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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外之音

第二十一章 盛寵

畫外之音 林桐君 2002 2021-08-03 14:07:14

  杏花村里,美酒佳人,天子攜眾宮女玩樂,如此荒唐的景象很難讓人想象出現(xiàn)在宮中。

  蔡京等人為了迎合趙佶的藝術修養(yǎng),又重新布置延福宮,添加了村居、野店、茶樓、酒肆,有一種返璞歸真、古拙動人的情趣。同時,由一些宮女打扮成茶娘、酒保,趙佶扮成客人去杏花村喝酒,甚至偶爾扮一回乞丐,向人伸手討錢。

  因而后宮中糜爛之風盛行,趙佶臨幸宮女的頻次大大提高,皇后仁慈又軟弱,不敢上前規(guī)勸。

  草長鶯飛的時節(jié)里,趙佶又來此處玩樂,只見景觀布置頗有江南水鄉(xiāng)一帶的風情,遠遠聽得歌聲裊裊,婉轉動人:人人盡說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還鄉(xiāng),還鄉(xiāng)須斷腸。

  一曲罷,畫船中的女子款款掀開簾子,沖著趙佶招手示意。嬌羞掩面,隱隱可見其婀娜身姿。

  如此引得趙佶心里癢癢的,忙不迭地上了船,踉蹌了一下,險些跌了跟頭,那船上的女子趕緊上前扶住他,聞聲軟語道:“郎君可要當心些。若是跌了跤,小女子可不負責?!闭f罷轉身故作姿態(tài),秀發(fā)披肩,發(fā)簪是花鳥相見的木簪,淡綠色衣裙繡工精細,將江南女子的柔情彰顯地淋漓盡致。

  “小娘子這船上花香四溢,也不知是花香,還是……”趙佶一把將其摟在懷中,俯首間笑道:“原來是月才人?!?p>  畫船旖旎春光,搖晃在碧波中。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月才人月茗,靜容婉柔,麗質輕靈,風華幽靜,淑慎性成,柔嘉維則,深慰朕心。著即冊封為月貴人,欽此!”

  此后一連數(shù)日召幸,月貴人獨獲盛寵。

  溪音親自帶著禮物前來慶賀。

  “姐姐,你總算振作起來了,如今也算是官家心尖上的人了,但也切莫大意。雖說喬貴妃仍在禁足期間,但復寵是遲早的事,畢竟她為官家誕育了皇子?!?p>  “阿音,我們出自坊間,雖說得閣主庇佑,但在世人眼里,我們依舊卑賤可憐,如今一朝入宮,這便是扭轉命運的時機?!?p>  “姐姐,繁華一時,都是虛妄,只是不得不為了存活動些心思罷了。”

  月茗拉住她的手,眼神忽然狠辣了起來:“不若,我們趁著喬貴妃禁足期間,想辦法除掉她?!?p>  嚇得溪音登時站了起來,“姐姐,你的意思是……不行,先不說此舉有多冒險,殺人,我……?!?p>  月茗將手中帕子丟在地上,哼了一聲:“怯懦,難成大事!既如此,萬望你以后莫要阻了我?!?p>  “姐姐,你盛寵一時,也要居安思危,天子無情,你若有了錯處,被人拿捏了,以后只怕會很艱難?!?p>  月茗大怒道:“你只會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手上的疤痕,我自小學琴,如今這手再也不似從前靈活,切膚之痛,錐心之苦,片刻不敢忘記?!?p>  溪音上前抱住月茗,摸著她的頭發(fā),月茗的眼中戾氣漸消,閉上眼睛,回想起這些年在清音閣的一幕幕,多少次自己失意時,溪音就這樣抱著她,哪怕是她做錯了。

  月茗哽咽著道:“你倒是一點沒變。”

  “你在我心里永遠是在清音閣里與我相伴的月茗姐姐,我只希望你好?!?p>  溪音并非看不出月茗的萬般心思,但仍舊感念這些年相伴的情誼。

  回宮路上,她腳步緩慢,走幾步便嘆口氣,愁容不展。

  幽若貼心地問道:“娘子何事愁悶?”

  “但凡起了爭的心思,以后便是風波不斷,爭與不爭,豈能由得你我。或許月貴人是對的,但是我不愿意看到她面目全非的樣子,也不愿意違拗本心,很可笑吧。”

  “娘子心善,是個好人?!?p>  “若是好人,便不會累得她們卷入這混亂的局面,雖并非我本意,到底因我而起。”

  她折斷了桃枝,臨水而照,假山隱映后,一個熟悉的身影躲躲藏藏。

  “何人?”

  那人見被發(fā)現(xiàn),只得訕訕地走過來。

  “阿音?!?p>  “子末。你……”

  “我……想來問你,這畫還學不學了?半途而廢可不是好學生?!?p>  “我近日繁忙,過些時候吧?!彼龔娙套∽约合肟拷男乃?,內心反復勸誡自己,如今想辦法獲得官家寵愛,在這宮中立足,護住自己的姐妹才是要緊事。

  子末眼神中的失落看在她的眼里,她看著這個一路以來無怨無悔陪伴著她的郎君,心里萬般糾結,卻也無可奈何。

  子末走近來,伸手將她頭上飛落的花瓣摘下,哀聲道:“阿音,我們是朋友不是嗎,你不必躲著我,我不奢求更多,只希望你不要避開我,不要不理我……”

  溪音本就動搖的心思又起漣漪,她緊咬了下嘴唇,說道:“子末,我最近心里很亂,也很害怕,那天我見月茗出事,你知道嗎,她的手鮮血淋漓,她的眼淚就像砸在我的心上。”說著說著溪音的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我不知道該怎么辦,除了官家的庇佑,我想不到其他方法了。我……我不愿意他碰我,每次都令我難受?!?p>  子末見到面前哭泣的溪音,恨不能立即帶她離開,可是他只是個卑微的畫師,無權無勢。多可笑啊,憑他也敢妄言與她相守嗎,也配問她若是有朝一日出宮,愿意過怎樣的生活。她沒有未來了,她到死都會在這里,紅顏白發(fā),綻放又枯萎。

  他苦笑著,一言不發(fā),卻漸漸萌生了些別的心思。

  他想救她出宮,不惜一切代價,既是自己的犯下的錯,合該由自己彌補。

  他離去了,她望著他一身落寞,抬頭仰望著天,心里想著:我究竟在做什么,當時坦蕩入宮,便該知有今日,世人皆苦,非我一人承受,他不也一樣嗎。未遂平生愿,人間尋常事罷了。

  重門深鎖下,唯我心昭昭。

  山川不念舊,年年復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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