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到了中午后，小院里的產品介紹也已經接近尾聲。
接下來，秦衛(wèi)寧就要為產品定價了。
明代曾流行過一段時期的紙幣，全稱叫做大明通行寶鈔。
但由于朝廷沒有經濟意識，或者根本就沒有經濟人才，這玩意兒竟然只發(fā)不收。
以致市面上泛濫成災，貶值極快，紙錢多而貨物少，引起了嚴重的通貨膨脹。
所以在正德年間，這明朝官方所發(fā)行過的唯一紙幣，便被廢止了。
現(xiàn)在人們能用的，就只有銅錢與白銀這兩種金屬貨幣。
大明帝國銅少，銅錢的面值也小。
而且自崇禎皇帝登基以來，銅價一路瘋漲。
朝廷鑄的新錢，因此也就多混鉛沙，每枚含銅量不過兩三成，其質脆薄，有落地即碎的風險。
民間但凡是大點兒的交易，都沒人愿意再用銅錢。
反倒是因海外大量流入，而日益增多的白銀，逐漸取得了正式的貨幣地位。
自明英宗正統(tǒng)元年取消用銀禁令之后，很多商品亦都開始用銀來計價。
秦衛(wèi)寧不知道以明代一兩白銀的購買力，換算成后世紙幣會值多少錢？
就是知道，他也不會用這些產品在后世的價格作為參考。
畢竟物以稀為貴，此時代絕無僅有的東西，又全部都被他自己給壟斷，這便有了漫天要價的底氣。
賣婆們當然要坐地還錢。
為了使初始價格降下來，她們很是廢了一番口舌。
“太貴了，第一次拿貨你給便宜點嘛，下次我們還會再來拿的……”
“就是就是，東西樣樣都好，但價格真的是太貴了……”
“我們下次還會多帶些婆子過來的，給你介紹人……”
……
“再給便宜點嘛，人家還是個學生呢?！?p> “今天你就是個畜生，那也不能便宜?！?p> 菜市場一般的討價還價中，好像是有……與這種奇怪對話很相似的內容，混入了進來。
老家伙裝嫩，很讓秦衛(wèi)寧感到惡心……
……
最后，還是胡賣婆給一錘定音。
只見她掐著腰圍，臉上露出了賭徒一般的狂熱神情，大聲道：“就按我說的價格啦！行的話，我們馬上就給現(xiàn)銀。若還不行，那姜少爺，咱們可就抱歉了！”
這就亮出了底牌？
秦衛(wèi)寧把目光看向還準備幫腔的陸賣婆跟楊賣婆，想聽聽她們倆會怎么說？
沒想到這兩個賣婆都馬上閉嘴不言，一起站到了胡賣婆的身后。
以實際行動表明了她們三人是一條心。
胡賣婆說的就相當于是她們兩人說的，你姜少爺最好別動那挑撥離間，各個擊破的小心思……
在三賣婆的瞪眼注視下，秦衛(wèi)寧垂著頭考慮起來。
自己的產品雖好，但終究未曾流入市場，更沒有培養(yǎng)出死忠粉。
若咬死高價不松口的話，還真有可能讓人望而卻步。
此刻，不妨就先低價出一批吧……
反正以后只要控制好產品流出的數量，市場必定會自動溢價，到那時，自己再一步步的把價格提起來就是。
秦衛(wèi)寧點點頭，默認自己已經答應。
三賣婆繃著的勁兒一松，都暗自吐出了一口長氣。
然后，眾人開始圍著石桌分配起產品……
牙膏牙刷套裝，定價二兩八錢，三賣婆一人一盒。
拆開的那一盒，白送她們作為給客戶的試用品。
沐浴鹽球與透明香皂，兩樣搭配起來按套賣，一套一兩。
三賣婆各裝了兩套。
余下的，讓四虎子拿菜刀切成了小塊兒，也都分送給賣婆們當樣品。
粉底液套裝和神仙水套裝，都定價五兩，三賣婆各拿一套。
秦衛(wèi)寧自然也有送給她們當試用品的。
但這兩樣產品，不是膏體就是液體，并不好分裝。
不分的話還不行，三賣婆都有各自的客戶群，不可能一塊兒去一個地方賣貨，又不是去打狼？
因此就都需要樣品。
正為難的時候，幸虧楊賣婆發(fā)現(xiàn)自己的籃子里，竟還帶有許多準備盛花露用的小瓷瓶兒。
這剛好兒可以拿來裝試用品！
于是大家便一起動手，小勺兒筷子輪番用上。
忙活了很長一陣兒，才把那些膏液都灌裝到瓷瓶里面，平分給了三賣婆。
剩下的安全套與姨媽巾，分別定價一兩。
一百個安全套一兩，不單賣。
二十片一大包的姨媽巾，也是如此……
最后算下來。
秦衛(wèi)寧一共要收賣婆們，五十兩零三錢銀子。
因用了楊賣婆很多小瓷瓶兒，故將零頭兒抹去，只合計五十兩整銀。
賣婆們來時聽說姜家少爺有西洋貨可賣，都是特意多帶了銀子的。
可哪里想到，秦衛(wèi)寧居然會賣這么貴！
所以就還是不夠。
