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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光芒時遇見愛

第10章、出發(fā)吧川藏線

尋找光芒時遇見愛 袁梨里 4707 2020-11-23 21:45:00

  此時此刻,如果有人正好走進這個藏家院子,那么就會看到一個姑娘坐在有靠背的凳子上,背挺的直直的。她的后面站在一個身穿藏服的本地姑娘,雙手在坐著的姑娘頭發(fā)之間擺弄。她手上的動作快速熟練,嘴巴一張一合,說著夾雜著濃重鼻音的普通話。她們的旁邊,站著一個帥小伙,表情凝重,斂著雙眉,認真的在聽藏族姑娘講話。

  關(guān)于那家伙的事,曲珍知道一些。

  曲珍靈巧的雙手穿過林大智柔軟的長發(fā),把她的直發(fā)變成了一縷縷的小辮子。她的嘴巴也沒有閑著。鄭曦閔想知道那家伙的事,曲珍就把她知道的都告訴了他們。

  那家伙不是本地土生土長的,它是被一名游客給帶到稻城來的。大概是在一年前,一輛白色的越野車停在了附近。從車里下來了一個男人,戴著棒球帽,穿著紅色的沖鋒衣,牽著一條黑色的大狼狗。那時的那家伙可比現(xiàn)在的那家伙壯多了,雙眼炯炯有神。曲珍說,小羊當(dāng)時還是個寶寶,被那家伙嚇的直往人懷里鉆。她當(dāng)時還特別擔(dān)心,那家伙會咬斷小羊的脖子。

  穿沖鋒衣的男人在這里住了兩天,在一個月黑風(fēng)高的夜晚,他開著白色越野車,將狗鏈扔在了這里,帶著大狼狗走了。幾天以后,稻城縣城的街道上就多了一條流浪的大狼狗。有司機說,曾在公路上見過它,它不停的叫,叫聲聽起來特別滲人,沒有一個人敢招惹它。誰都不知道它是怎么找到路跑回到縣城里的,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找到客棧的。反正找到客棧之后它就蹲在門前不肯走了,就算拿棍子攆也攆不走。它的前腿就是隔壁的小伙子拿棍子弄折了的,后來又見它可憐,就沒有傷它性命。

  有人說,它是在等它的主人回來。

  這一等就是一年。那家伙的主人根本沒想過回來,它是被主人給遺棄的大狼狗。

  曲珍說,因為家里是做客棧的,而且又養(yǎng)了小羊,所以不能收留它。那家伙很兇,看到那些看起來也很兇的人,它就會沖他們叫,好在它不咬人。即使有人拿石頭打它,它也很少去傷害他們。曲珍說它其實是一條溫順的大狼狗,就是長得丑了點。所以他們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它一直在家門口待著,要是家里有剩飯的話,他們也會給那家伙拿去吃。

  鄭曦閔眼里噙著淚花,右手拳頭緊握,他是真心的心疼那家伙。假如那個穿沖鋒衣的男人就站在這里,他的拳頭一定已經(jīng)落到了他的臉上。

  “我看你跟它挺有緣的,要不你把它帶回家吧?!绷执笾呛苷嬲\的建議??伤⒉恢?,她其實是給自己挖了個坑。

  鄭曦閔沒有回答,他拍了拍外套口袋,走出了客棧。那家伙見到了鄭曦閔,立即從地上站起來,跑到鄭曦閔的腿邊,歡快的搖著尾巴。

  “你要跟我一起嗎?”鄭曦閔蹲下來,摸著那家伙的頭。那家伙顯然很享受。

  鄭曦閔從小就是個安靜的孩子,他的爸爸喜歡看書,所以他也喜歡看書。家里有一個很大的書柜。他的爸爸整天坐在書桌前看書寫字,他也就端個小板凳整日都坐在書柜前看書。別的小朋友在外面玩游戲的時候,他還是坐在書柜前看書。書就是陪伴他童年最親密的伙伴。他很少接觸外面那些絢麗的色彩,他觸碰的只有黑白兩色。他的生活就像是單調(diào)純粹的黑白片。但就算是黑白片,那也是他最珍貴最溫暖的記憶。

