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夫妻話別 洛澗大捷

　　秦國大軍南下，戰(zhàn)事已起的消息終于在東晉國中徹底傳開了，一時之間人心惶惶，謠言四起，一會傳言秦軍已經(jīng)渡過長江，一會傳言秦軍已經(jīng)逼近建康，似乎禍事已經(jīng)迫在眉睫了。

　　不過正是因為這種亡國滅種的危機感，國中清談之風驟去，務實派開始掌權(quán)，朝廷內(nèi)外一心，堅定抗戰(zhàn)。百姓們也丟掉了往日那種太平無事的白日夢，適年青年紛紛從軍，民間也自發(fā)的組織起了武裝，準備保衛(wèi)家園。一時之間舉國團結(jié)，民心可用！

　　就在這個時候劉裕的妻子臨盆了，為他生下一女，劉裕為其取名劉興娣！劉宅眾人十分喜悅，女兒的出生似乎沖淡了一家人對于亡國滅種的憂慮，也轉(zhuǎn)移了劉裕近來糾結(jié)在心中不能跟兄弟們一起從軍的惆悵。

　　然而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一封從建康寄來的書信，送到了劉裕手上，這封信再次打破了這份寧靜。寫信來的正是王謐，此時他早已出仕朝廷，被拜為秘書郎，并承襲父爵。信其實是兩封，除了給劉裕的之外還有一封薦函。

　　王謐在信中寫道“劉裕賢弟，今北虜興舉國之兵犯我疆土......我素知賢弟一身武藝，懷有大志。何不此時投軍從戎，為國效力。憑賢弟之才定能建功立業(yè)......近日得知北府軍冠軍將軍孫無終正在京口招兵，此人是我伯父門生，與我家頗有淵源，我已書信與他，讓他關照于你，你持我薦函前往投之，他定不會埋沒于你......”。

　　看完書信，劉裕再次陷入了沉思。不久之后，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微微點頭，似乎下定了決心，接著轉(zhuǎn)入院內(nèi)，走進父親的房中，向劉父訴說此事。

　　“父親，孩兒出生至今，一直渾渾噩噩、虛度光陰，如今國家遭難，有志之士紛紛從軍報國，劉毅、何無忌前些時日也北上參軍了。今日王家公子從建康修書與我，勸我報名參軍。其實這些時日，我也無時無刻不在考慮此事，大丈夫如果不能馳騁疆場，揚名立萬，實在枉活一世。只是孩兒一走，家中著實讓人牽掛，所以并未成行。此刻孩兒心意已決，打算明日就去報名參軍，特向父親稟明，望父親能寬恕孩兒不能在膝下盡孝！”，跪在地上的劉裕望著父親，眼中含淚堅定的說著。

　　劉父微閉著雙眼，默默的聽著，不發(fā)一言，最后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劉裕再朝父親磕了三個頭，遂站起身來準備離開，就當他快要走出房門的一刻，劉父忽然輕聲說道：“記得平安回來！”......

　　憐兒靠在床頭，搖籃中還未滿月的女兒正在熟睡。淚水在她眼眶里打轉(zhuǎn)，但是強忍著沒有流下來，憐兒轉(zhuǎn)過頭望著她的夫君，輕聲細語的說道：“現(xiàn)國家有難，好男兒自當從軍為國效力，夫君去吧，不用擔心我們母女?！?，說完垂下雙眼不知道是對著劉裕還是自言自語的繼續(xù)道“妾身不求夫君能夠揚名立萬，只求夫君能夠平平安安！”。

　　劉裕聞言心中一酸，把愛妻緊緊的摟在懷里，安慰道：“傻瓜，不能揚名立萬，我為何要從軍呢，不過憑你夫君的身手，有誰能傷得了我呢？”。

　　憐兒知道夫君是故意打趣來安慰自己，于是轉(zhuǎn)身抱住劉裕，頭靠在他結(jié)實的胸膛上，柔聲道：“不管怎樣，沙場艱險，夫君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妾身在家會時刻為你祈福！”。

