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夜曉領著紅了眼眶的洛春分上了茶館。
“怎么了?這是?沒選上?”阿七問道。
洛春分坐在一旁無聲的抹著淚。
夜曉不客氣的端起茶壺,給她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上了一杯。
“洛姑娘已經(jīng)很不錯了,都過二選了,該是能選上的,這事賴我?!币箷詫擂蔚恼f道。
“賴你?她看出你不是凡人了?”憐花問。
“不是凡人怎么了?我還覺得那女子是只半妖呢!”夜曉悶悶道。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回客棧?!睉z花起身道。
一行四人才踏出雅間的房門,就迎上了若貍甜美的笑臉。
她朝著憐花一揖道:“娘娘,我家谷主有請。”
憐花看向身后的夜曉。
夜曉撓了撓頭道:“名帖已經(jīng)遞上去了?!?p> 問題就出在這里,若貍初選時挑中了五個姑娘,洛春分就在其中。
二選問完問題后,刷掉了另外的四個,當她還想再問洛春分什么時,夜曉不合時宜的遞了名帖上去。
若貍的臉色當時就不好了,以致于眼看著就能被留下的洛春分,就這么又給刷了。
“如此,還請姑娘帶路?!睉z花含笑回道。
若貍卻是不急,從袖袋里掏出了三張綠色的木制令牌,令牌上書‘萬芳谷’三字。
她將令牌一一分給了洛春分,阿七和夜曉。
遞給夜曉時,還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輕拍了下她的肩膀。
夜曉莫名其妙之余,竟感到一陣惡寒,若貍那眼神,她著實不喜歡。
“谷主只請了娘娘一人,見諒?!比糌偟?。
“那這是?”夜曉舉起手里的牌子問道。
“三位可憑此令牌,自行前往蒼巖城城內(nèi)的漫云居,一應用度皆由萬芳谷承擔,三位可在那里稍作歇息及等候?!比糌偞鸬?。
“不行,我得時刻隨侍在娘娘身側?!币箷孕表糌?,不容分說道。
“呵呵,無妨,那這三枚令牌就當贈送給幾位了,告辭?!比糌傄膊粴鈵?,淡笑著說完就要走。
“且慢,我隨姑娘前去?!睉z花攔下若貍道。
“不可,萬一有個閃失怎么辦?”
“是啊,娘娘,您一個人去,我們怎可放心?”
阿七和洛春分搶著說道,尤其是洛春分,一臉憂色。
“無事,你且照顧好她們倆,我去去就回?!睉z花看了阿七一眼,交代道。
憐花說完走到了若貍身邊,若貍朝她溫婉一笑,就地施法,兩人就原地消失不見了。
“這?那我們現(xiàn)在是要去漫云居嗎?”洛春分問道。
顯然憐花一走,她便是六神無主。
“能提供地方讓我們等候,應該不會有什么事,先去漫云居吧?!卑⑵哒f道。
夜曉不置可否,才邁開步子卻是身形一震,腿腳似乎不聽使喚般,洛春分和阿七連忙將她扶住。
“怎么了?”
“我,我的法力,好像被封住了。”夜曉臉色慘白道。
她驚恐的瞪大了雙眼,一定是剛才,若貍在她肩上輕拍了那么一下。
究竟是自己大意了,還是那姑娘真有那么好的本事,法力被封她竟毫無察覺。
“如此便不奇怪了,娘娘許是方才,就已經(jīng)看出端倪來了?!卑⑵呋貞浀?。
如果憐花沒看明白的話,也不會囑咐他照顧好洛春分跟夜曉了,因為三人里最厲害的分明就是夜曉。
“別想太多了,我們先去漫云居看看,若有不妥再作計較也不遲?!卑⑵哒f道。
夜曉和洛春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唯有默然。
若貍帶著憐花來到了一處山谷間,目所能及處,是一方極為普通的山谷。
這里不同于茶花鎮(zhèn),那邊是亂石林立,陡峰峭壁。
而這里卻是背山臨水,如世外桃源一般。
杉樹叢林,小橋流水,清泉野花,偶爾還會有三五飛鳥掠過,空氣也是清新怡人得很。
若貍朝著面前滿是苔蘚的山壁,對著憐花做了個請的手勢。
憐花倒吸了一口涼氣,硬著頭皮走上前去,直接就穿過了山壁。
睜眼后,入眼的是大片大片的山花野草,珍奇草藥,幽遠飄香,三五成群的蜜蜂忙得飛舞。
若貍朝她一福身,道:“娘娘可先隨意走走,若貍這就去請谷主過來?!?p> 憐花微微頷首,倒也沒和她客氣。
她信步朝著一片,開滿五顏六色花朵的草地走去,不由自主的坐在了青草地上,雙手撐地,仰臉看向湛藍的天空,她是真的有些喜歡這個地方了。
“夫人?!?p> 身后一個突兀的女聲忽然響起。
憐花轉頭看去,只見一個身著白色道服的女子,正定定的看著她。
女子年少貌佳,眼含薄霧,似是分外激動。
她簡易的單螺髻上,只斜插了一根木質發(fā)簪,白色紗質面料的加持披在腦后,直垂至腰際處,既顯仙風道骨的氣質,又不失溫婉美麗。
憐花尷尬的起身,理了理衣衫,她是沒想到這谷主竟是來得這般快。
“閣下可是谷主孫三娘?方才是在喚我?”憐花問。
她雖與薛郾定了親,可夫人這稱呼似乎并不在理。
現(xiàn)下大家都還尊她一聲娘娘,他日若成親了,論敬稱的話,也該是薛王妃才是。
可面前這孫三娘,何故會喚自己夫人?
