聲在夜空中久久回蕩著,穿透入小巷的每個角落,可卻沒有人回應他的求救聲,家家戶戶的窗口都緊閉著。

  有人吹熄了黯淡的蠟燭,微弱的燭光依此過渡到無言的黑暗。

  “來人??!救救我,救救我??!”他繼續(xù)喊破喉嚨地大吼。

  但還是無人響應,他又改口喊,“著火了,著火了,屋頂起了大火,大火要燒下來啦,再不來滅火,大家都要玩完啦!”

  有人在樓道里匆匆忙忙地奔跑著,男孩大喜過望,為自己的機智感到一陣的慶幸,這些自私自利的家伙們就是這樣,唯有在傷及他們自身利益的時候才顯得如此慌張。

  可當他看到推開天臺鐵門的是一個年紀比他還小的男孩時,他心里就涼了半截,而當他看到男孩和瘋子穿同一樣的衣服,用差不多的聲音問那個瘋子發(fā)生了什么。

  他的內心被一下打入了冷宮。

  眼看求救不奏效,情急之下,他還是選擇了自救,一瞬間,他又暴躁起來,就像條發(fā)瘋的狗一樣朝哥哥撲過去,試圖攻這家伙一個措手不及,尋找脫身的機會。

  可他沒能得手,哥哥的腳步出人意料地穩(wěn)當,當他撞在哥哥的身上時,有那么一剎那,他覺得自己撞上的不是人,而是一條會自行移動的鐵柱子。

  男孩狠狠地咬牙,沒有氣餒,短暫的調整后,他一鼓作氣地又撲上去,一而再,再而三,直到士氣完全衰竭。

  最后,他索性就不撲了,放開自我,用牙咬這家伙的手。

  但是這家伙的手同樣堅硬如鐵,他從未咬過這樣的手,一時間,他甚至無法辨清自己遇上的究竟是人類,還是妖怪。

  想起了妖怪,久違的恐懼隨之浮露在心頭,其中摻雜著憤怒、不甘...

  以及更多的軟弱。

  哥哥把他拽進了棚屋里,弟弟跟著后面,關上了門,零碎的月光就此隔絕,男孩的世界再一次陷入了困頓的黑暗。

  上一次遭遇這種情況,發(fā)生在不久之前,時間同樣是夜晚。

  肥頭大耳的官差們破門而入,抓走了他的爹娘,奸污了他的姐姐。

  那些惡人把他的家人吊在高聳的城墻上,并且四處設有看守的衛(wèi)兵,使得他沒有任何救下家人的機會。

  當然,即便有那種機會,他也不見得會去冒這個險,早在他躲在垃圾箱里,親眼目睹自己的親人們受難的時候,那種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便已被他抹殺了。

  隔著那條微末的縫隙,他看到了姐姐裸露的身體,看到了壓在她身上的惡人們,看到了惡人們是如何蹂躪的她,看到了她又是如何在他們身下哀嚎,哭泣。

  她的呻吟凄厲如刀,密密麻麻地插落在他的心臟上,像惡瘤發(fā)作。

  他人生頭一次領受到了心絞的滋味,生不如死,絕望無邊,延綿成苦澀的海,掀起彌天的海嘯,迸涌向前。

  有不止一個時刻,他想要覆滅這個罪惡滔天的世界,他想要推翻所有的一切,他覺得這個世界的本身就是錯的,他覺得這個世界不該有那么多的如何。

  不該有絕望,也不該有希望,不該存在著留念,也不該存在著拋舍。

  姐姐在看著他,記憶里,他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她的眼神里噙著淚光,黑白分明的眼睛是如此地糾結。

  一方面希望他躲起來,日后好好活下去,一方面又希望他挺身而出,從懦弱的角落里大吼著跳出來殺死罪惡。

  像個身披正義的英雄,光芒萬丈。

  ....

  “罰你抄書,把這本書抄夠一百遍,我就放你走。”哥哥把他按在凳子上,點燃了一根燒了一半的蠟燭。

  蠟燭的根部沾著溶解的蠟,使得它平穩(wěn)地放置在一張木桌子上。

  木桌上還放著一本書,他不認識字,不知道這本書叫什么名字。

  但能被這個瘋子看上的,絕對不是什么好書,況且,書上面說的不都是騙人的么?

  寫滿一大堆什么故作清高,虛情假意的狗屁玩意兒,就為了糊弄別人,跟普通人撇清關系,好讓自己顯得高人一等。

  所謂的衣冠禽獸,他早已見多不怪了。

  “我不認識字,怎么抄?”他說。

  “不認識字沒關系,你眼睛又沒瞎,”哥哥說,“你把抄書當是畫畫,照葫蘆畫瓢地把它畫夠一百遍,我就放你走。”

  “你腦子是不是有毛病?。俊彼麣饧睌牡嘏曋绺?,“我就算是畫了又怎樣,你該不會以為我畫完了,就不當小偷了么?”

  “當小偷多好,當小偷多自由,”他瞪著眼睛說,“什么也不用管,只要能偷到手的東西,就是的自己東西?!?p>  “你這和搶有什么區(qū)別?”

  “我又不是官差,官差才會搶,我這是偷,偷和搶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別拿我和那些畜生相提并論!”

  “你被別人搶走過很重要的東西么?”

  他愣住了,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在發(fā)抖,軟弱的骨頭在溶化,延長至無邊無際。

  記憶里的聲音被放大,貫穿腦髓,他似乎又一次看到了那些官差們的笑臉,聽見了他們尖銳的笑聲。

  他又沉落在那一片絕望的大海。

  或許,他們是知道自己存在的。

  或許,他們是故意讓自己看到他們羞辱姐姐的,他們享受煎熬的過程,期待著他英勇地跳出來,然后被他們殺死。

  或者,繼續(xù)龜縮在那個垃圾箱里,像一堆不會說話的垃圾那樣地活著。

  總之,生不如死。

  死是修改不了的結局,一切塵埃落定,但一切又仍在進行,生者繼而負重前行,死者反而能得到解脫。

  “關你什么事,我為什么要告訴你,你怎么那么多事,你煩不煩...”

  “你不是變態(tài)么,你怎么不拿出變態(tài)該有的樣子?我既然輸了,你就利索一點...殺掉我啊!”

  “我又不怕疼,我又不怕痛,我只是恨,很恨很恨...”

  “你就...能不能...痛快點...殺了我?。 彼澏吨f,崩潰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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