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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路

離開

他與路 樂土土土土. 2213 2021-01-13 00:00:53

  離開的方式有很多種。

  誰也沒辦法提前知曉自己最后一刻究竟會在什么時候來臨。

  在這最后的別離里,眼睛又會看向哪個地方。

  是那個一直不愿提起的家么,還是哪個一直很想去,但始終也沒去成的地方?

  白日茫茫,耳邊的聲音逐漸飄遠,仿佛要來一次最遙遠的出走。

  須彌的風(fēng)聲如落花,沒入曲折的山澗,追隨著一去不返的流水,銀色的閃光迷迷糊糊,顧盼之際,卻又清晰如少女的眼眸。

  孩子在草地上快跑著,秋日的天空高曠,浮云撕碎成棉絮,被高高地黏在冗長的夢境里。

  沉溺在夢里面的人相互糾纏、交錯,如棉絲一樣的密切,寫滿了對于愛的幻想。

  斷線的風(fēng)箏越飛越高,被風(fēng)托起的身下,大地看起來越來越廣,孩子拉著從天上掉下來的線,從草地跑到了田野。

  最后,風(fēng)停了,云的影子隨后溜進了草叢。

  那條絲線軟綿綿地落在地上,四處一片空闊,斜斜插在水田里的稻苗正在靜靜地生長,萬籟俱寂,死一樣空白的陽光仿佛畫紙,寂寂地粉刷著所有風(fēng)到不了的地方,萬念俱滅,小孩落寞地低下眼簾,本以為再也不會遇到任何人的影子,再也不聽到任何人的聲音了。

  可抬頭一看,卻又發(fā)現(xiàn)田埂上有很多男人,他們的身影高大,有說有笑,談?wù)摰亩际悄切┬『⒆硬唤o聽的葷笑話。

  那些男人說,多想找一個女人,彼此赤裸裸地站在草地上,兩人長長久久地對望著,然后走過去抱住女人,摟著女人。

  ....

  我們相互愛著,直到浮云化作虛無,滄海變換成桑田,天地歸于一栗。

  渺小的兩個人縮小成了相連的兩個點,如行星般相撞,融匯成足以焚燒靈魂與生命的烈焰,再一次睜開眼,你知道夢醒的時候到了。

  想對記憶中的那些地方,那些人說一聲無言的再見。

  告訴他們,我們總是要走的,一如夢到了最后會醒來,一如所有的美好皆會被時間所摧毀,一如所有的相逢,終究難免面對離別。

  當過往的點點滴滴化作紛飛的雪花,飄然遠離。

  當那徹骨的冷意沿著虎口上涌,漲裂血管,封凍了那顆搏動的心臟。

  當最后的那一些別離攪碎在腦海里,擠壓成血,汩汩地流出鼻孔,滴落大地。

  灰塵如寂寞中悄然驚醒的精魅,在這一冗長的時刻中翩然起舞,朵朵血花綻放出清脆透明的聲響,宛若墜入焦土的琉璃。

  ....

  男人終于意識到自己馬上就要死了,盡管隊長那猴急的、慌忙的聲音來來回回地響應(yīng)在身后,恍若巨人擂鼓,震天撼地那樣的響亮。

  但他知道那已經(jīng)幫不了他了,他是要死的,就算神仙來了也無法將他拯救。

  于是,他就只好去死了,死在了自己的任性之下,死在那滿腔的恐懼,滿腔的憤怒無法得到釋放,無法得到解脫的困境當中。

  隊長狠厲地拔出刀,虎跳起步,作為人類的一份子,他高舉著那把簡易的大砍刀,率領(lǐng)著自己的隊員們沖鋒陷陣。

  他們怒火沖天地沖向那些村民,那些靈魂已經(jīng)死去,只剩下傀儡般的軀體,就此掀起一場不死不休的對決。

  一瞬間,刀鋒筆直地劃過,凌厲地割斷了那一顆逐漸凍到僵硬的頭顱。

  沉重的頭顱悶聲落地,塵土沾染著將死之人的那張臉,男人僵硬地張開口,嘴唇微動,灌滿黑暗的喉間卻再也傳遞不出絲毫的音信。

  頸部的斷口處沒有血水流出,但透過男人的眼瞳,隊長似乎還能看到一星半點的無法確定究竟存不存在的...寬慰。

  那個男人大概會因此而感激隊長吧,在最后的最后,能讓他以一個人類,一個戰(zhàn)士的身份離開這個世界,而不是作為某頭妖怪的什么什么一分子。

  女孩抱緊凱的胳膊,似乎害怕看見眼前的這種血腥混亂的場面,凱怔怔地睜大眼睛,目擊著這場暴亂的開始,觀察著那只躲藏在人心里的妖怪。

  實在是太難對付。

  這是一只屬于寄生類型的妖怪,本體就龜縮在人類的內(nèi)心中,通過蠶食意識,抹除靈魂等手段,將人類的軀體占為己有。

  當它擁有了一個寄生的主體之后,它便能偽裝成正常的人類,接觸到其他的人,繼續(xù)尋找滲入到其他人的內(nèi)心的機會。

  一旦找到可乘之機,它便會通過慣用的手段將其本體分化出去,繼而占據(jù)新的軀體,制作成為其所用的傀儡。

  這就像是具有傳染性的病毒,但又不像病毒那樣難以對付。

  畢竟,你殺死病毒的同時,你同時需要兼顧的是病人的自身,幾乎每一個患病的人都會希望自己能夠盡快痊愈,繼續(xù)像以前那樣沐浴在明媚的陽光底下。

  可這些被妖怪侵占的人就不一樣了。

  因為在某種層面上來說,他們是已經(jīng)死了,哪怕成功將妖怪從他們的身上驅(qū)除,他們也不可能再恢復(fù)到以前的模樣。

  不會哭,不會笑,不會憤怒,也不會驕傲,花費多年時間才得以建立的一切,包括信仰,道德,意識,觀念等等,什么都被夷平了。

  即使仍然保持著呼吸,即使起伏不停的肺腑仍然在不知疲倦地一張一合,但生命的本體已然像一座荒草不生的枯山,再也不會等到下一個春天。

  四季的輪回不再照常運轉(zhuǎn),人生的路道上則橫出一條不可逾越的天塹,相當于走到了盡頭,所以...

  也就沒什么好顧忌的了,大刀砍落,是彼此之間最為痛快的結(jié)局。

  只不過,這些結(jié)冰的骨頭有著非同小可的硬度,并不是簡單的一兩刀就可斬斷。

  很多隊員還沒來得及斬斷那些封凍的骨頭,自己便先被那一只只簇擁而來的霜白色手掌抓住、拽住,拖向了那條看不見的深淵。

  它們...手連著手,攀上這些新鮮的肉體,一節(jié)接過一節(jié),捆綁,束縛,扣住肉體的每一個關(guān)節(jié),仿佛十字架上的凜冬鏈條。

  蒼白的肌膚忽然在綻放出朵朵殷紅的冰花,花開的聲音湮沒了殘存的呼吸,束縛越發(fā)緊促,勒得肢體不能動彈,雪崩一樣的恐懼隨后而來,鋪天蓋地地抵臨受害者的魂與魄,頃刻間瓦解了那一顆搖搖欲墜的內(nèi)心。

  “想死么,還是想活著...”冷風(fēng)中,那個藏在雪山的妖怪低聲說。

  “成為‘我’的一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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