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壓下了心頭的怒火,隨著卞弩的恭請,又回到了書房內(nèi)。
一盞接著一盞的茶飲完后,依舊不見燭幽回來,而卞弩恭順得也極不正常。
女帝這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不對,她將茶盞重重的磕在桌案上。
“卞弩,你好大的膽子,膽敢誆騙本宮?!迸叟馈?p> 卞弩恭敬的站在下首位,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揖手回道。
“女帝息怒,興許主子只是被什么事,臨時給絆住了。”
什么臨時絆?。窟@分明就是他們主仆二人的拖延之計。
燭幽明顯是有事瞞著她,若是她當時就緊隨其后,指不定還能追上去一探究竟,現(xiàn)在才是真的晚了。
她堂堂女帝,一而再再而三的自降身段,主動來找燭幽說和,他居然連敷衍都不屑給。
女帝氣極,狠狠的瞪了卞弩一眼,拂袖而去。
而燭幽則是匆忙奔去了萬芳谷,滿腦子想的都是卞弩的話。
卞弩說洛春分極有可能是有身孕了,她是夫人,他又不敢冒犯,所以還不太確定。
她居然懷上他的孩子了,燭幽內(nèi)心激動無比,他燭家也算是后繼有人了。
可想到洛春分對自己那冷淡,甚至可以說是厭嫌的態(tài)度,燭幽又有些頭疼。
卞弩說她心情不是很好,擔心她會一時沖動不想要那孩子,而他無計可施,只得匆匆忙忙回郾歸城稟報于他。
當燭幽火急火燎趕到萬芳谷時,那女人正從小廚房里,端出一碗熬得發(fā)黑的藥汁。
她小心翼翼的捧著還冒著滾燙熱氣的藥碗,愣愣的看著突然出現(xiàn)在面前的燭幽。
燭幽上前打翻了她手里的藥碗,爾后一把將她抱進了懷里。
“夫人,生下這個孩子好不好?由我來養(yǎng)育教導(dǎo),只要你肯生下他,要什么我都答應(yīng)你,我求你了,留下他好不好?”
燭幽埋首在女人耳畔,言辭溫柔懇切,近乎是在哀求。
洛春分傻愣愣的被他抱著,此刻的心是軟得一塌糊涂。
那日趕走燭幽后,她心里也很不好受,以為是自己近期太過勞累,想著只要好好休息一下,睡一覺就能好的,卻不想人是越睡越迷糊,精神狀態(tài)也愈發(fā)不好。
要不是燭幽派了卞弩過來,她想她只怕是餓死在這萬芳谷也無人知曉。
卞弩悉心照料了她幾日后,她才算是有了些力氣。
今日也有了點胃口,本是無心提及想吃魚了,那卞弩就興沖沖的提出去給她買。
看他左右也無事,洛春分也就由著他去了。
她還是聞著那魚湯的香味,跟去了小廚房的,卞弩忙不迭的盛了一小碗,恭順的遞到她面前請她品嘗。
洛春分吹了吹滾燙鮮香的魚湯,是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大口,明明是很美味的湯,她喝下后只覺胃里翻江倒海般的犯著惡心,最后是吐了個昏天黑地。
當看到卞弩用怪異的目光,注視著她的腹部時,洛春分忽然想到了什么,她連忙給自己搭了個脈。
探完脈后,洛春分一個踉蹌后退,無力的跌靠在門板上,臉色慘白,嘴里還咬牙切齒的怒罵道。
“燭幽,你個混蛋!”
卞弩看這架勢哪里還不明白,他這是要有小主子了。
他還記得主子那日送他進萬芳谷時,說夫人長得不好看脾氣還大,可他看到的夫人,明明就貌美賢良得很,可見這夫人只是唯獨不待見他主子。
卞弩不及他想,看洛春分臉色不對,是撒腿就跑,他得趕緊回去告訴主子,這要是夫人一個不高興,不要肚子里的小主子了,他這知情不報的罪名可就大了去了。
洛春分為這事,也是愁斷了腸,偏偏卞弩還在緊要關(guān)頭跑路了。
就在她猶豫著,究竟是該給自己配一副安胎藥,還是墮胎藥時,腹部一陣痙攣,仿佛在提醒著她,那里已經(jīng)孕育著一個小生命了,幾經(jīng)思慮她還是選擇了前者。
她當然不會告訴燭幽,他打翻的是一碗安胎藥,誰讓這個狗男人曾經(jīng)那般欺負她。
“你抱夠了沒有?”洛春分故意冷著聲音道。
燭幽身形一僵,緩緩放開了懷里的女人,他那雙甚是好看的桃花眼,滿含委屈轉(zhuǎn)瞬不瞬的盯著洛春分,神情也是幽怨可憐得很。
洛春分只覺臉上一熱,連忙別開臉去,不敢正視燭幽。
不得不說這男人長得還真是妖顏惑眾,也不知究竟禍禍了多少好姑娘,而她洛春分又是第幾個。
她真的要生下這個孩子嗎?燭幽口口聲聲稱她為夫人,說她是他的女人,卻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娶她的話,洛春分呼出一口怨氣,她暗嘆自己這是在胡思亂想什么呢?