  命運就像是一個愛調(diào)皮搗蛋的小朋友,陰晴不定,時好時壞。命運安排鄭曦閔的爸爸去了國外,并讓鄭曦閔的爸爸愛上了一個金發(fā)碧眼的女人。他的爸爸選擇了奮不顧身的愛情,并扔掉了肩上扛著的責(zé)任,他拋棄了家庭,守著愛情再也沒有回來。鄭曦閔的媽媽倔強而又堅強,獨自養(yǎng)育著鄭曦閔??勺鳛槭芎φ?,她卻還要默默承受著人們的閑言閑語,骨子里的驕傲讓她接受不了,安靜的性格只能讓她把委屈和憤怒憋在心里,無處發(fā)泄。時間久了,堆積在身體里的負能量無法消化,損耗了精氣,破壞了身體機能。讓病毒有了可乘之機,身體慢慢的就壞了。

  媽媽明明什么都沒有做錯,可她偏偏要把別人的錯懲罰在自己的身上。就在鄭曦閔剛考上高中的那年,他的媽媽檢查出了癌癥。

  鄭曦閔用另一只手背抹去了臉上的淚水,那家伙把頭伸過去,舔著鄭曦閔的手,弄的他癢癢的,他笑著說了聲:“討厭?!?p>  “你叫什么名字呢?他們都沒有給你起名字嗎?”鄭曦閔接著說?!澳阋业脑挘托枰粋€新名字,你要忘記過去,忘記那個拋棄你的人,知道嗎?”

  那家伙汪了一聲,顯然是答應(yīng)了。

  鄭曦閔給那家伙起了個新名字,他叫它嗷嗚,因為它的親戚——狼,就是這么叫的“嗷嗚嗷嗚”。還因為,在《尋》這本小說里,主人公有一只所向無敵的神獸,名字就叫嗷嗚。

  嗷嗚很喜歡它的新名字,樂的搖了搖尾巴。鄭曦閔帶著嗷嗚去街上的寵物店買了根狗鏈,嗷嗚很配合的將脖子伸長,戴上了狗鏈。它失去了自由,但它有了新的歸宿。

  他牽著嗷嗚回到了客棧,只是可憐的嗷嗚還未獲準進到院子里,它只好乖乖的回到了它的地盤。但和之前不同,它脖子上鏈子的另一頭,拴在了門前的電線桿上。

  鄭曦閔走進院子,視線定在了林大智的身上。林大智興高采烈的歪著頭,欣賞著曲珍給她扎的滿頭小辮子,曲珍站在她的身后,拿著面鏡子。

  “怎么樣?”林大智沖著他揮了揮手,扭著頭擺弄著她的辮子。女人的快樂有時候很簡單,一個新發(fā)型就能讓她們開心很久。

  “我們什么時候出發(fā)走川藏線?”鄭曦閔覺的這是一個很適合的時機。

  “我們?”林大智愣了一下?!澳阋惨S?”

  “嗯,還有嗷嗚?!编嶊亻h雙手插著兜,低頭看著地上,一只腳踢著地上的泥土。

  “什么奧?奧是誰?”林大智顯然沒明白是怎么回事。

  “嗷嗚,就是那條黑色的狼狗。”鄭曦閔解釋著。“它現(xiàn)在是我的了?!?p>  “你要帶上那家伙走川藏線?”林大智終于搞明白了,她很快想到了一個問題?!岸疾恢浪袥]有打針?”

