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次無果的聚會
人生須得是一面鏡子,
最易的是,
透過玻璃欣賞你的面;
最難的是,
透過血肉辨認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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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通過白億認識惠慧子。
惠慧子正是白億的女朋友,他們倆自從呱呱墜地便開始認識,青梅竹馬,兩家相近也不過百十來米。
兩人的關(guān)系與那些偷偷摸摸的情侶不同,十分公開,但是也不會經(jīng)常膩在一起,常常將雙休日作為約會的時間。
兩人經(jīng)?;ハ啻T,從小到現(xiàn)在如是,吃喝玩樂都在一起,和對方家人一起看電視,坐在餐桌上用餐。
他倆關(guān)系的轉(zhuǎn)換是一種再自然不過的現(xiàn)象,不過也遭受到一些外在的排斥,那是在初二上學(xué)期的期末。班主任發(fā)現(xiàn)白億總是找機會與惠慧子獨處,兩人親密無間,樣子很容易讓人想到別的去。如此,深感擔(dān)憂的班主任為了兩個孩子的前途,決定插入到兩人的戀情中。
不過,班主任原本的打算落空了。他以為只要耐心勸解,再有雙方父母一番雞飛狗跳的大鬧,兩人的不純潔關(guān)系就會走向斷裂,一切又會回到從前。
實話說,班主任從沒有想過自己給別人帶來的傷害。以為自己是從別人的利益出發(fā)就無所顧忌,試圖將一切不入眼的東西都摧毀掉。如此,他才能滿足內(nèi)心的勝負欲。畢竟,摧毀可比重新建設(shè)再簡單不過了。這在班主任看來全國趨同的事兒,阻止早戀,阻止不純潔的愛,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反駁的群眾意識。他自然豎起嚴師的鐵鞭,行使勸誡和管理的權(quán)力。
不過,白億可不是一味順從的人,也不是對方舉起武器就會嚇得抱頭鼠竄的人物。
他扒到窗臺邊沿,將一只腳伸到窗臺外,整個人跨在二樓教學(xué)樓的窗臺上,下方是厚厚的混泥土地面,稍有不慎,就是非死即傷。
“都不要過來......”白億大吼,面色漲紅,把正在教室里檢查作業(yè)的班主任叫出來。
“要是你們再這樣,我只有......跳下去。”
一時間雞飛狗跳。下方不知從什么地方竄出來幾個保安,緊張地抬起頭在下方抬頭預(yù)備著,以防有任何不測。從各個教室里竄出許多正在上課的學(xué)生,趴在窗臺上張望,靜待著事件的結(jié)果。
白億的行為,不異于給了他們班主任當(dāng)頭一棒。礙于白億以死相逼的危急場面,班主任自然是萬分順從地答應(yīng)不再干擾兩人的戀情了。
盡管學(xué)校對白億的過激行動做出嚴肅的批評處分,對雙方家長進行嚴肅的交涉,白億算是在他們的學(xué)校成為風(fēng)云人物了。
自古為愛癡狂而做出許多傻事的人,不知道為什么,人們總是有一種天然的崇拜。也許他們自認為這些事放到自己身上的話,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做出那種過激的行為,所以特別關(guān)注那些能夠為了單純的愛情承擔(dān)外界施加的風(fēng)險的事情吧。
這事就算放在現(xiàn)在都是一件值得佩服的事情,只要和白億走在一起,那些聽說其事跡的同學(xué)就會竊竊私語。
“噯,聽說了嗎?那個......就是為了自己女友不惜跳樓的男生。真的是太有勇氣了?!?p> “真的嗎?他?啊,終于見到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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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惠慧子與我講起白億過往的趣事,正好是我們約定外出游玩的那個周六陽光明媚的下午。
