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一連幾日都熱鬧的很,妃嬪之間,東邊宮里拜見拜見,西邊宮里串串門。唯有我這長樂宮里卻是冷清的很。
那日福盛走后,第二日內(nèi)務(wù)府便帶著工匠來種桃樹了。那一棵棵的小樹苗,冒著一個個小小的花苞。只是那一棵棵的樹看起來著實單薄的很。我站在廊下,看著工匠們將那些桃花樹栽種在垂絲海棠的兩側(cè),形成了一片小小的林子。四公主看著那些樹很是開心,因為小果告訴她,桃樹春天會開好看的粉花,到了秋天還會結(jié)出好吃的桃子。于是乎,四公主選擇性的看著這些光禿禿的樹就像是看著桃子一樣,滿眼放著光。
“母后娘娘,您說到了秋天若是這些小樹都結(jié)了桃子,那咱們長樂宮豈不是會有吃不完的桃子了!”她奶乎乎的抬頭眼睛亮亮的看著我。
我摸了摸她的頭笑道:“公主,這些樹不一定會結(jié)桃子的?!?p> 四公主不解的問道:“為什么呀?”
我看著這些樹笑了笑道:“公主,這個世界上孕育生命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就像劉昭儀也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能生下你的。這個世界上的每件事都有它的輪回往復(fù),都有它所獨具的因果,但卻不是每件事做了便會有結(jié)果的?!?p> 四公主拉了拉我的袖子,面上的表情更加疑惑道:“那,既然不是每棵樹都會結(jié)桃子,為什么要種這么多的樹呢?”
我低頭看著她,捏了捏她那屬實可愛的緊的小臉蛋:“可若是不種,豈不是連一顆桃子都不會有了?”
只見那小小的人,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娘娘!娘娘!不好了!”采薇急匆匆的朝我們跑來,滿臉的急切。
我示意乳母將四公主帶下去,看著采薇問道:“怎么了?急慌慌的?!?p> 采薇猶猶豫豫的道:“娘娘,奴婢聽勤政殿服侍的小宮女說大將軍請旨想讓少將軍去一趟云城?!?p> “去云城做什么?”我不解的問道。
采薇更是神色躲閃支支吾吾的。我按住她的肩膀,看著她正色道:“采薇,快說!父親去云城做什么?”
采薇垂下眼簾,皺著眉頭小聲道:“去給大爺一家收尸......”
聽了這話我只覺得耳朵嗡鳴,一時間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四肢發(fā)麻:“大伯父一家怎么了?”
“娘娘....大爺一家,在去云城上任的路上遇見了山匪,全家無一人幸免....”
一時間,我內(nèi)心情緒頗為復(fù)雜,當(dāng)日若不是我自以為聰明,大伯父便不會遭到貶黜,大伯父若還在京中,又怎會遭此橫難?大伯父大伯母都是那樣好的人還有大哥...大嫂也才生下孩兒不久......就這么...都死了。
想著想著,我眼前一片發(fā)黑,竟是直接暈了過去。采薇慌忙抱住我,急的一邊流淚,一邊高呼著:“來人?。】靵砣?!皇后娘娘暈倒了!”
很快長樂宮又再次因為我的身體亂成了一團(tuán)。
等我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時,就見皇帝將我攬在懷中,正溫柔的給我喂著湯藥。而一側(cè)則站著太醫(yī),陳貴妃,甚至還有小太子。
我抬頭看向小太子,只見他的臉上沒有以往看向我時的那種玩味表情了,他緊緊的皺著眉頭,瞪了我一眼。便看向了別處。他和皇帝真的很像,尤其是那雙眼睛,看人時總是冷冷的不帶感情,只是他沒有長他父皇的那對極具欺騙性的酒窩。所以看起來便沒有皇帝那般極具有欺騙性。
我將目光轉(zhuǎn)向太醫(yī):“太醫(yī),本宮這是怎么了?”