  “它打過了?!鼻湔f,“當(dāng)時怕它咬了客人麻煩,絡(luò)絨帶它去打的?!?p>  “那有司機愿意帶它嗎?”林大智又想到了一個問題。

  “我會跟司機說的?!编嶊亻h說。

  “那客?;蛘呔频昴茏屇羌一镞M去嗎?”林大智還有問題。

  “我買了狗鏈,再說它不咬人?!编嶊亻h咬著唇回答。

  “它看起來兇,其實脾氣很好?!鼻湔f。

  鄭曦閔看著曲珍笑。林大智想不到別的問題了。她有那么多的問題,是因為她根本就沒有想過,或者是根本無法想象,她接下來要跟一個男生和一條狗一起進藏。她在猶豫,可她也不想一個人進藏,因為未知的旅途充滿著變數(shù),而她對變數(shù)充滿了恐懼。

  “我以為你玩兩天就打算回去了?!绷执笾钦f。

  “計劃沒有變化快。”鄭曦閔摸了摸脖子。

  如果按照鄭曦閔原來的計劃,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在稻城亞丁,雪山的某個角落。他的肉體應(yīng)該早已經(jīng)僵硬,或許有人會發(fā)現(xiàn)他,或許根本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他的靈魂會穿過雪山,與媽媽相聚。那天在稻城亞丁景區(qū),他有著很強烈的輕生欲望,他想放下一切。于是他走向了那個岔道口,他要走向雪山,走到一個隱蔽的角落。他知道,在那個寒冷的地方,只要一個晚上,他就會被凍僵。

  但林大智把他拽了回來。就像在太古里,她把他從人群里拽出來一樣。他迷失了很久了,他寫不出他十六歲時那樣的作品。他腦子里什么都沒有。以前,不管他怎么寫人們都喜歡看;現(xiàn)在不管他怎么去迎合人們的口味,他們都不喜歡。他搞不懂他們,他不知道如果不能寫作,他還能干什么?他從小就只喜歡和文字打交道,他沒有想過要做別的什么事。即使是旅行,他也不知道該去哪?反正去哪都一樣,他的世界只有兩種顏色,黑與白。即使他買了紅色的行李箱,他也沒有為了那抹紅色而振奮。

  他從林大智的口中聽到了稻城這個地方,于是他也讓成都青旅前臺小姑娘幫他訂了車票。那天晚上,他和她一起吃臘排骨火鍋。她說著她的旅行計劃,說她要走川藏線去LS。她說這是一條朝圣之旅。她說那些人有堅定的力量,他們不會迷失,只會一直向前走。就在那時,他打定了主意,要和她一起去LS。反正他也無事可做?;蛟S,他能重新找回自己。

  林大智沒有直接的拒絕,就算是默認了。絡(luò)絨幫他們找了輛去理塘的車,到理塘后,司機師傅會幫他們找去巴塘的車。

  清晨七點,司機師傅準時來到了客棧門口??蜅5钠渌硕歼€在休息,林大智只好跟小羊說了聲再見,并對它揮了揮手。小羊似乎明白這個動作代表著什么,它有些急躁的將頭頂在籠子間的縫隙處,眼巴巴的看著他們搬著行李離開了。

  這輛七座的車只坐了五人一狗,嗷嗚趴在后排的地板上,十分乖巧。林大智坐在副駕駛上,離嗷嗚遠一點,才使她有安全感。

  從昨天下午開始,林大智就覺的渾身不舒服,有些胸悶氣喘,心煩氣躁,還有點頭疼。早上照鏡子,她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睛腫了,臉也腫了。她覺的可能是受高原反應(yīng)的影響。

  中午時分,車到達了理塘鎮(zhèn)。318公路經(jīng)過理塘鎮(zhèn),所以這里就是他們在川藏線上的起點。

  司機師傅將車開進了車站,并將他們交給了另外一個司機師傅。這個師傅將會把他們帶到巴塘縣。林大智又背上了她三十斤重的綠色背包,鄭曦閔拖著紅色的行李箱,牽著嗷嗚,這個組合既新奇又顯眼,他們跟著司機師傅走在街上,引來了很多停留的目光。

  林大智看著紅色行李箱和嗷嗚,作為一位大齡文藝青年,她實在想象不出來,行李箱和狗怎么能和川藏線靠得上邊,實在是太違和了!自行車和背包才應(yīng)該是川藏線的標(biāo)配??!她越想越生氣,更讓人生氣的是,那個叫嗷嗚的家伙還時不時的跑來她跟前,在她腿上蹭一蹭。每當(dāng)它靠近她,她都不敢動彈。