“呵,正是,久仰娘娘大名,方才是我失儀了?!睂O三娘歉意的笑了笑,解釋道。
“三娘客氣,你我一見如故,不若便喚我憐花吧?!?p> “不敢,我還是喚一聲娘娘吧?!?p> 憐花有點尷尬,自己是不是太過自來熟了,這孫三娘還真是拘謹?shù)煤堋?p> “不知娘娘遞帖,尋我何事?”孫三娘問道。
“我,受上生星君所托前來……”
“洗塵珠是嗎?”孫三娘臉色有些不好,打斷了憐花的話。
憐花看著孫三娘略顯為難的樣子,竟覺心頭隱隱難安。
“抱歉,讓三娘為難了?!睉z花揖手歉意道。
孫三娘忙攔住憐花欲行的禮,扶著她的手臂淡然一笑,“娘娘客氣了,洗塵珠之事容后再議,我讓人給娘娘備了些吃食,請!”
憐花頷首致意,隨她一道去了不遠處的一座簡易木屋。
木屋從外面看不怎打眼,內(nèi)里卻是三進三出的院落,且古樸別致,亭臺花園也是一應俱全。
孫三娘將她領至其中一間小院,憐花抬眼看去,只見牌匾上寫著‘回夢軒’三個大字。
“這兩日娘娘便先住在這里,我還有些事需安排一下,晚些時候回來,再與娘娘細說那洗塵珠之事。”孫三娘將憐花領進屋后道。
“如此,便打擾了?!睉z花想了想,還是應承了下來。
她覺得這孫三娘,不像是藏了什么壞心思的人,更何況是她有求于人在先。
孫三娘退出去后,憐花仔細打量了一下房間,屋內(nèi)擺設雖簡樸,卻也清新雅致。
“篤,篤,篤”敲門聲很快響起。
憐花上前開門,只見若貍端著托盤站在門外,托盤上是幾盤精致的糕點。
若貍極其熱情的介紹道:“這幾樣小點都是我家谷主親手做的,用的是上好的鮮花花瓣、精面粉和蜂王漿蜜做的,娘娘請慢用?!?p> 若貍將小點心一樣一樣擺在矮幾上后,就恭敬的退了出去。
孫三娘就站在院中,定定的看著小院里的人。
“姑姑,糕點已經(jīng)送進去了?!比糌傋吡诉^來,回稟道。
孫三娘點了點頭,輕呼出一口氣。
她抬起右手手臂聚靈,手掌微微打開,只對著面前的小院輕輕一抹,這回夢軒竟憑空消失了,如同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
而屋內(nèi),憐花看著矮幾上的一盤梨花糕,莫名的失了神。
那糕點香甜軟糯,入口即化,她不由得有些貪嘴,竟將一盤梨花糕吃了個干凈。
常言道飯飽人易乏,憐花倚在矮幾旁,聞著窗欞外飄進來的清淡花香,單手撐著額頭,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她似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里陽春三月天,風和日麗。
她回到了前世,汜水河河畔管家莊,與唯一的親人嬸娘,相依為命。
嬸娘逼著她,換上了一身洗得有些發(fā)白的棗紅色粗布衣裳,衣裳不太合身,些微有點大。
這已是嬸娘嫁妝里最好的一件了,她自己都沒多舍得穿。
憐花摸索著換好衣服,打開門走了出來,嬸娘情不自禁的嘖嘆了一聲。
拿過倚在破舊木門邊上的盲杖,將其中一頭遞到了憐花手里,自己牽起了另一頭便往外走。
出得院門,無意間瞥見籬笆院內(nèi)的那棵老梨樹,滿樹白花飄飛,嬸娘停下了步子。
她上前去攀著枝椏,摘下了兩朵并蒂盛開的梨花,輕輕簪在了憐花鬢邊。
模樣秀美的姑娘,未施粉黛,雖只兩朵梨花,便已映襯出了八分俏麗。
“都說花開并蒂好兆頭,這次相親若是再不成,嬸娘也養(yǎng)活不了你了?!眿鹉锷酚薪槭碌恼f道。
憐花聞言,那美麗空靈卻不聚焦的雙眸里,撲閃出兩行清淚。
“哭,哭什么哭,就知道哭,好好的一家人全都被你給哭沒了,我這會兒還沒死呢?!?p> 嬸娘又兇了她幾句,還用力拉了下手里的盲杖,憐花一個趔趄,險些沒摔倒。
前面的嬸娘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放緩了腳步,盡量讓后面的憐花能跟得上。
嬸娘沈孟氏名嬌嬌,是莊子上人見人嫌的潑婦。
可這些年她若不狠不潑,哪里養(yǎng)得大憐花這孩子。
她十五歲時從鄰鎮(zhèn)的和合莊,嫁到了管家莊的沈家,為沈老二之妻,也就是憐花的叔父。
沈家窮得是叮當響,沈家兄弟兩還得擠在一間小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