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負手而立,目光一掃,便次第點燃了宮燈。
在這寬闊空曠之處,忽然傳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魔君大人,我是衾野?!?p> “進?!?p> 羽兒在這小盞內(nèi)游來游去,側(cè)耳傾聽他們的交談。
那個叫衾野的說有個人要造反了,好像叫龍氏,事出突然,萬分危急。
但是帶自己回來叫做魔君的這個男人卻又不慌不忙,幻化出一盤玉酥糕,捏碎了灑進琉璃盞內(nèi),緩緩道:“他打開了玲瓏塔第一層?”
羽兒一抬頭就是鋪天蓋地的玉酥糕碎末,好香啊。
她歡快的吃個不停,原本的擔(dān)心害怕都頓時拋到九重天外去了。
“是,屬下方得知的消息,玲瓏塔第一層的妖鬼,爻姬。已經(jīng)逃亡人間?!?p> “哦?那個以美色蠱惑幾朝帝王的妖怪?!?p> “是?!濒酪俺谅暬卮稹?p> 將手中最后一點玉酥糕捏成碎末,只見琉璃盞內(nèi)的小魚已是飽餐一頓,魚肚圓滾,很是滿足的模樣。
欒淵拍了拍手,起身:“是時候,重整一下十方魔境了?!?p> 羽兒翻了個身,看著琉璃盞外那個跪在地上的男子,衾野,好清俊的一張臉,淡漠,無欲無求,就像是說書先生口中,不染世事紅塵的和尚。
欒淵俯視這忠臣于自己近千年的隨從。
“把她抓回來,不從則滅?!?p> 他話音落下,羽兒不由得渾身一顫,后背冒汗,真是為那個叫做爻姬的人感到擔(dān)憂。
“是?!?p> 衾野退下后,大殿內(nèi)一度安靜的仿佛時間停滯。
欒淵靜靜的注視著這尾小小的魚,他的指尖觸摸著魚尾搖曳的流動,他不急于將金鱗旗復(fù)原,因為復(fù)不復(fù)原,三界之中,他都沒有敵手。
今夜過后,相信他掌魔君之位的消息很快天界便人盡皆知了。
他可真是迫不及待想要看見那些虛偽的仙人是一副什么神情。
夜光褪去,旭日初升,魔界處于三界之中一派縹縹緲緲的虛無之境中。
月色流云錦軟榻上,欒淵慵懶的斜斜倚著假寐,衣袍寬松,袒露著胸前光潔的肌膚。
忽然他察覺有人給他輕輕蓋上一層錦被。
他微睜開眼,目光由下至上的看清了眼前的人,她穿著一身淡藍色男子錦袍,身段玲瓏嬌小,面容姣好。
只見那人將被子給他掖好,就轉(zhuǎn)過身靜悄悄的想要開溜。
“站住?!?p> 輕飄飄的二字,帶著不容違抗的威嚴(yán)。
羽兒喉嚨處咕咚的咽下一口唾沫,僵在當(dāng)場。
欒淵并未起身,他一手支著下頜,打量著羽兒道:“是誰準(zhǔn)許你進我的寢宮?!?p> 羽兒誤以為自己犯了大錯,聯(lián)想昨日這人的口氣,不從則滅,可真是個狠人。
當(dāng)下軟軟的就跌坐在地,忍不住擠出幾滴眼淚,作出一副委屈的模樣,喏喏道:“我實在是太撐了才出來走走的,瞧見您被子掉了,才給您蓋上,真不是故意吵醒你的,您大人有大量,別殺我,我肉少還腥,不好吃……”
欒淵瞬間看清她的真身,原是那尾小魚,目光中凌厲散去,恢復(fù)淡淡的慵懶。
“你叫什么?!彼穆曇粲行M惑人心的牽引。
“小,羽兒?!庇饍阂怀橐淮鸬幕卦?,欒淵默默的望著她。
這丫頭鼻子秀挺,鼻頭小巧圓潤,有一點紅痣在上面。
她一哭,那點紅痣跟著一上一下的顫。
“你若再哭,午膳我便加一道糖醋錦鯉?!?p> 羽兒柔白的小手慌忙捂住嘴,雙眼瞪大的望向欒淵。
卻對上了,他笑意盎然的眼,這丫頭有趣得緊。
紫極宮是真的很大,比之凡人的皇宮還要大十倍。
飛檐斗角紅磚綠瓦,有人間的氣派,更有魔界的靈霧繚繞。
除了居住的殿宇,還有豢養(yǎng)靈獸魔獸的牧仙獸場,種植奇異靈草花卉的百珍田,每日辰時,靈霧蒸騰,幻化作雨灑落漫天清露。
這里美的不似魔界,更勝仙界。
這里雖然寂寥了三千年,但是卻不染一塵,井然有序,顯然是舊部下忠心耿耿,不敢怠慢。
羽兒中午吃了一大盤香酥靈雞,撐得肚皮圓滾滾,得到了魔君大人恩準(zhǔn),讓她來花園邊的百珍田走走消食。
這里種著各式各樣功效不一的靈草,羽兒望著其中一方種滿千年幻雪草的田壟,饞的口水都要掉下來了。
鯉魚婆婆說過,對鯉魚精來說,天材地寶之中,以水系溫和的靈草效用最好,其中又以幻雪草為最佳。
尋常的小鯉魚精,一輩子能遇到一株百年以上的幻雪草,都算是祖上燒高香了,這倒好,今日她一次見到了一田壟。
但是饞歸饞,有賊心沒賊膽要是被那位大人發(fā)現(xiàn)自己魚膽包天,竟然敢私自偷盜靈草,還不得把她魚鱗給刮了。
“幻雪草呀幻雪草,你等著,我等得了魔君大人的同意,就帶你回我的肚子里去?!?p> 此刻羽兒蹲在一條小溪邊,用樹枝劃拉水面。
自從欒淵將她帶回來,已是三四天了,底下的人無不竊竊私語她的來歷。
她宿在欒淵的寢宮,吃在他的寢宮,底下的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對了。
天知道啊,她還是一尾潔身自好清清白白的鯉魚哎。
遙遙相對的岑天梧桐樹后,有兩個身影在那張望,其中一妙齡女子睨了那溪邊的羽兒,有些不忿道:“零露大人,那就是魔君帶回來的丫頭,是個小鯉魚精?!?p> 雖是秋日里,正午的驕陽也炙烤的人心煩,透過梧桐樹細碎的重疊樹影,映在那女子嬌嫩細膩的面頰上,一雙狹長的狐貍美目中閃過一絲不屑與譏諷。
紅如玫瑰的唇瓣微微一張:“不過區(qū)區(qū)一尾鯉魚精罷了,倒是叫我好奇的是,她使了什么手段,讓魔君如此為她破例。”
“就是,定是使了魅惑手段!”妙齡女子說罷便遭到了零露一記白眼,她冷冷道:“魔君何等人物,三界之中能對他用媚術(shù)的人,怕是還沒修出這份道行,不過是見這小玩意兒有趣,便隨手養(yǎng)著罷了,也值當(dāng)你大驚小怪的回稟了我,且看我如何教訓(xùn)這小妖精?!?p> 自持身份貴重,零露本不愿為這等小人物動干戈,但到底是心頭火氣被人攛掇著冒起來了。
于是美人不屑一笑,徑直朝羽兒迎面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