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十二月起，我便很少見到皇帝了。
明霞給我講了很多關(guān)于天啟的事情。她說那里的草原一望無際，騎馬馳騁別提多么痛快了，冬日里漫天的飛雪銀裝素裹。蒼茫浩蕩之感是大盛所無法比擬的。
明霞說，她的哥哥天啟太子顧慕云時常帶著她出宮騎馬，她自小便在男子堆中長大。因為她的母后并不得寵故而連帶著她和哥哥也是被天啟皇室忽視的存在。她的第一匹小馬，是在她十三歲那年，曲北辰送給她的。
我看著陷入回憶中的明霞問道：“公主，這曲北辰是何人??？”
明霞抿著唇半天沒有說話，過了半晌她語調(diào)平靜的不似方才講起草原時那般的激情昂揚：“他是我喜歡的人，我原以為我會嫁給他的。”
我一時尷尬，便覺的自己是問錯了話。
明霞輕咳了一下，笑著問我：“皇后娘娘可曾喜歡過什么人？”
我一下被問住了，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喜歡一個人這件事似乎這輩子都不會發(fā)生在我身上。我生來便是為了做皇后的，不論是為了家族還是我所在乎的所有人，我都是喪失了喜歡一個人的權(quán)利的。而且無論是從皇后姑母還是我母親亦或是宮中眾妃嬪的經(jīng)歷來看喜歡一個人愛一個人都注定會傷痕累累。
我問道：“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
明霞想了想回答道：“喜歡一個人便是你日日都想見著他，只要和他在一處就是開心的，若是見不著他就會很想很想他，皇后娘娘心中可有這樣的人？”
我自嘲的笑了笑：“本宮是皇后，即便是有這樣的人也只能是皇上?！?p> 明霞看著我嘆了口氣：“我的母后便不愛我的父皇，她從不想見到他，我小的時候父皇還時常來看我，但母后對父皇總是冷冷的，直到有一次父皇發(fā)了好大的脾氣，還撕掉了母親日日都在寫的信。從那之后父皇便再也沒有來過。我偷偷去看過那些信，那些信的開頭第一句都是敬之安否。想必母后所愛之人便是那敬之?！?p> 我聽到明霞說的婧儀公主日日都會寫信，我便想到了那信定是寫給我父親的。
婧儀公主日日寫著寄不出的信問著敬之安否，可是我的父親身邊卻從未少過女人。不論是癡戀不得曾揚言非安家少將軍不嫁的我母親，還是內(nèi)心愛慕卻不愿被困在深宅大院的翠萍姑姑，再或者是府中的那些姨娘。我父親心中到底還給婧儀公主留下了多少位置。
原來，這男女間的相愛終究是女子吃虧些。想起曾讀詩經(jīng)時讀過一句“士之耽兮尤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痹瓉砭故沁@樣的真實。
“和本宮講講，你的曲北辰吧！”我一臉期待的看著明霞。
明霞無奈的看看我便起身坐在我身邊與我擠在一處，還拉過我蓋著的狐毛毯子蓋上，靠在我肩上，緩緩開口道：“他是天啟丞相的兒子，自幼與我哥哥一起讀書，我小時候便與他們玩在一處。以前我不會騎馬，哥哥又不愿帶我，便是他載著我。我們一起看過草原上最美的落日，聽過天啟城街上從大盛來的南曲班子唱戲，吃過茗煙閣最好吃的奶酥......要數(shù)最有趣的便是我拉著他去青樓。結(jié)果一進(jìn)去我們便被團(tuán)團(tuán)圍住，他竟是羞紅了臉?！?p> “后來呢？”
“后來......我一直以為他是喜歡我的，雖然我知道我們?nèi)羰窍朐谝黄鸲ㄊ菢O不容易的。可是我就想著只要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我們便一定可以突破重重阻礙在一起。那日我知道我要來大盛和親，便去找了他，問他愿不愿意帶我走。我都想好了，只要他愿意我便拋下一切跟著他?？墒?...終歸是我多想了?！泵飨颊f著說著竟是流下了眼淚。
我也是沉默著攬住她的肩拍了拍以示安慰。
“皇后娘娘，其實您這樣也挺好的，不曾動過心，也不曾愛過什么人。便就不會傷心?？墒牵锬锬蓵X得遺憾？”明霞抱著我的腰靠在我肩上抬頭看著我問道。
我笑了笑：“本宮沒有這個資格?！?p> 今日天氣甚好，夜晚也是無風(fēng)無云，月色明亮。
喜歡一個人，到底會是何種滋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