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珠滾落進泥土,清晨的微風(fēng)吹過,時針指向六點鐘。
柳大校內(nèi)家屬樓,某戶黑暗的房間內(nèi),敖扇幽幽轉(zhuǎn)醒。
女孩從床上坐起,臉上還掛著淚痕,卻沒什么表情,目光呆滯,如同失去靈魂的行尸走肉。
窗簾沒有拉開,但房間窗戶正對著朝陽,視線并不昏暗。
敖扇的視力一向很好,即使不開燈,也能看到正對著床的墻面上,全家福里一家人幸福的笑容。
坐在父母中間的女孩笑得無憂無慮,右邊是大方得體、溫柔至極的媽媽,左邊的爸爸笑容沒有那么深,手卻牢牢搭在母女兩人肩上。
敖扇貪戀地盯著這幅畫,可畫上爸爸媽媽的笑卻逐漸模糊了,好像和記憶中他們驚慌失措的神色融合在一起,看著看著,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敖扇蜷縮起身體,頭埋在膝蓋里,小聲地嗚咽。
爸爸,媽媽……
曾經(jīng)一哭一笑都酣暢淋漓的女孩已經(jīng)逝去,因為喜她所喜、哀她所哀的人都不在了。
敖扇知道,自己已經(jīng)沒有資格再放聲大哭了。
“喵~”
臥室的門沒有關(guān),一只漂亮的三花貓邁著輕盈的步伐走進來,跳到床上,睜著剔透的貓眼看身前抽涕的小主人。
敖扇抬起頭,呆了呆,伸手欲把三花貓撈過來。
“小花……”
傾訴的話剛開了個頭,“喵嗷——”一聲凄厲的嚎叫,三花貓的身體突然炸毛,“不要叫我小花!!”
吼出聲后,三花貓自己都身體一僵,更不用說剛剛十六歲的敖扇了。
一人一貓視線相對,空氣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半晌,敖扇猶豫地開口,驚疑不定:“……小花,你?”
“喵~”三花貓偏過頭,一副欲蓋彌彰的樣子。
正準(zhǔn)備跳下床,裝作無事發(fā)生,敖扇一伸手,捏住了它的脖子。
小花:……是誰掐住了我命運的后頸皮?
敖扇雙手把小花托起來,讓它和自己面對面,“肯定是你,小花,你說話了?!?p> “你,你成精了?!”
三花貓掙扎著努力伸出兩只爪子,捂在自己的眼睛上。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看著它人性化的動作,敖扇眼神閃了閃,沮喪道:“要是我也是妖怪就好了……”
小花:……喵喵?
這說的,是人話嗎?
妖和人,怎么看都是當(dāng)人更香好嗎!
“這樣,我就能救爸爸媽媽,他們就不會……”敖扇的聲音越來越小,淚水又開始在眼眶打轉(zhuǎn)。
“扇扇……”
小花不知所措地看著哭泣的女孩,爬到她手臂上,舔了舔小主人臉上掛著的淚水。
貓舌頭上的倒鉤劃過敖扇的臉,一點都不痛,濕熱的溫度帶來一陣癢意。
“扇扇,別哭。”
“嗯,我不哭,”女孩露出一個似哭似笑的表情,嘴上答應(yīng)著不哭,眼淚卻流得更洶涌了。
“爸爸媽媽他們不要我了,但是我,我還有你,小花,謝謝你……”
這副哽咽的語氣讓小花心疼壞了。
它不知道具體發(fā)生了什么,只隱約能猜到一點。
小主人現(xiàn)在念高二,暑假結(jié)束就要升入高三,趁著她高考前這最后一段輕松時光,一家人去山里旅游。
現(xiàn)在卻只有她一個人回來了。
不,等等……
小花貓爪拍了拍小主人的手背,試圖將她從悲傷的情緒中拉出來:“扇扇,你怎么回來的?”
敖扇正抹著眼淚,聞言愣了一下,“我,我也不知道……”
對啊,她是怎么回來的?
好像是一睜眼,人就在家里了。
具體過程,敖扇是一點都想不起來,一時半會也顧不上傷心了,扯著頭發(fā)絞盡腦汁地回想。
一旁看著的小花打了個激靈,莫名想起曾經(jīng),自己的貓毛被人類小屁孩抓在手上撕扯的恐懼。
真讓人、不是,真讓貓頭皮發(fā)麻!