　　劉裕聽完，十分感動，摟著妻子的手臂微微緊了兩下，說道：“嗯，我知道了，憐兒放心，我一定好好保護自己?！?，接著嘆了一口氣，說道：“只是我這一走，這一大家子的重擔就要靠你操持了，而且我們的孩兒還這樣小，我實在是牽掛不下！”。

　　憐兒聽完也是一陣感動，隨即故作堅強的說道：“夫君放心吧，家里面的事情我肯定會操持得井井有條，阿娣雖然小，但很聽話，一點也不磨人，夫君不必掛懷！”。

　　劉裕轉(zhuǎn)頭在妻子額頭上親了一口，柔聲說道：“憐兒賢惠，我是深知的，只是你肯定要操勞了，等我功成名就回來，一定好好疼你，好好補償你！”。

　　憐兒突然坐起，微嗔道：“夫妻之間談什么補償，自從嫁給你那天，我臧愛親就是你劉家的人了，吃苦受累我都不怕，只要公婆不覺得我不孝，夫君不覺得我不夠體貼，這就夠了！”。

　　劉裕趕忙把蓮兒拉回自己的懷里，出言安慰道：“怎么會呢，能娶到憐兒為妻，是我劉裕此生最大的福氣，自從當年在京口城外遇見你，你為我療傷，那時候我就認定了，此生非你不娶！”。

　　憐兒聽完，輕聲的抽泣了起來，接著說道：“明日你去城外招兵處，如果暫時不用開拔，夫君有機會就要回家哦！”。

　　劉裕點頭應道：“一定，有空我就回家！”，說完轉(zhuǎn)過身，捧著妻子的臉，吻著她的香唇......

　　就在這時，突然“哇...”女兒一覺睡醒，哭了起來，憐兒趕忙披上衣服下床抱起女兒，親拍安撫，嘴里哼著小曲輕聲哄著！躺在床上的劉裕，看著妻子的背影，一行熱淚忍不住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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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國大司馬苻融的二十五萬先鋒大軍從長安出發(fā)，疾行千里很快順利渡過淮河，一路向東，摧枯拉朽，十月初兵鋒抵達壽陽，十八日攻克壽陽，同時又派慕容垂率軍攻克了勛城。

　　苻融駐軍壽陽，命冠軍將軍梁成率本部五萬大軍先行越過淝水攻打硤石，晉軍士氣低落，再次大敗，退守洛澗以東。洛澗乃淮南最后的屏障，若秦軍過河，則淮南之地危已。從此處直至建康北岸將無險可守。于是謝安命征討大都督謝石過江會同坐鎮(zhèn)廣陵的前鋒都督謝玄帶領北府軍火速增援洛澗，幾次激戰(zhàn)后，兩軍各有勝負，一時之間梁成大軍無法渡河，洛澗兩岸形成相持之勢。

　　長江與淮河之間有著眾多的河流，密密麻麻交織如網(wǎng)，所以為什么南北割據(jù)之時，南北政權(quán)往往以淮河為界而不是長江?；春优c長江間縱橫交錯的眾多水道正好是南方政權(quán)可以步步為營的天然屏障，北人如果想要掃平這些障礙，無疑會付出巨大的代價，需要非常強大的實力。能夠掃平這些障礙，攻到長江邊的政權(quán)，離統(tǒng)一天下也就不遠了，苻融二十五萬先鋒大軍的任務就是為此。

　　洛澗、淝水相隔不到百里，是淮河延伸出來從北向南流向的兩條支流，也是晉軍扼守淮南的咽喉。此時洛澗東岸北府軍幕府大帳之中只有征討大都督謝石，前鋒都督謝玄二人正在議事。

　　身穿勁衣一副文士模樣的謝石開口道：“秦軍強盛，一路攻城拔寨，一月之間已經(jīng)來到洛澗，洛澗乃淮南咽喉，一旦有失，大事危已，賢弟，為之奈何呢？”。

　　坐在席下褪去戎裝的謝玄此時卻是胸有成竹，聞言淡然道：“大都督勿憂，苻融的先鋒大軍，一路疾行千里，渡過淮河，他們連戰(zhàn)連勝已成驕兵，況且秦軍一月之間摧城拔寨已經(jīng)疲憊不堪，我有一計可收復硤石，把秦軍趕回淝水以西！”。

