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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路

刀劍與少年

他與路 樂土土土土. 2365 2020-12-10 20:48:06

  孩子,你還是個孩子嘛,孩子的印記就燙在你的身上,你怎么洗也洗不掉的。

  他閉上眼,開始玩命地跑,想要逃掉耳邊的囈語,想要逃掉過去的陰影,想要逃掉孩子天生自帶的幼稚。

  可怎么跑也跑不了。

  有些東西,它只會越陷越深,越追越緊,扼住你的咽喉,讓你知道,你還活著,你還在呼吸,并且仍在深切地痛苦著。

  就在他最束手無策的時候,林木消失了,他一抬腳,踏入到森林中的一片平地。

  然后,他遇到了劍鋒,遇到了怪物們月色下的咆哮,激昂熱烈的聲音響徹四方。

  那個勝利者就在他的眼前,正與幾頭身披紫色戰(zhàn)甲的怪物進行廝殺。

  火星迸起,僅僅幾個照面,他們便已拼殺過數(shù)十次,刃斬快如崩碎的冷鋒。

  逸散的氣流胡亂飛舞,輕易地切碎所有被它所觸及的事物。

  切口平整的草葉、樹枝、甚至碎石紛紛被他們帶起的勁風卷起,投入到反抗宿命的熔爐里,火焰與劍光,錯亂相交,形成一個宛若足以絞殺一切的渦流。

  每一次對沖,他們都擺出一副毫無保留的姿勢,力量一漲再漲。

  他們的動作在剎那間發(fā)揮到了極致,永無止境的憤怒,仿佛突破身軀,抵臨現(xiàn)實,變幻成狂熱的怒吼。

  恨不得下一秒就會力竭死去。

  沒有花俏的技法,有的只是力與力之間的激烈碰撞,殘酷且血腥的氣息在這里繁衍,在這里增殖,刺入土壤深處,扶搖向上,攀升至深邃的巔峰。

  “是你刺激到這家伙了吧,”有人站在他身邊說,“平常是一打一練習,今晚,瘋了一樣,上來就要一打三?!?p>  “多危險,搞不好是要死掉的?!?p>  “孩子...下手可不知輕重,”他輕輕嘆了口氣,“要是失手,腦袋可能就會被它們拍爛的,人也就沒了?!?p>  “好歹是未來的城主吧?”他笑著說。

  “誒,你要去幫他么,”他擰頭問那個一動不動的闖入者,“那里還有很多劍,你可以隨意拿一把上去。”

  “不過,別怪我沒提醒你,”他說,“以你現(xiàn)在的能耐,進去了,可能也沒了。”

  “死有什么可怕?!卑⒀渍f。

  “是啊,死并不可怕,”那個人說,“人是對什么都容易厭倦的生物啊,一旦接觸多,什么都會變得無感?!?p>  “解剖臺上每天都會躺上尸體,誰也不敢保證,明天躺在上面的...”

  “會不會是自己。”

  “既然前后都是要死的,何不讓自己盡興一把,”他說,“怎樣,決定了么?”

  阿炎沒有說話,他往前一步走,伸手握住一把像墓碑一樣歪斜插在地上的劍。

  他再往前走,神情平靜,目光獰亮,他決絕地加入了這場戰(zhàn)斗,怒吼的聲音放得比他們其中任何一方都要大,都要熱切。

  即便是他自己也不懂為啥要喊得那么用力,喊的那么的癲狂...

  說不出緣由,好像有些火焰,它再得不到釋放,就會熄滅那樣。

  有些字詞,再不把它們一一說出,你都要忘掉它了一樣。

  然后,靈魂就會變得灰暗。

  再然后,上帝就會忘記你。

  你到底還是得說出那些話,即便你的那些言語不具備任何力量。

  你得大聲告訴那個姓耶的糟老頭子,告訴這個世界,你還活著,你還沒死,你還在抗戰(zhàn)著,你一邊愛,一邊痛恨,一邊感受著憤怒,一邊又在嘗試著和解...

