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這些畜生!”指揮官神色驚恐地望向密林的深處,迅猛地從腰間拔出佩刀,仿佛衣裝得體的作曲家振起雙臂,他振臂揮刀,不顧一切地大吼。
“快!殺了這些畜生,離開這里!”
老虎們和骷髏們仿佛領(lǐng)受到指令地朝他們發(fā)起了猛攻,身為指揮官的男人凌厲地揮出手中的長刀,在巨獸的吼叫聲中倍為粗重地咆哮,他的呼吼尤為的熱烈,恍若一只雄壯的公雞在破曉時分的雞鳴。
場面頓時亂作一團,更遠處的一些骷髏們翻身跨上了老虎,嫻熟地駕馭著那些生機勃勃的猛獸,風(fēng)馳電摯地朝向陷入包圍圈中的人類沖來。
兵荒馬亂的場面頓時讓健太失去了方寸,在這種狂野的場合里,他不認為自己具備任何的作戰(zhàn)能力,當(dāng)血氣方剛的同伴們和那些陰煞的妖鬼野獸們沖殺在一起時,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抱頭鼠竄,發(fā)狂地尖叫著,在暫時沒被戰(zhàn)斗波及的地方跑來跑去。
最后難免原地打轉(zhuǎn)。
恐慌之中,他張皇地四顧,想要找到一個可以抱緊的大粗腿,以求保全性命,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個看似孱弱的少年正在兵戎交接的不遠處,氣定神閑地揮舞著一把細長的鐵劍,應(yīng)付起這些兇神惡煞的妖鬼們竟然游刃有余。
原本他都以為在戰(zhàn)斗開始之際,這個少年就已經(jīng)作為第一批受難者被猛虎的獠牙,以及骷髏們的骨刀切碎,血肉模糊地邁向死亡了。
萬萬沒想到,此刻他竟然還活著,不僅活著,看那樣式,好像還挺舒坦的,似乎面前的這些妖鬼兇獸對于他來說,也就是普通人機的難度。
于是,這位夢想碰瓷豪華轎車的追夢兒旋即狠狠地一咬牙,抱著死馬當(dāng)作活馬醫(yī)的心態(tài),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朝向少年的那一方趕去。
期間遇到好幾位正在與妖邪廝殺的同伴向他求助,他都不管不顧。
對于那些呼求支援的聲音,他的回答是,“都別他媽來煩我,老子現(xiàn)在沒空!老子現(xiàn)在可熱血了,老子要去救老子的兄弟!”
隨著一個又一個的士兵在他的身后哀嚎著倒下,擺在眼前的活路似乎就只剩下一條,那就是趕緊去到他的兄弟身邊,大難當(dāng)頭,他兄弟可不會對他視而不管的,畢竟在災(zāi)難來臨之前,他就跟他的兄弟約好了要走就一起走,說好了,絕不能留下其中任何一個人...
雖然他的好兄弟并沒有親口應(yīng)下這個約定,但他堅信他的兄弟已然在這信誓旦旦的語氣中,感受到了他的真情和大義。
在這局勢潛移默化的轉(zhuǎn)變當(dāng)中,他似乎已然選擇性地忘記了其他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因素,并且心甘情愿地相信他的好兄弟會和他一起同患難,共生死。
于是乎,他就變得越發(fā)地富有底氣,越發(fā)地勇猛起來,仿佛真的就是一位帶有使命在身的士兵,腳下每走出的一步路都載滿了象征大義的榮光。
正當(dāng)他容光煥發(fā)的時候,一頭龐大的兇獸頃刻間踏入了戰(zhàn)場。
浩蕩的沖擊力橫掃四方,那些脆弱的骷髏們在遭受沖擊之后,瞬間化為灰塵,但卻沒有沿著伸向大地的重力線墜落。
那些灰塵仿佛自發(fā)地吸取了空氣中的水分,竟演化成新生的濃霧,飄忽不定地懸浮在半空之中,漸漸凝聚成一道道枯萎的魂體。
“有尿撒尿!有尿撒尿!”
“捂住鼻孔!捂住鼻孔!都他媽給我用有尿的布捂住鼻孔!”身為指揮官的男人急促地瞪大欲裂的雙眼,死死地盯著那些塵土般的魂靈,像是撞鬼那樣大吼,“不要呼吸!在這些鬼東西消失之前,不許說話,不許呼吸!”
