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和女孩的婚禮在隆冬時節(jié)舉行,天空飄起迷迷蒙蒙的細雪,隨風(fēng)拂動,洋洋灑灑地落在外城區(qū)的一家不怎么起眼的院子里。
院子里有一口井,井旁邊是廚房,廚房過去一點是臥室,在過去一點便是客廳。
老頭兒挖出了女兒出生時埋的女兒紅,一家?guī)卓谌司墼谶@間小房子里,張羅了一個下午,做了一桌子的熱菜。
老頭兒親自給龍倒了一杯酒,說,之前的莽撞是他的不對,他沖動,他理當自罰一杯,冰釋前嫌,希望他不要度量太窄,偏要和他計較。
“咱就這個...一笑泯恩仇!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他紅光滿面地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p> 冷寂了很多年的屋子重新熱了起來,喝醉酒的老人對龍說了好多話,有關(guān)于過去的,有關(guān)于現(xiàn)在的,也有關(guān)于未來的。
他說,她小時候就像個男孩兒,愛蹦愛跳,打小就喜歡和男孩兒一起玩,長大一點之后,學(xué)了會兒彈琴。
那時候,她倒還真有點兒女孩子家的模樣,不過彈了沒幾天,又跑去玩球了。
結(jié)果,這球一玩,大家閨秀的形象就一下子給全玩沒了,還認識了一群男的。
天天跟那群男的勾肩搭背,稱兄道弟,像個假小子,你知道那會兒我有多緊張么,害怕她在那群混小子手上吃了虧。
擔(dān)驚受怕地天天盯著她,督促她不要在外面亂來,每天都要她及時回家。
后來,不知怎的,她又不跟那群混小子一起玩兒了,好像認識了個誰。
她整個人都安靜了下來,不再三心二意,于是,就這樣平平淡淡過去了很多年。
有時候生活就這樣,在一段時間內(nèi)會忽然間加速,等你回過神來的時候,它就已經(jīng)快進到一個你都不曉得的地方去了。
走著走著,驀然間,一回頭,原來就這樣過去了好多年。
從她出生的那一天起,我就料到了早晚會有這一天,她是我這一輩子最大的寶貝,但這個寶貝遲早是要走的。
能夠在死之前,把她托付到另一個可靠的人手里,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即便死掉了,也不會留有遺憾。
心安吧,可以把這種感覺稱之為心安吧,完成了人生的使命,抱著這樣的心情,最后心安地死去,是一種幸福。
孩子,曉得么?
每個人生來都是帶有使命的,那份使命是只屬于他一個人。
年輕時,我一直迷茫,東奔西走,到處亂竄,時常碰壁,卻又不知悔改,只懂得唉聲嘆氣,痛訴命運的不公。
不曉得老天爺給我的那份使命是啥。
后來,她出生了,我才曉得家的重要。
...
老頭兒喋喋不休地發(fā)著牢騷,就像是在講述一個他親身經(jīng)歷過的童話。
女孩的母親在他旁邊勸他不要喝太多,女孩則在偷偷打量龍的表情。
她有些窘迫地笑。
龍的臉上始終掛著微笑,與她的微笑不同,那是一種相當平和且寧靜的笑容,富有親和力,她從未感受過這樣的笑容。
他的笑好像溫柔的泉水一樣包圍著她,在這一份溫柔里,世界正在平靜穩(wěn)定地向前推進著,未來一片開闊而又明亮。
仿佛只要有他在身邊,所有的困苦都會迎刃而解,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他在笑。
在這之前,她甚至一度以為他是個啞巴,連說話的能力都沒有。
她不知道這算什么回事,她告訴過他,她肚子里的孩子跟他沒有一點關(guān)系,其實他大可以擺脫掉爸爸,轉(zhuǎn)身就走的。
但這個男人卻選擇留了下來,她不知道他會在這里留多久,不知道他會不會像上一個男人那樣,忽然間就不見了。
....
與此同時,內(nèi)城區(qū)正在敲鑼打鼓,熱烈地慶祝著弟弟的第二次大婚。
靠山宗派來了一位使者,代表整個靠山宗出席了弟弟的婚禮。
為了向靠山宗的使者彰顯實力,與婚禮一并舉行的,還有一場閱兵。
弟弟在他那過十位的新娘子的陪伴下,與靠山宗的使者一起站在閱兵的高臺,注視著成千上萬個士兵在操場上列陣經(jīng)過。
靠山宗的使者感慨連連,表示,想不到這樣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市竟會擁有一支能與靠山宗的一個旁系所抗衡的兵力。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你這點人還不夠看,要是撕破臉皮,靠山宗這龐然大物運作起來,你們這點人連塞牙縫都不夠。
“兵力上自然不如貴宗深厚,小小一座城市不敢妄自尊大,而且作戰(zhàn)經(jīng)驗以及裝備功法等等相關(guān),目前仍有諸多有待提升的地方,況且戰(zhàn)爭本是罪惡的行為,壓榨百姓,屠殺生靈,并非我等練兵之本意,我等之所以組建軍隊,僅是出于自保而已?!?p> 弟弟摟著一個年輕女人的腰,面不改色地說,此時弟弟的年紀已經(jīng)不小了,他與這些漂亮女人站在一起,就像一位穩(wěn)重的父親與他的那些年輕貌美的女兒們。
“城主閣下所言甚是,無論是于己還是于彼,戰(zhàn)爭皆是百害而無一利之事,”使者說,“故此,鄙人代表宗門出使,同樣并非來討價還價,斤斤計較。”
“在深遠的大義面前,鄙人的出發(fā)點與城主閣下一致,無比迫切地渴望著和平的實現(xiàn),惠及廣大百姓。”
“但這不代表著可以忘記過去,對那些已經(jīng)落下的錯誤置之不顧,”使者緩緩地說,“靠山宗之所以能夠傳承過百年,名號響徹四野,令諸多派系信服,依靠的并不單是我們有著比其他宗派強大的實力,更多的是...我們敢于直面自己的錯誤。”
“西涼山一戰(zhàn)后,盡管犧牲了不少弟子,為此付出倍為慘重的代價,但我們還是得到諸多用銀錢買不回來的教訓(xùn)?!?p> “一個延續(xù)了上百年的宗門,其底蘊是無法想象那般深厚的,”使者悠悠地說,“并非鄙人看不起城主閣下的兵力,退一萬步說,假若靠山宗不幸地再次與城主閣下的軍隊在戰(zhàn)場上兵戎相交,同一樣的錯誤,靠山宗是絕不會犯第二次的?!?p> “和平的條約相信城主閣下已經(jīng)親自過目,需要你們賠償?shù)目铑~和條件,其細節(jié)在和約上皆有詳細說明?!?p> “我們靠山宗不是喜歡仗勢欺人的三教九流,自然不會像那些山賊一樣貪得無厭,只是要討回那一部分合理的損失罷了?!?p> “一億兩白銀,外加上我的腦袋,并且需安排貴宗的人接管我的位置,”弟弟淡淡地笑,“貴宗的條件可真夠合理的?!?p> “靠山宗每一名弟子,無一不是人中龍鳳,他們承載著宗門傳承的厚望,其前程與性命皆是無價的,城主閣下?!?p> “所以便等于沒有價格,給予緬懷足矣,毋需過多賠償。”弟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