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學(xué)魔法么?”曉在白霧中對他說。
“什么是魔法?”
“魔法即是自我意志對外界事物的加持,”曉說,“不必通過肉身接觸,僅憑意志便得以調(diào)令萬物,言出法隨,為你所用?!?p> “甚至...可以調(diào)動時間么?”
凱愣愣地望著他,想起池塘邊的那個抓住一縷陽光的少年。
“不能,時間排除在萬物之外,”曉說,“我這里指的萬物,即是有形之物,受限于五行之內(nèi),即是金、木、水、火、土。”
“僅憑這五類元素不足以構(gòu)造出時間。”
“那怎么才能調(diào)動時間?”凱又問。
“為什么要篡改時間?”
曉平靜地望著他,隨著聲音落下,四周風(fēng)起云涌,濃密的白霧漸漸沉降,散去,嶄露出一座圓鏡般的平湖,以及他腳下那座小小的島嶼。
“因為...之前有個人問過我,”凱如實回答,“他說我可以改變時間,他大概是經(jīng)歷過一些傷心事吧,所以...”
“我就想...能不能,幫幫他?!?p> “篡改時間沒你所想的那樣簡單,不只會關(guān)聯(lián)到他一個人,”曉說,“其影響是巨大的,就像蝴蝶在西邊振作一次翅膀,經(jīng)過重重傳遞,在東邊便可形成一場颶風(fēng)。”
“死在那場颶風(fēng)中的生命永遠(yuǎn)不會知道自己死因不過是蝴蝶振作了一次翅膀。”
“篡改歷史的危害是災(zāi)難性的,其后果遠(yuǎn)遠(yuǎn)超乎你的想象?!?p> “絕不是你我所能承擔(dān)的。”
“甚至更有可能的是...”
“我們會因此而消失。”
“我們?yōu)槭裁磿О?,”凱茫然地看著那個靜如止水般的男人,“只是稍微改變一下,可能就是...讓他回去,完成那些曾經(jīng)辦不到的事請而已,那樣也不行么?”
“不行,時間等同于命運,你與命運作對,便等于與神為敵?!?p> “神很厲害么,”凱說,“為什么不能成為他的敵人???”
“厲害不厲害,不大清楚,但最好還是不要得罪祂,”曉說,“畢竟,祂是世界的主宰,包括我們有形的萬物,以及其他無形之物在內(nèi),所有的一切,可能...”
“皆不過是祂的一場夢罷了。”
“夢?”凱愣了一下,茫然地望向四面八方的水和霧。
這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這里沒有天空,蛋殼型的世界,穹頂發(fā)亮,僅靠著一個微小的光源,渙散出熾烈的白光。
水汽彌散著咸澀的氣味,仿佛起源之時的大海,水底深處,昏暗無光,平靜而又深邃,似乎在悄無聲息地孕育著什么。
“對,一如此刻的夢境,可有聽過一句話,”曉沉默了很久,忽然說,“與其互為人間,不如自成宇宙...”
“人的本身具有無法彌補的缺陷,故而需要相互依賴,才得以維系生存?!?p> “一如男人需要和女人結(jié)合,才能生育出下一代,一如需要國王和士兵集結(jié),才能構(gòu)造出一個國家?!?p> “每個人都是分化出去的湖,而世俗中的各種限制,則是分離大洋、間隔河流湖泊的陸地,初始是海洋,神為了促進(jìn)萬物的進(jìn)化,制造出混亂?!?p> “混亂的代表之一,即是海底火山的噴發(fā),陸地從海底隆起,濃煙和灰塵沉降下來,形成土地?!?p> “植物隨后開始生長,聚集成森林?!?p> “很漫長的一個過程,假若沒有親眼見證,大概都會覺得這是天荒夜談?!?p> “所以,才有了神話,”曉說,“根據(jù)想象編撰出來,對各類未能解釋之物加以解釋,強調(diào)人這一概念,以及強化其之存在,對于整個世界演變的影響?!?p> “那跟魔法有什么關(guān)系?”
“你可以這樣理解,相比于神話,魔法是更進(jìn)一步的探討,”他又說,“所謂的神話代表的是人類開始嘗試用自己的方式,通過自己的認(rèn)知去理解身處的環(huán)境?!?p> “為何會有風(fēng),為何會有云,為何有的地方會出現(xiàn)洪水泛濫,為何有的地方則常年干旱,大地干裂?”
“因為...流動么?”凱不確定地問。
“是的,正是因為物質(zhì)的流動,”曉淡然地說,“風(fēng)在流動,水在流動,泥土被人類開掘,分離出礦物和碎石,搬運到世界的各方,亦可以說成是一種流動。”
“因此構(gòu)成一個又一個的...聯(lián)結(jié),如河流交匯,共同構(gòu)成了這一世界?!?p> 他的眼睛在說話,跟女孩不同,他的話語不止停留在表面,不限于視線,哪怕閉上眼睛也能夠清晰聽聞。
就像四季落幕時的聲音,又像是大雨戛然而止的寧靜,一切自然而然地生成,超越了天賦,從某條石頭的縫隙里鉆出來,用靈魂在講述著遺失在風(fēng)里的章節(jié)。
哪怕此刻水汽已然散去,但他的臉上仍然沒有可以說是表情的表情。
“魔法,則是比神話更進(jìn)一步的交流,與自然對話?!?p> “以人類的方式,找尋這些隱藏在諸多奧義之中的聯(lián)結(jié)。”
“隨后就是創(chuàng)造了,用你的想象力進(jìn)行創(chuàng)造,賦予它們該有的屬性。”
“甚至是...生命。”
“就像創(chuàng)世之神一樣?!?p> “不懂,感覺...好難理解?!眲P困惑地?fù)u頭,抱著腦袋,左思右想。
“是不是...因為我太笨了。”他喪氣地低下頭,小聲地說。
“你無需完全理解,你要做的是體會和感悟,”曉的聲音依舊冷淡,“不停地深入思考,尋找適合你的那一種方式?!?p> “要想做成一件事,無論那件事的難易與否,都需要一種方式,”他用那仿佛千篇一律般的語氣說,“每個人都有會適合自己的方式,那是成事的關(guān)鍵所在?!?p> “你只要找到那種方式,你便可以辦成天底下的大部分事,而若是找不到,終歸難免庸碌,一無所成?!?p> “但尋找這一過程無疑是艱難,很多人終究其一生也只能止步于山麓的地方,少有人會攀上峰頂,真正窺見宇宙之無窮?!?p> “不是說停留在山麓上的那些人沒有恒心,沒有毅力?!?p> “恰恰相反,他們當(dāng)中,有很大一部分都要比那些登頂?shù)娜丝炭?,勤奮,嚴(yán)于律己,可卻終其一生也無法抵達(dá)終點?!?p> “為什么?”凱小聲地問,“不是說付出了努力就會有結(jié)果么?”
“有結(jié)果自然不假,但那樣的結(jié)果大同小異,距離終極還有很遠(yuǎn)一段距離?!?p> “什么是終極?”
“就是最高的地方,那里有最大的風(fēng),和最冷的雪,白云匯聚成大海,蒙蔽了山峰下的大地,站在那種呼吸都困難的世界之巔,人會容易錯失。”
“一時深感自己的渺小,一時又會心生貪婪,誤以為...只要再往上抬手,便可觸摸到神的御座?!?p> “為什么說是錯失,”凱又問,仿佛心里有著一個又一個接連不斷的為什么,“難道曉叔叔想把神拉下來么?”
“還是,害怕祂...根本就不存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