這時,燭幽的一只手,已溫柔的落在了她腹部,他的笑也很是好看。
“夫人,是個男兒,肖你,還是個機關(guān)制弩的奇才,將來也必是個疼娘親的好男兒?!睜T幽柔柔一笑道。
洛春分看著他滿眼的驚喜和期待,竟有些不知所措,愣怔了半響才幽幽道。
“才剛懷上呢,你如何就知道?鬼知道你是不是為了哄我生下他,故意揀了好聽的說來誆騙我。”
“絕非虛言,我能感應(yīng)到他的,不信你試試。”
燭幽拉著洛春分的手放在她小腹位置,洛春分竟真靜靜的感受了一陣,卻是什么也感覺不到。
她不耐的甩開燭幽的手,朝他翻了個白眼。
那眼神分明在說,你就是騙人的。
燭幽只得無奈的再次將人攬進懷里,他是真的能感應(yīng)到那孩子的,可他要怎么跟洛春分解釋呢,他又慣不會討好人了。
“夫人,生下他好不好?”
燭幽吻了吻洛春分的眉心,那聲音柔得都能滴出水來,洛春分聽著倒更像是這男人在對她撒嬌,這要不是被燭幽擁著,她差點就沒站穩(wěn)腳。
“我餓了?!?p> 洛春分紅了臉,羞赧的推了他一把說道。
她的這句話,燭幽倒是反應(yīng)得極快,洛春分只覺身子一輕,就已經(jīng)被燭幽打橫抱起了。
“你,你放下我,你要做什么?”洛春分急道。
“夫人回房躺著歇息片刻,想吃什么我給你做。”燭幽抱著她步伐輕快,邊走邊說道。
洛春分定定的看著眼前人的俊顏,先前所有的顧慮及擔憂似一掃而空,內(nèi)心在這一刻竟是安定的。
當燭幽端著一碗奶白的魚湯到她面前時,她都有些不敢置信,他也算是一界鬼王了,居然還會煮飯。
“來,嘗嘗看,這個你吃了不會再犯惡心難受的?!?p> 燭幽用湯匙舀了一勺湯,輕輕吹了吹,遞到洛春分嘴邊說道。
洛春分半信半疑的張嘴喝下了,還真沒犯惡心,而且湯味還出奇的好,比卞弩的廚藝是更勝一籌。
洛春分驚喜的奪過燭幽手里的碗,都不顧及燙的就想直接大口喝湯,她也是真的餓極了。
燭幽寵溺的揉了揉她的發(fā)頂,囑咐她慢點,小心燙著。
一碗魚湯下肚,洛春分感覺身上頓時就暖了不少,她看向燭幽,第一次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那笑容讓燭幽看得都失了神,原來這女子笑起來竟是這般好看的。
“你看什么呢?聽我兄長他們說,你原也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如此怎的還能有一手好廚藝的?”洛春分問道。
她對面前的男人著實也是知之甚少,若不是自己破罐子破摔,一次又一次的在他面前造次,而他又一再縱容,現(xiàn)在也許自己還是對他懼怕得很的。
“你竟聽說過我?”燭幽一臉意外。
“嗯,你鐘情女帝之事,在鬼界也算得上是一樁美談了,令弟與我嫂嫂又有兄妹之誼,我兄長在郾歸城還曾與你有過一面之緣的,你還出手維護過他們,我便是從他口中聽到了一些你的事?!甭宕悍趾敛槐苤M的回道。
燭幽聞言是尷尬的干咳了兩聲,別過臉去,這女子聽什么不好,偏是聽進了他與女帝間的那點舊事。
“燭幽,你從前是個什么樣的人???”洛春分看出了他的尷尬,轉(zhuǎn)開話題問道。
“我嗎?”燭幽眸色暗了暗,淡聲道。
“小時候的許多事已記不太清了,我自出生起就承載著家族的使命,也算得上是族中同輩們艷羨的風云人物,這樣的人自然也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承擔更多的責任和壓力。但其實我更羨慕我的弟弟阿垚,他久伴阿爹阿娘身側(cè)承歡膝前,而我4歲就被帶到了家族的制弩坊,跟著師傅學(xué)習(xí)技藝,功課更是由素來嚴厲的父親親自教導(dǎo)。我長到很大了才知道,父親原來也是會笑的,也是可以很溫柔的,只是,他那溫柔贊許的目光,從來沒有給過我?!?p> 燭幽說到此處,神情有些落寞,他坐在床榻邊,握著洛春分的手,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但其實,你的父親也是很愛你的,對嗎?”洛春分揉了揉燭幽的手,溫柔的說道。
“是啊,他對我的期望總是太高,才會更加嚴苛。阿垚滿周歲時,我才有幸能在母親身邊多待幾日,那時我已十一歲了,看到阿垚在父親的懷里鬧騰,揪扯著父親的胡須,父親還陪著笑,親昵的夸他厲害時,我當時心里酸得都快冒泡了?!睜T幽無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