　　謝石聽完疑惑道：“是何妙計，賢弟快快道來?！?。

　　“秦軍冠軍將軍梁成與我軍交戰(zhàn)數(shù)次，未能渡河，全軍都已焦躁不堪，明日一早我軍鼓噪?yún)群?，假意渡河吸引牽制秦軍，而實際上今晚我就遣一員勇武上將率領五千騎兵乘夜繞道洛澗下游渡河，然后北上，我料明早之前必能到到硤石。等我軍戰(zhàn)鼓之聲響起，他們便乘其不備發(fā)動突襲，此舉定然引起秦軍大亂，然后我引北府大軍主力渡河進攻，秦軍可破也?！?。

　　謝石聽完，微微點頭，不過隨即疑慮的說道：“賢弟此計雖然可行，但是何處尋找這等可用之將呢？”。

　　桓玄輕撫頜下短須，悠然道：“而我北府軍中正有一人，此人勇猛果敢，武藝超群，可堪重任！”......

　　謝石聞言一喜道：“哦？果有這等猛將，還不快快傳來，讓本都督見見！”。

　　大帳之中單膝跪著一位壯年將軍，只看他一身戎裝，身材魁梧，濃眉大眼，闊面重頤，英氣逼人！此人正是北府軍參軍劉牢之！

　　帥位上的謝石盯著劉牢之端詳片刻后，微微點頭道：“果然英雄也！此次出征關系重大，勝敗全系你一身，明日功成，我當上書朝廷為你請功！”。

　　劉牢之一拱雙手，跪在地上行了一禮道：“大都督放心，末將絕不會有辱使命！”。

　　傍晚，劉牢之挑選了五千名驍勇武士，騎上戰(zhàn)馬，懷揣干糧沿河向南疾馳而去，戌時已尋到下游水流平緩之處渡河，修整片刻又沿河向北趕去！

　　硤石，因江灘處方圓數(shù)里皆丘陵怪石而得名，自古就戰(zhàn)略要地，晉軍在此中修筑要塞，易守難攻。

　　當隊伍馳騁到離硤石只有十里的地方天還未明，劉牢之命全軍馬裹蹄人銜枚，緩緩朝秦軍進發(fā)！不一時騎兵隊伍便悄無聲息的來的了硤石要塞的附近，這時天才蒙蒙亮。在一片石林附近，劉牢之命全軍下馬休整，并派出探子望風，只等東岸鼓聲響起！

　　“咚咚咚咚咚咚！”沒過多久，東岸鼓聲大躁，劉牢之知道時機已到，稍等片刻之后，躍上戰(zhàn)馬，此馬名為烏龍，它遍體透黑，雄俊異常！其余將士也紛紛上馬，跟隨著劉牢之緩緩走出石林，在石林前擺開陣勢！

　　劉牢之單騎縱馬來到旁邊一處土丘之上，放眼望去，秦軍正在有序的朝河邊開拔，并開始在河岸結(jié)陣防備晉軍渡河。這時一桿寫著“梁”字的大旗也出現(xiàn)在軍陣之中，隱隱看見大旗之下有一員大將，身穿銀鎧，盔上紅纓奪目。劉牢之知道此人定是主將梁成無疑。

　　劉牢之縱馬躍下土丘來到陣前，慷慨激昂的高聲吼道：“將士們，胡虜占我土地，殺我父兄，又大軍南下，逼我等之極也，如不奮力反抗，我漢家子弟將死無葬身之地！敵寇正沿河布陣，不知我等已經(jīng)到此，現(xiàn)殺將過去，定打他們個措手不及，一夜疾行正為此時，將士們隨我殺啊...”。

