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灰鸚鵡，一只貓。
一個在半空，一個在地上。一上一下在客廳呈對峙姿態(tài)。
沙發(fā)墊左一個右一個，反正就是不在沙發(fā)上。
也不知是被鳥爪還是貓爪撓破，里面的棉絮撒得到處都是。
灰鸚鵡撲棱著翅膀，停在客廳的吊燈上，整個裝飾燈大幅度搖擺起來，看得小花心驚膽戰(zhàn)。
“丑鳥，你給我下來！”
三花貓踩在沙發(fā)靠背上——那是距離吊燈上灰鸚鵡最近的地方。
它縱身一躍，跳出一個完美的拋物線。
“就不，就不！”仗著自己飛得高，灰鸚鵡囂張地有樣學(xué)樣：
”臭貓，臭貓，臭貓是笨蛋！”
敖扇打開門，看見的就是這么一幕。
灰鸚鵡的聲音極具穿透力，敖扇趕緊關(guān)上門，黑著臉看向小花。
沒等她問，三花貓一改剛才兇惡猙獰的姿態(tài)，可憐兮兮撲到敖扇腳邊。
“扇扇，你終于回來了！”
小花眨巴著漂亮的貓眼，爪子扒拉在敖扇小腿邊，開始告狀：
“這只丑鳥，昨天突然自己飛進來，還跟我搶吃的?！?p> 說著，它一臉弱小、可憐，又無助，“你要給我做主啊扇??！”
“……”敖扇把它抱起來，無奈：“它怎么進來的？”
小花剛要開口，灰鸚鵡那自帶電音特效的聲音領(lǐng)先響起：
“臭貓放灰哥進來的！”
小花瞪向它：“你閉嘴，丑鳥！”
兇完灰鸚鵡，它又看向敖扇，兩張面孔切換自如，嚶嚶嚶道：“扇扇，你相信我，明明是它自己飛進來的。”
“難道我忘了關(guān)陽臺，它就能隨便飛嗎？！”
敖扇：……
這義正言辭的語氣，所以你絲毫不覺得自己有責(zé)任啊？
敖扇哭笑不得，“行了，你好歹都是妖怪了，怎么還跟灰哥計較？”
她說話間同時打開陽臺的門，猜測應(yīng)該是一貓一鳥吵起來，小花給關(guān)上的，也不知道灰哥被關(guān)了多久。
這么想著，敖扇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灰哥，快回去吧。”
灰鸚鵡撲騰著翅膀，在她肩頭停留了一下，嘴里喊著“扇扇再見，扇扇再見”，飛出陽臺。
敖扇重新關(guān)上玻璃門，轉(zhuǎn)過身：“小花，你長能耐了，我出去一天……”
她環(huán)視著一片狼藉的客廳，面帶微笑：“你就把家里搞成這樣？”
小花心虛地后退，小聲嘀咕：“扇扇，同樣是妖，你不能區(qū)別對待?！?p> 同樣是妖？敖扇一愣：“你說什么？”
小花以為她沒聽清，重復(fù)道：“我說，我和那只丑鳥同樣是妖，扇扇，你怎么能區(qū)別對待呢？”
它越說越覺得自己真是委屈壞了，見小主人仍舊傻站在那兒，也不過來哄哄自己，小花不禁悲從中來。
難道家貓真的不如野鳥香嗎？
果然，人類都是大豬蹄子。
小花語氣帶上了幽怨：“算了，你要是真的喜歡它，我也不會攔著你。”
“但是扇扇，你得先答應(yīng)好，不能讓那只丑鳥欺負(fù)我?！?p> 說完，它悲傷地別過臉，為自己的委曲求全感到難過。
敖扇：……
小花變成妖怪后，真是越來越搞不懂它在想什么了。
她忽略了自家傻貓的戲精行為，摸著下巴回想。
沒記錯的話，灰哥是住在一樓的張爺爺家養(yǎng)的鳥。
老人家六十多歲，在柳大教了半輩子的書，從青年到老年，奉獻了幾十年的精力和心血。
他教過的學(xué)生，五湖四海都有，說一句桃李滿天下也不為過。
張爺爺兒子也出息，只是工作繁忙，甚少團聚。
怕父親退休后無聊，特地送了只灰鸚鵡過來，代替自己陪伴父親。
非洲灰鸚鵡屬大型鸚鵡，是已知可以和人類真正交談的動物之一。
擁有絕佳的語言能力和理解力，溫馴好養(yǎng)，又不會過于吵鬧，是大部分養(yǎng)鳥人士的首選。
它或許沒有其他鸚鵡那樣美麗別致的外表，但語言能力足以彌補一切。
敖扇印象中，灰哥來到家屬大院時，就差不多能和張爺爺對話了。
老人家喜歡看京劇，再過段時間，灰哥甚至還會用它那自帶電音的公鴨嗓，時不時來上兩句。
雖然十分刺耳，但張爺爺聽著卻很高興。
敖扇對灰哥的印象就停留于此，雖然見得不少，但平時還真沒注意過，灰哥身上有什么異樣。
她正想著，灰哥不會是一直隱藏在家屬院里的妖怪吧？就聽小花忿忿不平道：
“哼，要不是那天的靈氣，那只丑鳥肯定打不過我?！?p> 哦，原來還是因為靈氣。
“你還想著打架？”
敖扇抬手給了貓腦袋一個板栗，“沒有那天的靈氣，也沒有現(xiàn)在的你?！?p> 對哦。
小花反應(yīng)過來，還想嘴硬。
叮咚，門鈴?fù)蝗槐话错憽?p> 一人一貓同時僵住，敖扇遲疑地上前。
透過貓眼，張爺爺?shù)哪樢胙酆?，肩膀上，還站著只灰色的鸚鵡。
小花在她懷里扒拉著門也看不見，焦急地問：“扇扇？是誰來了？”
“是張爺爺，”敖扇頭疼起來，低頭叮囑：“你別出聲。”
肯定是灰哥泄密的！
她隔著貓眼忍不住瞪了眼灰鸚鵡，調(diào)整了一下面部表情，這才不情不愿地打開門。
女孩臉帶淺笑，彬彬有禮：“張爺爺，您怎么來啦？”
沒等老人說話，灰哥那刺耳的公鴨嗓率先響起：
“扇扇，扇扇?！彼ｎD了一下。
察覺到三花貓一言不發(fā)，靜靜蹲在一邊，假裝“我只是一只普通貓咪”的樣子，瞬間改口：
“臭貓！臭貓！臭貓！”
這聲音比剛剛叫敖扇的大了幾個度，像打了雞血，刺耳又洗腦，效果堪稱余音繞梁，三日不絕。
不僅如此，仗著小花現(xiàn)在不能說話，它還囂張地直接飛進屋內(nèi)，繞著小花上方低空飛來飛去，飛來飛去。
小花忍無可忍，“喵嗷”一聲，作出一副被吸引的樣子，開始跟它“玩耍。”
敖扇：……
很好，好不容易想好的說辭，準(zhǔn)備勸走張爺爺，不讓他進門，現(xiàn)在看來是不可能了。
心中長嘆一聲，敖扇看著戰(zhàn)局越來越激烈的一貓一鳥，臉上的笑容逐漸加深。
門外，張爺爺顯然沒有見過自家灰哥這么賤的一面，似乎被深深震驚到，半晌無語。
直到回神緩過勁來，他才發(fā)現(xiàn)不太對勁：“扇扇？怎么只有你一個人？”
敖扇瞬間捏緊門板，又緩緩放松下來。
不管怎么躲，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