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寧皇帝身邊,除了駐守皇宮的御林軍,駐扎皇城的禁衛(wèi)軍,還有一支神秘的且鮮為人知的護衛(wèi),血衣。
他們藏于暗處,隱匿于人海,忠心耿耿,只聽命于皇帝;武藝高強,一個血衣可抵百名士卒。
他們?yōu)檫_目的,不擇手段,他們的存在,就是為了鞏固皇權(quán)。
無論這個皇帝,是否名正言順。
元瑯現(xiàn)下浪跡天涯,孤立無援,只怕溫飽都成了問題,哪里躲得過血衣的天羅地網(wǎng)。
天色漸漸暗了,雪越下越大了,梅園里靜謐無比,積雪過重,沉甸甸的蓋在梅枝上。
楚梓兮的聲音伴著雪花,虛無縹緲的傳到元郇耳中,“阿郇,楚涼必須活著,元瑯也必須活著,這是你欠我的?!?p> 沒錯,他欠了她許許多多。
“青城山之事,你欠我楚家五口人命,我爹,我娘,我的兄嫂,還有他們未出世的孩兒;先帝駕崩,江山易位之時,你欺我,瞞我,利用我,離間我與元瑯;在西關,你害我孩兒一條性命,這樁樁件件,我都記在心里?!?p> 字字句句,擲地有聲,像是一聲驚雷,重重的擊在元郇心上。
“這是你對我犯下的錯,今時今日,你大權(quán)在握,須臾之間,定人生死?!?p> “你可以殺了他們,我也絕對不會獨活,自然,我若死了,我腹中之子,你也無緣相見?!?p> “我可以為你生兒育女,這輩子待在你身邊,做你的皇后,可是你記住,我永遠也不會愛你?!?p> ……
握著她肩膀的手陡然用力,元郇聽到她這句話,顫抖著嘴唇,眼睛里滿是驚痛,雖然他早知道,她不愛他,可是如今聽她面無表情、冷若冰霜的說出來,他的心,瞬間揪痛無比。
他突然放低了姿態(tài),低聲哀求道,“你是連半點希望都不肯給我了嗎?阿兮,你不能這么對我……”
“你苦心孤詣,殺孽做盡,不就是為了我嗎?現(xiàn)今,你如愿以償,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呢?”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著怪異的笑容,這笑容,元郇看的毛骨悚然。
他握著她的肩膀,越發(fā)用力,他搖了頭,“不是這樣的……”
他要的,不是這樣的她。
“讓你的血衣收手,否則,你就等著為我收尸吧?!?p> 這次,她決計不會妥協(xié)。
她眼神堅定,一臉決絕,元郇看著她,沉默了良久。
最終,握著她肩膀的手慢慢垂下,他低低的嘆了口氣,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好,朕答應你?!?p> 回到勤政殿天已經(jīng)黑了,云摘見他們回來,急忙傳了晚膳,可晚膳還沒布置妥當,皇帝便起身要走。
楚梓兮沒有留他,起身相送時,她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待皇帝走后,云摘走到主子身邊,滿臉擔憂道,“殿下,陛下也不陪您用個晚膳再走?!?p> 楚梓兮夾了一筷子筍絲,放到碗里,“或許是國事繁忙?!?p> 云摘聽了,覺得主子說的有理,并不曾聽出主子是在敷衍她,“也是,年關已至,想來有很多事等著陛下去處理呢?!?p> 最近御膳房的御廚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楚梓兮嘗了一口筍絲,味道極好。
今日梅園這番交談,算是他們成婚一來的第一次深談,她打開天窗說亮話,將一切都說的明明白白的,徹底斷了元郇的念想,也能保住元瑯和楚涼。
如若這輩子,她注定要被囚于深宮,困在元郇的身邊,成為行尸走肉,那她又何必掙扎?
元瑯大勢已去,兵權(quán)旁落他人之手,他再無死灰復燃之可能。
當日是她輕信了元郇,中了他的圈套,才讓元瑯與皇位失之交臂,她理應讓一切回到原點,可是她做不到,她在這深宮,孤苦無依,處處掣肘。
“你說江山皇權(quán)有什么好?”她看著窗外的雪花,目光深邃悠遠。
云摘正在給她夾菜,聽她冷不丁的問這一句,著實呆愣了片刻,“殿下,當皇帝不用挨餓,不愁吃穿,萬人敬仰,生殺予奪,只在瞬間,有什么不好呢?”
云摘的話,讓楚梓兮無從反駁,元郇如今坐擁天下,可他的皇位,是用累累白骨堆起來的。
不知他午夜夢回,是否會夢到那些因他而死的人。
“或許如此吧?!?p> 御書房,燈火通明。
已是深夜,兆喜送上來一杯茶水,溫聲提醒道,“陛下,該歇了?!?p> 皇帝頭也不抬,認認真真的描著一幅畫,畫里是一個女子,白雪紅梅之下,她一襲白衣,懷中抱著幾支紅梅,眼角的朱砂痣閃閃發(fā)光,“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兆喜偷偷的瞄了一眼畫中人,心中無奈的嘆了口氣,兆喜記不清楚這是第幾幅了。
皇帝的畫里,永遠只有一個人。
畫中的她或顰或笑,或站或臥,那雙黑色的眼睛永遠含情脈脈。
自欺欺人,兆喜的腦海中,除了這幾個字,再也想不出其他的詞語來描述主子的行為了。
兆喜站在那里,想要開口說些什么,他想說,陛下,她的心里根本沒有你,可是話到嘴邊,他又咽了下去。
“陛下,要不再給您加一盞燈?!?p> 元郇沒有說話,兆喜又站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慢慢退了出去。
筆下的畫已經(jīng)完成,元郇凝視著這幅畫,紅梅嬌艷,一如她的朱唇。
從前的她,是一只翩翩欲飛的蝴蝶,生動美麗,色彩斑斕;如今的她,在他身邊,冷漠無情,漸漸失去了往日的靈氣與活力。
他想要的不是這樣的她。
他的手撫在她臉上,指尖下她的朱砂痣,熠熠生輝。
“阿兮,朕很想讓你快樂,可若是你自由了,你快樂了,朕就會飽受相思之苦?!?p> 他只想,日日夜夜能看得到她。
她是他的光,沒有她,他會永墮黑暗。
燈火通明的勤政殿,躍動的燭光下,年輕的皇帝癡癡的看著畫中人,良久,低聲喚道,“鐘陌?!?p> 很快,便有紅衣蒙面人出現(xiàn)在他面前,跪倒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喚了一聲,“主子?!?p> 他就是血衣帝影,血衣的首領,皇帝的影子,整日藏匿于皇帝身邊,如影隨形,捍衛(wèi)皇帝的安全。
“三日之內(nèi)找到元瑯,殺掉他,記住,要不留痕跡?!?p> “奴才遵命?!?p> “還有,派人查出來,是誰給皇后送的消息,處理掉;從今以后,朕不想再讓皇后知道外界的一切消息?!?p> “是,那楚涼的命是否要留?”
“送信給尉遲歡楚涼還活著的消息,他自然不會放過他?!?p> 吩咐好一切,得到命令的鐘陌很快便離開了。
元郇將畫收好,裝進卷筒里,放到畫桶中。
他抬眸,看了眼窗外的夜色,眸光閃著滲人的毒意,他像一條毒蛇,纏上她的脖頸,他要讓她慢慢窒息,然后溶于他,他會和她一起墮入黑暗。
“阿兮,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拿你的命和孩子來要挾朕,是你害死了他們?!?p> 而他,會隱瞞這一切,直到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