惠慧子會將她的同學(xué)帶來,四個人一起逛動物園,或是去荊州博物館,到美佳華廣場逛街吃飯等。惠慧子與她的同學(xué)因為二次元漫畫結(jié)識,成為摯友。
如此的緣故,兩人無論是從穿著還是談吐,以及氣質(zhì),都傾向于一種不真實的日漫二次元風(fēng)格。惠慧子穿著一套鏤空天藍色吊帶連衣裙,而她的同學(xué)小翊則是一套沉穩(wěn)而可愛的洛麗塔黑色套裝裙,兩人同樣是保暖絲襪和一雙平底圓頭瑪麗珍鞋。如果問漂不漂亮,當(dāng)然是十分漂亮。
不過,老實話,惠慧子帶來的同學(xué)可愛是可愛,水準也顯然在我之上。我始終還是傾心于文靜,樸素的女孩子,雖然她們是無趣了些,可說起話來也十分舒心。我一點兒也不懂惠慧子帶來的朋友聊的那些話題和二次元術(shù)語,也不知道他們精心修飾的腦袋里裝的什么,只覺得總是有些無所適從。我想,或許她們從未有接觸我這種人吧。
可這種事情在白億那兒,并不因此成為他的煩惱。我們在金釜山自助火鍋店就餐的時間里,他是最為活躍的角色,總是能挑起無窮的話題跟你交談,把你逗得十分開心。反而我們倒像是三個客人,被主家所招待。
他是個公正而親切的人,在整場活動中扮演著主持人的角色。聊天時,他總是特別留意大家的面部表情,一旦發(fā)現(xiàn)有人沒有參與感,就會設(shè)法談些和對方有關(guān)的話題。也許你會覺得這么太累了,不過事實上也沒有大不了,白億就是有這個能力,手到擒來的那種自然而然的感覺讓人十分舒適。
要是白億沒在,空氣就會趨于凝滯,我與兩位女孩子又無事可聊,只能揪著桌布發(fā)呆,焦急地等待他回來。白億一回來,大家又友好地聊下去。所以,和他聊天,不知不覺你就會不覺得無聊,自己的人生也不會覺得是無聊的了。
吃完飯,從餐廳里出來,大家就準備分別了。
惠慧子懇求讓我送小翊回家,因為她與白億可能還得再玩一會兒。太陽還在西邊,霓虹燈正準備接通電源,路演歌手調(diào)試設(shè)備,都市的黑夜即將降臨,哪里有如此早歸的道理。
不過我已經(jīng)玩夠了,小翊有事也要回家,我倆正好一路了。
“你今天......有點嚴肅呢?”回家的歸途,小翊踩著噔噔地步伐,突然說道。
“唔。想表現(xiàn)地認真一點兒......”我說?!爱吘梗藗冞€是不喜歡嘻嘻鬧鬧的那種吧?!?p> “怎么會?”小翊說道?!跋胪婢屯?,想笑就笑,哪有那么多講究?!?p> “唔......是啊?!蔽一氐?。
“莫子敬?!彼f道。
“???”
“你是為了我們,刻意表現(xiàn)的那樣兒?還是平常就是那樣......嚴肅的樣子?!?p> “沒有的事。不熟識的朋友的話,只有認真對待,才覺得不會辜負人家的盛情啊?!?p> “這樣啊......”小翊側(cè)著腦袋,倩影在夕陽下被拉得很長。那夕陽的余暉照了小翊的滿臉,空曠的公路也變成了陪襯。在我還沒有預(yù)示到這夕陽下,初次相識的蘿莉是何處顯示出非同尋常的美的時候,一處建立在斜坡上的小區(qū)便扎入眼簾。
“莫子敬,我到了。”小翊淡淡地說道。
“嗯。拜拜?!蔽覔]揮手,即將轉(zhuǎn)身欲走。
“等等!”小翊將我拉過身來,鼓著兩個紅蘋果似的臉頰,說道?!盎莼圩诱f你會是一個好男孩。我相信了。可是......”
我沒有說話,內(nèi)心里拒絕所謂“好”的評價。
“可是莫子敬,我對你沒感覺。說真的.......對不起.......我這么說,沒別的意思。就是那樣......沒感覺?!?p> “嗯。沒關(guān)系,人之常情?!蔽艺f道?!安皇撬腥吮舜擞鲆姸紩兴^的好感的。沒有的話......是再正常不過啦?!?p> “真的.......懂?”她探尋著說。
“懂.......再見。”
我至今回憶不起那時候是在何時何地,說起來被人拒絕也并不是印象深刻,就像一次簡單的朋友聚會,再正常不過啦。
回家的步履很快,我有些乏累,腳有些發(fā)酸,腦袋發(fā)脹,總感覺有些東西在胸膛里即將要跳出來似的。
夕陽只剩下一點兒影子,凄慘的是,連太陽都不肯施與我一點兒光亮。不過還好有傍晚的路燈和繁華的霓虹燈。可是我卻并不喜歡,那種如何鮮艷都無法獲得溫暖的亮光,像一個習(xí)慣了黑夜的怪獸在吸食光明的養(yǎng)分,那模樣,顯得沒見過希望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