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晝十年冬,王詔令,免去人族三層賦稅,開放兩族通婚;鼓勵生育,替魑魅族誕下新生兒的女子,記立功,去除奴籍。
新生魑魅實施嚴格戶籍登記制度,詔令頒發(fā)前私生魑魅,可補充登記。未記錄在冊的新生子,兩州均不予認可為魑魅一族……
爆竹聲聲慶新政,龍燈鳳舞迎桃符。
大雪下了半月有余,今年的戎州格外的冷。但對于人族來說,今年,卻是最熱鬧歡喜的一年。新政,是戎州人族的希望,是對即將來到的新年,最好的祝賀……
流螢族隸屬火系,阿黎不怕冷,但一到深冬就十分犯困,四肢五骸都散發(fā)著懶散的軟,日日宅在房中不是睡覺,就是在昏昏欲睡的路上。
只有韓如煜每日都會來找她說說話,探討些醫(yī)學知識。她房中的炭火,除了給桃子烤,就是給他用了。
“我知你最近進入冬眠期、嗜睡,但今日是除夕,晚上城中一定熱鬧非凡,想不想去看看?”韓如煜圍著火爐,煮著香茗,手執(zhí)黑子落盤,最近他在教阿黎下棋。
阿黎懶撒的伸了伸腰,趴在棋盤邊,又落一白子,緩緩道:“想啊,聽桃子說,過年是他們?nèi)俗遄顭狒[也最盛大的節(jié)日了,可是,不想出門,也不想動……”
“你剛化形不久,還保持著螢蟲的習性實屬正常,待日后修為達到一定境界,便能克服冬眠,甚至還可以辟谷?!表n如煜柔聲道:“到時候,活得就更能隨心所欲些?!?p> 一說到修行,阿黎精神又漲了幾分,賊笑著從懷里掏出一本書來,朝韓如煜晃了晃。
“這是什么?”他問。
阿黎賊兮兮的看了看周圍,小聲道:“法術(shù)典籍,從琚玖屋里順來的?!?p> 聽了琚玖的名字,韓如煜頓了頓,目光突然帶了分悵然。
“怎么了?你不會告訴他吧?”阿黎趕緊把書抱緊,警惕的盯著他。
韓如煜笑了笑,道:“當然不會!況且,尊主哪會在意這些?只不過……”
他的笑越來越苦澀,阿黎立即給他添了口熱茶,湊近了些,準備聽愛恨情仇的八卦。
“尊主已經(jīng)許久不曾召見我了……”韓如煜擔心他的傷勢,但不知為何,他突然不肯見他,連送去的丹藥也被退了回來。
“你們吵架啦?”阿黎問。
韓如煜搖頭道:“沒有,最后一次見面就是你清醒的那天,你知道的,當時我們還很好。”
那天?阿黎半瞇著眼睛努力回想了一下,她想,她大概知道什么原因了。
“如煜哥哥,可能,是我害了你~”阿黎很不好意思的垂下頭,她猜想,琚玖定是以為韓如煜移情別戀了:“我不該動不動就找你,纏著你,還特別不會選時辰,擾了你們雙修,他定是看我們走得太近…….”
“等等!”韓如煜被一口茶嗆到,咳了好半天才緩過來。
“你慢點,”阿黎拍著他的背,繼續(xù)道:“都怪我,害他以為你對他不專,跟你鬧小脾氣呢~”
“阿黎,你……”韓如煜又羞又驚訝,道:“你知道‘雙修’是什么嗎?還有,尊主怎么會覺得我對他……”終究是有點難以啟齒。
“我知道呀,”她不僅知道,還看到過了:“放心,我不是那種迂腐的人,我完全支持你們的選擇。除非你們自愿公開,否則我一定會幫你們保守秘密的,放心吧?!?p> 難怪,阿黎中蠱期間會將他當做情敵,原來,她一直就以為他跟琚玖是斷袖?
“你誤會了,我跟尊主只是朋友和上下級關(guān)系,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都正常的很,可沒有龍陽之癖……”
原來,安和村那次,只是韓如煜在給琚玖檢查傷口,剛查完傷,順手幫他整理了一下衣領(lǐng)。而所謂的‘雙修’更是無稽之談,不過是韓如煜用魑魅族醫(yī)師特有的治療術(shù),在給琚玖治療罷了。此術(shù)法極烈,琚玖又傷的深,一時虛弱得冷汗四溢,才有了阿黎看到的那一幕。
可琚玖那天的行為分明就是吃醋,如果不是因為韓如煜,那就是……因為她?他吃她的醋?