趕緊甩甩腦袋,拋開那段記憶。
“別扯頭發(fā)了,扇扇,你聽我說?!?p> 手背被小花舔了舔,敖扇聽話乖乖地放下手看它。
“昨天晚上,我感受到一陣劇烈的靈氣波動,就是從你房間里傳出來的。”
“還是托那股靈氣的福,我才能一夜之間修為精進……”想到昨天濃郁的靈氣,小花一臉不舍,意猶未盡地舔了舔舌頭。
算了,這不重要。
它靈動的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你可能是被什么人傳送回來的。”
“傳送?”敖扇不明白。
貓腦袋點了點:“你回來之前,有沒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敖扇仔細想了想,迷茫地?fù)u頭:“沒有,我們一路上沒有遇到過多少人。”
小花的貓臉皺成一團:“這就奇怪了,按理來說,這種空間轉(zhuǎn)換之術(shù)施展起來十分費力,對被傳送人的身體素質(zhì)也有要求……”
說到這里,它又開始擔(dān)心起來,忙問:“扇扇,你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什么空間轉(zhuǎn)換,敖扇一頭霧水,聽見小花擔(dān)憂的語氣,下意識搖了搖頭:“沒有啊?!?p> 除了因為父母逝去精神過于哀傷,她在身體方面確實沒有感到什么不適。
小主人的身體素質(zhì)有這么好嗎?小花納悶地上下打量著敖扇,最后視線停在了她的左手手腕上。
“這是什么?”
敖扇順著它的視線低頭看去。
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多出來一個墨色的鐲子,顏色純凈不見絲毫雜質(zhì),隱隱有華光在表面流轉(zhuǎn)。
它給敖扇的感覺不像只是一個“鐲子”,更像是一只活物,甚至讓她隱隱有些想要親近的欲望。
敖扇正納悶自己的想法呢,就見小花瞇著貓眼對黑鐲子伸出了爪子……
“……別!”
還沒來得及阻攔,黑鐲子突然動了。
純黑色的鐲子緩緩舒展開身軀,在一人一貓驚詫的目光下,變成了一條蛇。
小花瞳孔地震,看向敖扇,不是去云頂山游覽嗎?怎么還帶了條蛇回來?!
那條蛇從敖扇的手腕下游出來,綠豆大小的眼睛冷冷打量四周,猩紅的蛇信吐出來一半。
敖扇從來沒有這么近距離接觸過蛇。
作為一個貨真價實被父母嬌養(yǎng)長大的普通女孩,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怕蛇的。
可是這么一條看著就十分危險的蛇,盤在自己手腕上,敖扇內(nèi)心卻沒有產(chǎn)生絲毫恐懼。
那種想要親近的感覺,甚至不減反增。
“你也是妖怪嗎?”敖扇好奇地問。
不是,這還用問嗎?
三花貓喉嚨深處發(fā)出幾道嗚嗚聲,貓瞳死死盯著對方——那條蛇給它一種很危險的感覺。
如果不是時候不對,它真想沖過去抓住敖扇的肩膀搖一搖,問問她你覺得這條蛇從哪看不像是妖怪?!
小黑蛇沒有理會敖扇的疑問,它感受到小花的警惕,轉(zhuǎn)了個方向過去和貓瞳四目相對。
室內(nèi)一片寂靜,無端有種劍拔弩張的危險氛圍。
只不過和貓兒如臨大敵的模樣不同,墨蛇的狀態(tài)要輕松得多。
盡管這只貓的體積,比起他來要大個好幾倍。
僵局最終被一聲嗤笑打破:
“你倒是忠心?!?p> 不同于小花聽不出性別的喵言喵語,墨蛇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聽起來像是一個傲氣的青年。
小花可不管這些,只當(dāng)沒聽見它說話,維持著蓄勢待發(fā)的狀態(tài),仿佛下一秒就要沖上去和墨蛇打起來。
一蛇一貓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被注意到旁觀的女孩正緩緩伸出右手……
將立在自己左手背上的小黑蛇提了起來。
喵喵喵,你在干什么!
小花毛都炸起來了,身體剎時緊繃,不管了,這條蛇要是有丁點攻擊的苗頭,它拼死也要護住小主人!
好巧不巧被捏住七寸的墨蛇也很懵,不大的豎瞳閃過一絲茫然。
敖扇點了點它額頭上的兩塊小凸起,滿臉好奇:“這是什么,蛇的頭上,會長這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