  “小鄭?!绷执笾呛?。鄭曦閔沒有聽到。林大智不得不換了個稱呼。“小閔。”鄭曦閔這才回過頭來。

  “你能不能讓它離我遠點?!绷执笾潜镏睦锏哪菆F火。

  “它喜歡你。”鄭曦閔說。

  “我不想它喜歡我。”

  嗷嗚很委屈的低下了頭。鄭曦閔卻忍不住的偷笑著。

  這條漫長的路終于走到了。他們來到了一輛灰色的面包車前。車旁邊站著一男一女,年齡大概和鄭曦閔差不多,都背著背包。

  這是一輛可坐七人的面包車,副駕駛已經(jīng)有人了,林大智、鄭曦閔和嗷嗚就坐在了第二排。那一男一女坐在了后排。過了幾分鐘,又來了三個人。車明明已經(jīng)超載了,但司機還是把他們安排在了車里。兩個人擠在了后排,一個人擠在了中間那排。

  超載的面包車終于出發(fā)了。一路上,林大智都很焦慮,車上坐了太多人,安全帶是壞的。她的頭越來越疼。嗷嗚在她的腳邊呼哧呼哧的喘著氣。和他們坐一排的那個人體積太大,把鄭曦閔和她擠在了一起。后排的四個人都是年輕人,他們很活潑,一上來就加微信建群,講笑話說段子,還時不時的高歌兩曲。后面一個男生不停的跟鄭曦閔搭話,就連不怎么愛說話的鄭曦閔也跟著他們聊了起來。

  這本應(yīng)該是打發(fā)無聊旅途的最佳方式,可這些歡聲笑語,到了林大智的耳朵里就成了噪音,活潑的年輕人也成了聒噪的年輕人。她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她頭疼的快爆炸了。

  車行駛了兩個小時,他們就吵鬧了兩個小時。而這時,嗷嗚已經(jīng)把林大智的腳當(dāng)成了它的枕頭。

  “你能不能把它挪一挪?!绷执笾且呀?jīng)盡量在克制著她的煩躁,但仍能感覺到她語氣里的咄咄逼人。

  鄭曦閔只好把嗷嗚叫醒,讓它蹲在自己的膝蓋之間。

  “你們是母子嗎?”后排的男生淡淡的問了句。

  “不是。”鄭曦閔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林大智。

  林大智心里的無名之火一下子就竄了上來,她緊緊的抓著自己的衣服,回頭瞪了那個男生一眼,男生很尷尬的望向了窗外。前幾天還被小女孩叫姐姐,今天就被人說成是母子,林大智心里已經(jīng)泛起了滔天巨浪??隙ㄊ前l(fā)型顯老,加上臉腫著的原因?;蛘吒揪褪悄莻€男生的眼睛有問題!

  然而,后面女生小聲說的一句話,終于讓林大智的情緒炸開了。

  女生說:“我也以為他們是......”

  “停車!”林大智喊了一聲。情緒的火山忽然就爆發(fā)了。

  車上的人都被她嚇到了。車內(nèi)忽然就安靜了。

  司機師傅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我說停車,我要下車?!绷执笾鞘掷囬T的開關(guān),就好像司機不停的話,她就要跳車了。

  司機師傅只好將車停在了路邊,林大智拉開了車門,不管不顧的跳了出去。看著鄭曦閔說:“我們各走各的,你可以跟他們一起走,反正你們都是年輕人,正好一起?!?p>  “可是這里都沒有人啊?!编嶊亻h扭著身子前后看了看。

  嗷嗚看了看林大智,又看了看鄭曦閔,著急的撓著車坐墊。

  “我可以搭車。”林大智說完啪的一聲把門關(guān)上了。

  林大智拿著自己的背包,看著面包車越走越遠。

  世界終于清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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