　　說完劉牢之一拉韁繩，一馬當先沖向敵軍，麾下騎兵無不士氣大振，怒吼著“殺.......”紛紛追隨者劉牢之向前沖去！一時之間蹄聲大震，煙塵四起，五千鐵騎猶如一片黑云般殺向岸邊秦軍！

　　正在嚴陣以待關注著河東邊晉軍動向的秦軍，突然聽見喊殺之聲大起，仿佛大地都在震動。紛紛轉(zhuǎn)頭望去，只見無數(shù)騎兵好似從地底下突然冒出一般殺了過來，離大軍右翼不到一箭之遙。秦軍頓時慌了心神，亂了陣腳。有人竟嚇得連兵器都掉到了地上。

　　只看劉牢之，一馬當先，獨自一人甩開后軍十余丈，單騎沖入敵軍之中，秦軍大駭，幾萬大軍竟無人敢擋，眼睜睜的看著他朝帥旗方向奔去。劉牢之一邊奔馳，一邊左右揮刀砍殺數(shù)十人，無人能擋其一合！

　　此時大旗之下，秦軍主將冠軍將軍將軍梁成，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有一員驍將就要殺到，一時也慌了手腳，忙命左右遞兵器給他，就在他雙手剛剛拿到自己的長槊，該驍將縱馬已經(jīng)殺到了跟前。風馳電掣之際，只看劉牢之揮起長刀朝著梁成的頭顱斜劈了下來，刀勢猶如一道閃電，梁成正要舉槊去接，只聽“噗！”的一聲，首級連著銀盔從左往右斜的被劈成了兩半，滾落地上。

　　見主將被殺，周圍的秦軍似乎傻了，一個個呆住無法動彈，緊接著一片大嘩，軍心崩潰，四散而逃！劉牢之帶領他的五千鐵騎縱橫追殺，一時之間被刺穿胸膛，砍下首級，踏為肉泥的秦軍不計其數(shù)！

　　殘余的秦軍紛紛往西朝淝水方向逃竄，此時洛澗東岸的北府軍主力已經(jīng)渡河，剛一上岸就朝著淝水方向追去！

　　敗軍逃到淝水東岸，發(fā)現(xiàn)無船渡河，被追上來的晉軍又是一陣砍殺，為了活命的秦軍紛紛跳入河中，泅水過河。一時間被殺死的，淹死的秦軍難以計數(shù)，五萬大軍幾乎全軍覆沒！

　　征討大都督謝石，此時已經(jīng)來的淝水東岸，看到此景，當機立斷決定乘勝追擊，一舉奪回淝水西岸。等湊齊了渡船，謝石親領大軍渡河，可是剛一上岸，就發(fā)現(xiàn)岸邊無數(shù)秦軍，正列陣以待，陣前有一虎將，下跨棕色高頭大馬，手提一桿長矛，此將豹頭環(huán)眼，威風凜凜，猶如張翼德復生！突然他一聲大吼“晉狗找死！”挺搶便殺向晉軍...

　　此將正是后將軍張蠔，張蠔本是后趙并州刺史張平麾下，后趙滅亡之后，張平割據(jù)并州。后來苻堅東出潼關并圍困并州，張蠔數(shù)次單騎沖入秦軍陣中，往來拼殺，猶如無人之境！苻堅大驚，命令活捉此人，后呂光、鄧羌合力將其擒獲，苻堅赦之并授虎賁中郎將，令其護衛(wèi)左右，之后一路提拔，直至后將軍。在秦軍之中，張蠔與鄧羌其名，號稱萬人敵！現(xiàn)鄧羌已死，張蠔實乃秦軍第一猛將！

　　一陣廝殺之后，晉軍不能取勝，無奈跳上船只回西岸，自此秦晉兩軍開始淝水間的對峙！

　　雖然晉軍沒能奪回淝水西岸的控制權(quán)，但是洛澗大捷震驚天下！極大的鼓舞了晉軍的士氣，打破了秦軍不敗的神話，而秦軍士氣受阻，一時之間竟無力東進！劉牢之憑此一役聲名大噪，成為一代名將，為后來屬于自己的那個北府時代奠定了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