  即便千帆過盡...

  你也仍舊是那個曾經(jīng)的少年。

  ....

  下一刻,剛體割破年輕的身軀,血涌上來,揚灑出去,仿佛在天邊燃燒,喚醒了那千萬匹奔騰的駿馬。

  隨后,它又如花瓣般落下,染紅了那輪恬靜的林中月光。

  曉冷靜地站在戰(zhàn)場的邊緣,淡淡地笑著,他從容不迫地注視著這些用鋼鐵、用利齒進行撕咬的野獸們,絲毫不在意會被這場無端刮起的血雨腥風所波及。

  一只三色的貓咪站在樹枝上,慢慢悠悠地打了個哈欠。

  它疲倦地睜開迷蒙的眼睛,用爪子扒拉一下耳朵,一時呆呆地看著這些你死我活的人類和曾經(jīng)的人類,一時又呆呆地看著那只仍在瞪圓眼睛的貓頭鷹。

  忽然間,它愣住了,有些分不清楚...

  這些好勇斗狠的家伙們和那只貓頭鷹,到底誰才算是夜行動物?

  為什么這些家伙們就是不肯放過自己?

  其實,有很多的斗爭都是沒那么的必要,其實,很多時候,人最難應付的,不是什么強大的敵人,不是什么無解的命題,而是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自己。

  如何審視自己,如何...放過自己。

  但,這并不指放過就是對的。

  這個操蛋的世界最操蛋的一點就在于,它從沒有什么是一定正確的答案。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選擇,由此衍生出諸多不同的結(jié)果,和諸多不同的答案。

  這就像是走路。

  你走向東時注定了要背離西,你走向西時便注定了要背離西。

  當然,或許世界是圓的,你一路莽撞地朝著一個方向走下去,說不定就把東西兩邊都給走完了。

  可另一問題來了。

  請問,你有那么多的時間么?

  即便你有那么多時間,你又有那么多的精力么?

  總不能把一生都消耗在一件事上吧?

  你又不怕別人說你的人生很蒼白么?

  那如何才能讓自己的人生不蒼白,是要像別人家的小孩那樣,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才高八斗,學富五個車?

  但五個車有啥用,有了五個車也不見得能直接將掉人家的軍啊,于是該咋辦,是要繼續(xù)學么,繼續(xù)造車么?

  要是造的是自己喜歡的車還好,如果造的是自己不喜歡的車,那就頭大了,只能咬著牙關(guān),硬挺地往上。

  于是,你煞費苦心,終于修得了個功德圓滿,造出來的車幾乎要把整張棋盤都給填滿了,就差沒跑到天上去跟佛祖、玉帝還有那個姓耶的老頭兒證道,給自己的履歷添多一筆高不可攀的色彩。

  然后,你高興地跑回家去炫耀,想大聲地告訴那些人,你有多牛逼,你有多成功,你簡直是什么什么仙帝轉(zhuǎn)世。

  可直到這時,你才忽然間發(fā)現(xiàn),那些牛逼哄哄的話,那些醞釀了很多年,聽起來仍然稚氣滿滿的臺詞,鼓搗了那么久,就為了等這一刻,可就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一是放不下架子去說,二是那些當初和你吹牛逼的人,他們都不在了。

  這一刻,你很想哭,但你又不能哭。

  為啥?

  因為你已經(jīng)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啊,你再也丟不下那個臉了啊。

  你為了這張臉奮斗了一輩子,死到臨頭,當然是不可能再放下它的啊。

  它在你心中是如此貴重,地位堪比你自己的生命。

  而貓咪就灑脫很多了,它看著這些打打殺殺的人,看久了,就會覺得很無聊,覺得無聊,只需要掉轉(zhuǎn)屁股,跑掉就好了。

  也不會擔心有什么狗屁因果沾身。

  所以,人們才說,那它也就只能是一只貓啦,是一只不識大體的畜生。

  它是當不了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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