阿黎想到此,心中萬分竊喜,好像也沒那么乏了。
她道:“韓如煜,你放心,我一定替你弄明白原因,讓他主動要求見你?!?p> “他見不見我倒是無所謂,只是他重傷未愈,需得每日按時服藥才行?!?p> “你藥帶了么?我去送,一定給你送到,嘿嘿……”
阿黎起身,蹦跶了幾下,伸了伸懶腰,又拍了拍自己臉,讓自己提起精神。
給相公送藥去喏~
阿黎趕到曦辰殿時,大門緊閉,只有何澤一人守在外面。
“何澤,琚玖在里頭么?”
“噓~”何澤做了個禁聲的動作,然后將阿黎引至一旁,低聲道:“尊主在里面與喆、由二部部長議事,暫時不便通報,王后有事么?”
“我來給他送藥的~”阿黎朝他晃了晃手中的藥瓶,繼續(xù)道:“他們在里頭多久啦?”
“好幾天了?!?p> “什么事要議這么久?”
“這不新政剛實施嘛,牽一發(fā)而動全身,要處理的瑣事多得很?!?p> “哦~”阿黎點了點頭,她曾以為開放兩族通婚就是一句話的事,如此看來,她還真是想得太簡單了。
可是,再忙再累,也不能不顧自己的身體呀。
阿黎:“要不,你讓我進去,我送個藥看下他的傷就出來,或者,我留在里面,也許能幫上什么忙,畢竟這個想法是我提出來的,總不能問題都讓他一個人去解決是吧?”
“王后慎言~”何澤這次,直接將阿黎拉到一旁的回廊去了,他小聲道:“尊主受傷這件事,斷不能讓他人知曉了去,是何原由,王后這么聰明,應該不用屬下多說吧?”
阿黎點了點頭,她其實是有分寸的,只是沒想到,他受傷的問題連在內(nèi)宮提一下都不行,看來,即使是他身邊,也不是全然安全的。
“那我在這里等他~”阿黎打了個哈欠,靠在圍欄邊,眼睛就變得沉重起來。
“外面天涼,王后要不先回去?尊主忙完了屬下立即去稟告?!?p> 阿黎搖搖頭,她現(xiàn)在只想見他,一刻鐘都不想耽誤,況且她若是回去了,一不小心入了眠,又得等到什么時候去了!
“何澤,你陪我說說話好么?”
何澤點點頭。
“嗯…….”阿黎轉(zhuǎn)動著腦袋瓜使勁想話題,終于想起有件重要的事了:“你跟我說說‘圓溜溜’的事唄~”
何澤很驚訝:“你是說白駒盞?”
“嗯,不過琚玖好像總是叫她‘圓溜溜’?!?p> “王后怎么知道她的?尊主給你說的?”
“你且先不管我怎么知道的吧~”阿黎道:“她現(xiàn)在去哪了?以前不是總跟你們尊主形影不離么?她又是他什么人呀?”
何澤笑道:“王后很在意她么?”
“我不該在意她嗎?”阿黎也跟他玩笑道。
“該,是該!”何澤笑得更歡,只當阿黎是在爭風吃醋:“不過,沒有必要!尊主待她,跟你不一樣?!?p> “怎么個不一樣法?”
“她,更像尊主養(yǎng)大的孩子,”何澤跟著在她身旁坐下,不讓她仰頭與他對話:“說起來,她單純可愛,還真很招人喜歡呢……”
在何澤的記憶里,圓溜溜一直都是傻得可愛的模樣,她總愛‘大哥哥’、‘大哥哥’的叫著他,跟在他屁股后面團團轉(zhuǎn)。
尊主在的時候,經(jīng)常逼她練功,她總是愛找他幫忙,幫她逃過懲罰,即使從來沒有成功過。
她跟著尊主去到其他新奇的地方,回來都會給他和軋染帶禮物,軋染高冷不收,最后就全成了他一個人的……
看著何澤一會兒癡笑,一會兒又惆悵的,阿黎用手指戳了戳他,將他的思緒帶回現(xiàn)實。
“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阿黎問。
何澤眸子半合,垂頭看著地面,沉默良久,緩緩道:“她死了!”
阿黎的心一顫,她似乎對她有一種執(zhí)念,想了解她的所有,又能對她的一切感同身受。
“怎么……死的?”
“被鮫人害死的!”何澤說這話的時候,全身似乎都散發(fā)著憎意,原本總是嬉笑溫柔的面容,好像都跟著猙獰了起來。
阿黎打了個寒顫,不再問下去。
她抬頭看著漫天飛雪,圓溜溜的身影出現(xiàn)在那里,蕩著秋千,無憂無慮的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