士兵領(lǐng)會不到指揮官的用意,但既然他都喊得那樣焦急,想來也是有他的原因,而且,借助骷髏們霧化的機會,他們也得以短暫地擺脫戰(zhàn)斗的糾纏。
一如競技比賽,經(jīng)歷了戰(zhàn)況膠著的上半場之后,迎來一小段的中場休息時間,雙方隊員可以借此機會商討接下來的行動綱領(lǐng),順便稍做休息。
顯然,對面的運動員交流的是什么鬼話,除了那個灰色眼睛的少年之外,在場的所有人估計都沒人能夠聽明白,而己方這邊做出的決定就是捂住鼻子,不要呼吸...
....
我滴龜龜,我是沒聽錯吧,這是在搞消防演習(xí)么...
大哥,能麻煩你睜開眼看看,這哪里是鬧什么火災(zāi)啊,這分明是鬧他媽的鬼!
你以為拿消防員的那套,就能擺平這些鬼了么?!
這怎么靈光啊,對付鬼,不應(yīng)該用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那一套么,拿個大桃木劍,咣咣一頓舞,那妖啊鬼啊才會走的嘛...
作為凱的好兄弟,自詡觀看過不少驅(qū)魔大作的健太呆呆地站在原地,錯愕地注視著那頭緩緩出現(xiàn)在視野盡頭的龐然大物。
它的一出場,他好不容易才積累出一丁點的勇氣瞬間便消耗殆盡了。
他沒有來由地覺得自己的身子骨又開始在顫抖,他失力地把雙手捂在臉上,好想喊醒自己,別再繼續(xù)這個噩夢了。
可卻始終無法醒來,牙齒依舊在不能自控地打戰(zhàn),他又一次想到了固守在絕望深處的死,想到了阿姨,想到了那個他常常唾棄,說看不見希望的世界。
他到底難忍淚流滿面。
直到此刻,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是那樣的怕死,害怕得無地自容,分明在不久之前,還常常叫嚷著什么‘生而為人,真的好無聊,好沒意思啊’之類的屁話。
然而,在真真正正地直面死亡的現(xiàn)在,他終于曉得那個自己...
究竟有多么的天真和不知好歹。
....
不可能有戰(zhàn)勝的機會。
如果記憶中沒出差錯的話,那摧枯拉朽般的大東西應(yīng)該是一頭長有兩根鉤狀的長牙的猛犸,那種在地球上早已消逝了成千上萬年的物種,大部分人對于這一物種的認知,幾乎都是開始于《冰河世紀(jì)》這部動畫電影當(dāng)中。
健太也不例外,只不過當(dāng)初看《冰河世紀(jì)》光是為了看那只搞怪松鼠的他,從沒有想過未來會有一天,在一個無限接近于真實的夢里,他會在一處灰霧彌散的荒野遇到這么一頭晦氣、詭異的長毛象,擔(dān)任的還不是正派的主角,而是反派的頭目。
無盡的狂風(fēng)驟然來襲,掀起了一地的落葉,仿佛高空中的邪神揮筆,尖銳如長槍般的豪尖貼在樹林下的大地之上,筆走蛇龍,一往無前地狂掃。
但卻依然驅(qū)不走那寂寂漂浮著,仿佛風(fēng)化一般凝固在空中的灰塵和濃霧。
系掛在這頭大象身上的靈魂和符箓在這一刻似乎領(lǐng)受到了生靈的號召,彼此歡快地交擊在一起,覆滿軀體的長毛下,隱隱露出十?dāng)?shù)根蒼白而又遒勁的骸骨。
遠遠望去,它的眼眶深陷,放眼望去看不見任何的光亮。
仿佛從它死去的那一刻起,它便已然失去了目睹世界的眼珠。
與此同時,那些由骷髏粉化而成的灰塵涌動起來,從而形成一張張模糊不清的臉孔,在翻起的落葉中紛飛,云煙渙散的痕跡,恍若縱橫相錯的鐵軌。
它們在四處張揚著,在無邊無際的昏暗當(dāng)中,尋找著每一條仍然殘有呼吸的生命,它們在無聲中發(fā)狂地尖嘯著,逆風(fēng)而上,驀然間遁入到那些被它們駕馭過的猛獸的咽喉。
深入動物機體的它們,張大虎口,不留情面地一口吞沒了宿主們的生命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