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夕陽余暉照射在窗棱上,給玻璃窗渡上一層薄薄的金色,有幾只鳥往日落的方向斜飛而去。
屋里的三個人靜靜地吃著晚餐,時不時響起女子說話的嗓音。
“小山,蝦仁會不會太辣?合不合胃口?”
“你是這個家里的一份子,回到自己家里可不興讓人給你夾菜,你得多吃點,長著身體呢!”
“這個豆腐也吃點,還有排骨湯,吃肉喝湯長高高!接著,給你舀一碗。全喝光哦!”
沈臨風看了兒子一眼,充滿同情,他在桌子底下碰碰妻子的膝蓋,低聲說:
“差不多就行了啊?!?p> “喔,好的?!?p> 她不好意思地低頭,又抬頭朝沈其山笑了笑。
“小山,多吃點,自己夾菜啊。”
沈其山說“好”,接著吃。
他感覺爸爸的老婆比他還緊張,自己反而成了她要討好的對象,他覺得爸爸的這個老婆真的跟老爸說的一樣好。
可能還更好,不過他保留發(fā)言權,日久見人心,路遙知馬力,是好是壞,好到什么程度,最后才能見分曉。
本來吃完晚飯沈其山要回去的,黎蕭讓沈臨風給那邊打電話讓孩子留家里住一晚。
沈臨風想想沒什么影響,給艾玲玲發(fā)了個短信告訴她兒子跟自己住一晚的事。
艾玲玲回了句“知道了”就沒聲兒了。
三個人一起去小區(qū)附近的棧道散步,棧道上的行人三五成群,有快步走路的,有晃悠悠散心的,也有人坐在亭臺邊上嘰嘰喳喳聊天的。
大人招呼著小孩兒,年輕人攙扶著老人,男男女女,人倒是不少。
棧道是由深棕色木板鋪墊成的,道面大約兩米寬,兩邊都有高高的扶欄,扶欄外栽種著很多叫不出名字的樹,白玉蘭也在其中。
有一段欄桿外圍載的都是合歡樹,紅團子一樣柔軟的花朵毛茸茸地這一簇那一簇開了很多。
黎蕭邊走邊小聲地問沈其山一些學習上的事,沈其山也一一對答。
等走盡棧道,三人往回走,這回放快了腳步,原因是沈其山要看NBA比賽。
沈臨風陪兒子看籃球賽,父子倆邊看邊聊,有時又長時間不說話。
黎蕭趁機把客房收拾出來,把床上用品徹底換了個全,找來一雙備用簡易拖鞋,還有洗漱用品一并備齊,還在床頭柜上給放了一聽牛奶。
她又轉(zhuǎn)了一圈兒,沒發(fā)現(xiàn)缺什么才離開回到主臥。
洗漱結束她才進客廳喊兩父子去洗澡睡覺,還讓丈夫給孩子找一套睡衣,自己則坐梳妝臺往臉上脖上手上侍弄保養(yǎng)品。
沈臨風洗好澡出去看看兒子,幾分鐘后回到床上躺下。
“小山睡下了?”
“嗯。”
“你們離婚時孩子幾歲???”
“六歲?!?p> “你多長時間去看望孩子一次?”
“不一定。有時一個月一次,有時半年一回,有一次更長,我出去了差不多一年才回來?!?p> “你,今天怎么想到把孩子帶過來?”
沈臨風沉默了好一會兒,嘆了口氣說:
“他媽媽現(xiàn)在生了二胎,有點顧不上小山,想讓他回來跟我?!?p> 黎蕭靜靜聽著,等著他往下說。
“這事本來上周就該跟你說,可當時咱倆剛領證,我沒好意思跟你講。
本來小山的意思是他去住校,但我有點不放心,帶了他過來跟你見個面,看看處的情況,再跟你商量一下小山的安置問題。”
沈臨風聲音里帶著難掩的愧疚,不知道是對她愧疚還是對兒子愧疚。
黎蕭猜二者兼有。
“你想知道我的想法?”她輕輕地問。
“嗯,想知道,特別想。”他也慢慢地穩(wěn)穩(wěn)地答。
“萬一,我是說萬一,”黎蕭說,“我不同意,你就讓小山去住校?那他節(jié)假日去哪里?”
“他說他可以去外婆家或者奶奶家。”
黎蕭一下子坐起來,擁被抱膝,看著平躺著的丈夫:
“你忍心讓一個十二歲且父母雙全的孩子像個沒爹沒媽的孩子似的住到學校里去?!
你跟他媽媽沒有房間給他住嗎?為什么要把一個這么好的孩子扔到一邊!”
她生氣了,聲音里還出現(xiàn)了哭腔。
沈臨風趕緊起身抱住她。
“我不同意他去住校的,這不正找你商量的么?”
他拍著她的背。
“不氣不氣,我們好好商量,好不好?”
也許是他語氣里的溫柔安撫到了她,她漸漸平靜下來。
“你知道我為什么到現(xiàn)在還一個人嗎?”
她抬頭仰望著自己的男人,伸出右手摩挲著他干凈但不再稚嫩的臉。
“我家在山區(qū),我爸是來自內(nèi)地的一名邊防武警,內(nèi)地農(nóng)村的。
我媽媽是當?shù)刈詈每吹墓媚?,他們相愛結婚一年就有了我?!?p> 她的聲音飄渺起來,像是回到了那個時候那個地方。
“我媽媽喜歡跳舞,可是一個邊防武警的老婆哪里能去城里跳舞??!
她可能太渴望跳舞了,不顧我爸爸的反對,扔下我和爸爸離開了。
那時我就三歲,她就迫不及待地丟下我跑去跳舞。”
她不禁淚眼汪汪,沈臨風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拿拇指給她拭著淚,繼續(xù)聽她說。
“沈臨風,沒有媽媽照顧的孩子很可憐的!”
她抬著盈滿淚水的雙眸,可憐兮兮地看著丈夫,
“爸爸忙起來幾天不著家,我餓得不行又吃光了家里爸爸留下的零食,只好跑到隔壁吳阿姨家討吃的。
那次以后只要爸爸不在家,我就東家吃一頓,西家吃兩頓,直到……直到……”
她說不下去,沈臨風把哭泣的她擁進懷里抱緊,把她的頭輕按在自己胸膛上輕撫,給她無聲的安慰。
“直到爸爸出任務沒了,那時我也才八歲?!?p> 她終于說出來,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勇氣,那種疼痛、震驚和無助又圍攏過來,隱隱地,又想圍攻她的心臟。
她抱緊丈夫拼命往他懷里縮,從他身上傳來的體溫讓她有種安全感。
還有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的男性荷爾蒙擾亂了她純粹的悲傷,讓她悲傷的專注力有所下降。
“我們先不說了,黎黎,我們先不說這個啊!”
他安慰人可真夠笨拙的,翻過來覆過去就這么一句話,她聽了有點想笑。
她在他胸膛用腦袋拱了拱,把眼淚擦在睡衣上,抬起頭看著他。
“紙!”
“???”
“鼻涕!”
“喔!”
他忙去抽紙,本想遞給她。
她不動,抬著臉,看著他。他只好小心翼翼地幫她擦鼻涕。
第一次幫人干這事兒,沈臨風有點兒難為情,不過他順從內(nèi)心,還是麻溜完成了任務。
“老公!”
妻子用一種動情的音調(diào)喊他,他剛轉(zhuǎn)頭看她,一個黑影撲過來,他的嘴唇就被另一個更柔軟更馨香的柔軟給封住了。
他腦子里一陣激蕩,順著本能回應,投入了這場溫柔又激烈的戰(zhàn)斗……
無題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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