大大小小的碎銀塊兒加起來，都用陸賣婆隨身帶著的小稱稱過。
也才將夠三十兩。
秦衛(wèi)寧和她們約定，產品七天內賣不掉，可以拿回來退換。
但帳，絕對不能欠。
以后，也都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壟斷的生意，除了價格能在一定范圍內隨便調整之外，再還就是有這點好處。
三賣婆雖然心里不忿，都很想回懟一句：“你以為就你有這西洋貨啊?。俊?p> 可最后都還是忍了。
因為這種西洋貨，就真的只有秦衛(wèi)寧有。
反正她們沒在別人那里見過一樣的。
或許三賣婆不相信什么絕無二家，也不會認為那不知名的西洋國，只有姜家少爺能去得，別人就去不得？
但在尋找到其它貨源之前，她們也不愿在這種細枝末節(jié)的地方，就輕易的得罪起秦衛(wèi)寧……
終歸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它永遠不可能出在狗身上！
進價貴，把賣價提高不就行了？
最多不過是經手的利潤會少點罷了。
可怎么也比賣針頭線腦，胭脂水粉的，要賺頭兒更大呀……
給了四虎子一塊兒銀子，打發(fā)他跟賣婆們回家去取剩下的錢，順道再雇輛驢車回來。
在院門口送別時，秦衛(wèi)寧望著四人離去的背影，暗暗想到：
賣婆們應該還不曉得姜家的房子，就要被當鋪給收走了。要不然，她們肯定會以廟沒了，和尚也可能會跑掉的理由，而拒絕付給自己全款……
轉回身來，秦衛(wèi)寧一邊掏煙，一邊考慮著該怎么應對等候許久的二柜。
對方今天若就把房子收走的話，不知還來不來得及再租房子？
南京城內自然有客棧，卻不知道離得遠不遠？
走到涼棚時，秦衛(wèi)寧發(fā)現(xiàn)一直翹著二郎腿坐著的二柜，這會兒正直勾勾的看著自己放在石桌上的銀塊兒發(fā)怔。
秦衛(wèi)寧咳嗦一聲，把煙給對方遞過去，說道：“讓你久等了。”
二柜收回目光，站起身來接煙，神情卻也沒有一丁點兒的慌張，反倒是很疑惑的問道：
“您就這么讓那些賣婆走了？”
秦衛(wèi)寧給對方點上火，“有什么問題嗎？”
見二柜又把眼瞟向石桌上，那一小堆兒形狀規(guī)則都不相同，還有很多帶著被剪子剪過的痕跡的碎銀塊兒。
他握著打火機的手突然一緊，“銀子是假的？”
按說不應該啊。
自己雖不懂這個，可四虎子卻是此時代的土著。
銀子都是讓四虎子過的手，若是假的，他還能看不出來？
那得傻到什么程度……
“不是不是?！?p> 二柜也果然搖頭否定，解釋道：“銀子都是真的，色澤沒差。這東西我過手的多，只一眼就看得出來。”
吐了口煙氣，二柜接著說道：“只是賣婆們做生意都不夠敞亮，老在小稱上動手腳。一兩銀子里面，缺個幾分，甚至一錢，那都是很常見的事情。”
“我瞧少爺您收了賣婆們的銀子，也沒用自己的小稱核對一下，所以有此一問。”
哦……
原來就跟很多賣菜的小販一樣，都指望著靠缺斤短兩創(chuàng)收？
秦衛(wèi)寧招呼還在屋里收拾的素云出來，問她家里有沒有稱金銀的小稱？
素云搖頭，說家里的收入少，用不上那個東西，早就當給當鋪了。
秦衛(wèi)寧一想，自己剛才給了四虎子一塊兒銀子，就是有小稱也再稱不出全數，這次就算了。
既然是注定找不回來的場，那也沒必要再掛在心上，免得半夜難受。
他也不怪二柜沒早點兒給他提醒。
人家非親非故的，還能告知其中的門道兒，就已經是特別的古道熱腸了。
根本犯不著為了自己這個陌生人，而與賣婆們當面發(fā)生沖突。
讓素云放下手里的活兒，先去燒水做飯。
秦衛(wèi)寧把二柜讓到石桌那里坐下，笑道：
“買賣嘛，銀錢當面點清，離柜概不負責。若真的是少些銀子，我也沒理由再去找賣婆們要。以后自己買桿稱，留點心，多防范一下就行了……哦，在下還要多謝先生的提醒?！?p> 秦衛(wèi)寧現(xiàn)在說話，已經適應了往內容當中，夾雜些小生、在下之類的古詞兒。
對面的二柜聽完，舉起大拇指，嘴里贊嘆道：“少爺心胸豁達，有氣度，是個做大生意的！”
心里卻在想，這姜家的傻少爺……瞧面相，就知他命里掌握不了太多的財富，自己真得給他分擔點兒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