太醫(yī)行了個禮恭敬道:“皇后娘娘,老臣早就說過,皇后娘娘切忌多思多慮,您本來就體弱,再加之上一次中毒傷了根本,這一次乃是急火攻心,內(nèi)息紊亂所致?!?p> 皇帝放下手中湯碗,又為我往上拉了拉被子道:“棠兒,這次又是為何?你怎么就這么不注意自己的身體!有什么事情是比自己的身體還要重要的?!?p> 我笑了笑,心里明白斷然是不能將大伯父之事直接問皇帝的?;实蹖⑽依г谶@宮里便是什么都不想讓我知道的。若是我直接問他,以他的性子一定會將這皇宮翻個遍也要找出告訴我的那人是誰。我不能再害更多的人了......
我笑著搖了搖頭:“勞皇上憂心了,臣妾沒多想什么,許是今日吹了風(fēng)吧。人說春捂秋涼,是臣妾不注意了?!?p> 皇帝垂下眸子深深的望了我一眼,也沒再多說什么。
可是我的潛意識里卻還是覺得這件事沒有那么簡單。云城一代雖是多山,也多匪眾,可是大伯父去云城乃是新官上任,怎么會不帶護(hù)衛(wèi),云城那邊按道理來說也是該早早派官兵前來接應(yīng)的。走的又是官道,這匪眾當(dāng)真會如此大膽的擋路截殺朝廷命官,甚至還能做到如此的趕盡殺絕?當(dāng)真是疑點重重。
我心里藏著萬千心事可是到頭來卻是什么都不能說什么都不能問。我沖著皇帝笑了笑:“皇上,臣妾累了,想歇息了?!?p> 皇帝輕輕的托著我的頭放在軟枕上,又為我掖了掖被角,便起身準(zhǔn)備離開,走前還不顧旁人的在我的額上輕輕的吻了一下“你好好休息,朕走了?!?p> 我笑盈盈的沖他笑著點了點頭。
一直站在一邊的陳貴妃卻是突然開口了:“皇上,皇后娘娘生病,按道理說臣妾理應(yīng)留下侍疾才對。不若,臣妾便留下照顧皇后娘娘吧!這樣臣妾也安心?!?p> 采薇看著陳貴妃那副笑臉,簡直是將眉頭都擰緊了,心道,她留下皇后娘娘才不讓人放心吧!
皇帝看了她一眼:“難得你有這份心。好自為之?!闭f罷便繼續(xù)向門外走去,太子跟在他身后,臨出門前還回望了我一眼。
待他們二人都走后,我看著陳貴妃笑道:“貴妃可是有什么話要與本宮說?”
陳貴妃捋了捋衣擺,就近坐在了桌邊軟凳上:“皇后娘娘,覺得臣妾是個怎樣的人?”
我聽了這話不禁失笑:“貴妃,你這話問本宮不覺得不合時宜嗎?”
“不合時宜?臣妾這一生便就從未合時宜過。罷了,也是臣妾問您這些做什么?”陳貴妃低下頭自嘲的笑了笑。
“貴妃有話不妨直說?!蔽矣X得她實在是莫名其妙極了,想來我與她似乎也不是這種可以談心的關(guān)系。
陳貴妃沉默了片刻,臉上那種失落突然一掃而空,又變成了往日里的那副盛氣凌人的模樣,笑道:“臣妾是想提醒娘娘,娘娘可千萬保重??!這往后的熱鬧還多著呢!您若像孝懿皇后那般早夭,這宮中不知要少了多少樂趣呢!”
我笑了笑:“勞貴妃費心?!?p> 一時間我二人也是再無言語。
我現(xiàn)在心里亂的很屬實沒有心思和她再糾纏下去,我望著正對著我臥榻的那扇窗子,窗子被牢牢的關(guān)上了??墒牵覅s還是覺得有寒氣透進(jìn)來。殿里的燭火將屋子里照的暖融融的,可是卻是照不暖我的心。
終歸,正月里的天氣還是寒涼了些,但這寒涼的天氣,哪里能比得上我內(nèi)心的冰涼。那份冰涼不僅是對大伯父一家的愧疚,還有對整件事情滿滿的懷疑,大伯父一家的死當(dāng)真是因為山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