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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狩

冬至003

秋狩 木橽 2001 2020-12-15 04:15:45

  后腦勺的鈍痛,使我從夢境轉(zhuǎn)回現(xiàn)實(shí)。

  我睜開眼睛,周圍漆黑一片,耳旁傳來安穩(wěn)的呼吸聲。

  眼睛逐漸適應(yīng)黑暗,我看到身旁躺著個熟悉的輪廓,莫干比耶抱著我,睡得如此安然。

  他怎么可以睡得這樣安然?!

  為了救他,我花費(fèi)掉畢生所有的運(yùn)氣。

  如果不是為了救他,明惠太子就不會被小白咬死。明惠太子不死,李貴妃也不會郁郁而終,娘親也不會背上禍國妖妃的罪名,李存介也不會打著為侄子報仇的名義起兵攻入東京,太皇太后更不會為了掩護(hù)我們母女兩而命喪賊手……

  如果不是為了救他,我就用不著與人販子簽訂賣身契,更不會落入暗月組織手中,成為他們對付爹爹的棋子,爹爹更不會因?yàn)槲叶鴨适悦?p>  我的爹爹啊!

  他正值壯年,武功蓋世,謀略超群。

  他有著絕對的能力可以避過這一次劫難,可他卻為了救我,選擇就范……

  而我呢?我都干了些什么?

  我在自作聰明,自以為是地將最親的人一步步推向深淵,想著法子幫歹徒陷害自己的爹爹,為仇人獻(xiàn)上布軍圖,將自己的國,自己的家,推向萬劫不復(fù)之地!

  做了那樣人神共憤的事,我居然還有臉面祈求烏朵拉給予我幸福美滿!

  我這樣的人,活該一生得不到美滿!活該永陷痛苦的輪回……

  太陽穴上傳來一陣刺痛,我不禁捂住腦袋,將自己蜷縮成團(tuán)。

  我的這一動作,顯然驚動了身旁男人。

  男人急切地問:“薇兒,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沒有理會他。

  他朝外大聲呼喚薩滿。

  我聽到寢殿大門被推開的聲音,許多腳步聲魚貫而入,拐杖落地的嘟嘟聲震顫著我每一根神經(jīng)。

  我能感覺到老人已經(jīng)來到了我跟前,可我并不想看到他,我不想看到任何一個人,特別是莫干比耶!

  “我沒事?!蔽艺f,“我想一個人靜靜?!?p>  沉默,良久的沉默后,那嘟嘟聲離開了。

  房間很靜,可我知道,這里不止我一個人。還有一個來在這不走的。

  “你都想起什么了?”那人忽然問道。

  我不想回答,一想到這些年跟他在一起的種種畫面,我就感到一陣惡寒。

  我與他,算什么?!

  踩在父皇的尸骨上,踩在八十萬鎮(zhèn)北軍的尸骨上秀恩愛么?

  我不敢想象,那八十萬冤魂,那八十萬用身軀保衛(wèi)河山的冤魂知道這布軍圖是他們最敬重的長公主親手交給敵人后的心情……一定是恨出血的吧……

  難怪所有人都討厭我,來來回回,除了伊格烏姑央花那幾個,所有人對我都敬而遠(yuǎn)之,就連星圖,都只是迫于皇明,不得不保護(hù)我……若是沒有眼前人的命令,他怕是連一眼都不會看我一下吧……

  我胡思亂想著,感覺到有東西在朝我靠近。

  “別碰我!”我厲聲道,驀然從床上坐起,盯著男人停在半空中的手。

  幽暗燭光下,他神色幽幽,好一會,才將手收了回去,將臉撇到一邊,“你沒事就好?!?p>  “我不需要你的假惺惺!”我用被子將自己裹緊,縮到床角邊上,直勾勾地盯著他,“你害死了我的父親,奴役我的百姓,就連我年僅十歲的弟弟都不放過!你就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我遲早有一天,會殺了你,喝你的血,吃你的肉,為我南祁數(shù)百萬臣民百姓報仇!”

  可我也清楚,這世間,最沒資格說要為他們報仇的人,是我!

  我用被子將自己蓋住,我不停顫抖……腦海中閃過的一幀幀的記憶畫面,讓我恐懼而不自所措……

  原來,這一切都是報應(yīng)!

  這世間最狠毒的報應(yīng),是記得,而不是忘記!

  我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的,也不知道莫干比耶是什么時候離開的。

  我再度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大亮。

  白光透過琉璃窗照了進(jìn)來,整個寢殿空蕩蕩,靜悄悄的,仿佛全世界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披著棉被走下床,將對面的窗戶打開,一陣金光伴隨著冷風(fēng)涌了進(jìn)來,吹得我身后殿頂?shù)墓氢彾.?dāng)作響。

  窗外一片蒼白,整個阿蘭妲都被厚厚的白雪覆蓋。

  孩子的歡笑聲從不遠(yuǎn)處飄了過來,我循聲望去,一身紅棉衣的女娃娃正咯咯地笑著蹲下身子劃拉庭院中的積雪,藍(lán)娃娃從她身后走出,見狀也在紅娃娃身旁蹲下一起搗鼓起來。

  烏姑的黑布衣裙擺出現(xiàn)在他們的身后,在那里靜靜地站著。

  “閼氏,你醒了。”一個聲音從我身后傳來。

  是個面生的白衣宮女在垂首低眉朝我行禮。

  “你是誰?我怎么沒見過你?”我問。

  “奴婢白纻,南祁人。月前才來的,是小殿下的乳母?!?p>  “小殿下?”

  白纻點(diǎn)頭:“閼氏新產(chǎn),莫要在這風(fēng)口上多站才是。奴婢這就去換人來伺候閼氏梳洗更衣。”說完便退了下去。

  不一會,一群白衣侍女捧著金盤糕點(diǎn)走了進(jìn)來,有條不紊地伺候著我梳洗更換衣服。

  我像是個提線木偶般,任由她們擺弄。

  很快,她們便將我擺弄好退了出去。

  我將白纻叫停下來,她對我始終低眉垂首。

  我的目光停留在她的手腕上:“你可見到過一個叫萱草的侍女?”

  “不曾?!?p>  “你說你是月前來的,是誰讓你來的?”

  “可汗。”

  “你手上的傷是怎么回事?”

  白纻交疊身前的手顫了下,“是奴婢不小心,跌倒的?!?p>  “你過來靠近一點(diǎn)?!蔽页泻?。

  白纻遲疑了下,上前兩步。

  “頭低一點(diǎn)。”

  白纻依言。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和耳根子,不是套上的臉皮,也就是說,她是真的長得跟我一模一樣!唯一不一樣的是,她的耳根子沒有薇字胎記!

  我拉過她的手,將手臂往上擼。

  我方才所看到的瘀紫竟只是冰山一角!

  她的整條手臂,不應(yīng)該說是整個身體都有這樣的紫斑!

  這種紫斑,不像是被人毒打來的,更像是——吮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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