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溪口，村社外面十幾里的一處山坡背面，有這么一溜鼓起的枯葉堆，遠(yuǎn)遠(yuǎn)看去根本察覺不出什么異常，唯有抵近了瞧才能發(fā)現(xiàn)其不同之處。
“嘩啦啦！”
一處草堆里忽的伸出一條胳膊出來，而后便是一道人影從中鉆出。
鄭森抖了抖身上的枯葉，好家伙，這要不說他都不敢相信是在臺灣，昨夜冷的厲害，要不是這一堆枯葉，早就凍成傻狗了。
透過他身后可以看到，外部被厚重枯葉覆蓋的里面其實是一個緊致的帳篷，中間挖了一個坑，此時上面還掛著一個冒著微微白氣的鐵鍋。
從帳篷內(nèi)出來后，鄭森緊了緊身上的衣服，隨后就攀上了這山坡的頂峰，朝四周眺望過去。
這里遠(yuǎn)離雙溪口村社，周遭皆是無人的，本來這種地方該是漢人們用來放牧牛羊或者用作他處的，但因為雙溪口一片經(jīng)常受到生番的襲擊，所以沒人敢離開村社太遠(yuǎn)。
“何老，可有諸羅山社那群生番的消息了？”
鄭森哈了口氣，這天氣真是嚇人，明明已經(jīng)是三月多了還是在臺灣，晚上竟然還能降到零下，就是這白天，放眼望去，山坡腳下是漸漸散去的霧氣，而在他手邊不遠(yuǎn)的幾株灌木葉子上，還能肉眼看到晶瑩剔透的露珠。
僅僅是瞅了一眼，他就打了一個哆嗦，驚駭之余想到了北方，臺灣都是這般景象，福建江南豈不是更甚，再北的山東直隸...
他搖了搖頭，時間雖然很緊張，但是絕不能急，諸羅山社是他的第一步。
這一步走好了，大肚社這些熟番才會對自己臣服，其余的生番部落才會害怕自己，臺灣的漢人村社才會敬重自己，熱蘭遮城的荷蘭人才會感到壓力，安平城的鄭芝龍才會重視自己！
何斌回過頭來，拱手道：“公子莫急，老夫推測就是這幾日的功夫，咱們雖是先走的，但是帶的槍炮不少，速度比那些生番要慢上不少的，他們必定損失慘重，絕不會善罷甘休，肯定會循著蹤跡找過來的。”
何斌對這群生番蠻子熟悉的緊，人笨腦子還不轉(zhuǎn)彎，喜歡用蠻力，比之大肚社之類的熟番還要不如，最是好對付的。
以往臺灣漢人沒人組織，上面還有荷蘭人明里暗里的打壓，所以一直忍氣吞聲，任由如諸羅山社之流的生番騎在脖子上拉屎，如今鄭森帶著大軍到來，荷蘭人連個屁都不敢放，這些生番又能掀起什么樣的浪來？
他穩(wěn)重?zé)o比的表情讓鄭森也跟著放松起來，吃過飯食之后就下山巡視了一圈士兵的就位情況。
當(dāng)天夜里，五更。
鄭森窩在帳篷里睡的正香，忽然，一聲叫喊出現(xiàn)在他腦海中，很快，這道聲音越來越大，直至把他驚醒。
“呼，呼！怎么了？！”
猛地起身，鄭森瞪大了眼睛看向帳篷口子，那里即刻被掀開，鄭久的臉龐出現(xiàn)在黑漆漆的夜色中，他對著鄭森道：“公子，有動靜了?！?p> 有動靜了？
啪的一下，鄭森直接就起來了，抓起掛在帳篷里的甲胄和武器就欠著身子鉆出了帳篷。
冷風(fēng)呼呼的吹，出了外面只是一瞬間，鄭森就精神了起來。
他手腳不停，一邊穿著甲胄一邊走著路，同時嘴里還問著。
“諸羅山的生番來了？”
“嗯?！?p> 鄭久話不多，走在鄭森身前不遠(yuǎn)領(lǐng)路，待到鄭森穿好了甲胄便把武器遞給了他。
接過燧發(fā)槍，鄭森頓時感到心里有底了，他來到山坡頂峰，與何斌、陳子龍、閻應(yīng)元等人對視一眼之后看向了一張簡易的地圖。
“公子，據(jù)我們散布在前面的士兵來報，四更時分有一股生番過了此地，聽動靜大約得有幾百上千人?！?p> 何斌指著地圖上的一處地方說道，他指的地方距離鄭森所在的位置有二十來里路，單純步行的話至少得一個小時才能到，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五更天。
鄭森聽著，扭了一下腦袋看向東方，那里的黑暗已經(jīng)不是那么的濃郁了，天很快就要放白。
“你的意思是說，諸羅山社的生番很快就要到咱們這兒了？”
何斌頓了一下，道：“不是很快，而是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了，可能就在附近。”
??？
就在附近？一覺醒來生番就在爺身邊？
鄭森跟著瞄了陳子龍和閻應(yīng)元兩人一眼，見他們的反應(yīng)都是點頭之后不禁沉默了起來。
“鄭公子，這些日子早晚皆有大霧，生番不熟悉這里，軍中帶了當(dāng)?shù)貪h人，不知可否由他們帶路，摸一摸生番的位置？”
陳子龍瞇著眼睛想了一會兒，提議說道。
緊接著他又補充道：“從這兒到雙溪口的路就兩條，這些生番縱是再善鉆山也不會走沼澤吧？”
“何老，你覺得如何？行得通嗎？”
鄭森聽完陳子龍的提議，琢磨了一下覺得可行性很大，遂問向何斌，何斌沒有多余的意見，緩緩的點頭，然后對著陳子龍感嘆了一句。
“老朽久居臺灣這東番地界，多年未曾回大明了，本以為朝廷是一年不如一年，現(xiàn)在能見到如陳臥子你這樣的后生，也算是無憾了?！?p> 見對方如此盛贊自己，陳子龍哪里受得住，他在江南是瀟灑無比，可被鄭森擄走南下以來，這一個多月里所見所聞遠(yuǎn)甚于之前，整個人的性情也有了些變化，當(dāng)即拱手回禮。
一旁的閻應(yīng)元也拱手對何斌說了些諸如“老先生不必妄自菲薄”之類的話。
已經(jīng)作勢要動身下山，準(zhǔn)備帶兵去找生番的鄭森直接就立在了原地，接著吆喝了一聲。
“三位還去不去了？”
這才叫三人停下了奉承的話，哈哈笑著跟著下了山。
山上看的還不明顯，來到山下鄭森這才發(fā)現(xiàn)，這霧遠(yuǎn)比想象的要大。
他凝著眉頭，走了兩步就抬起手，摸了一把額頭，滿手的水。
“...”
看了看手上抓著的燧發(fā)槍，鄭森的表情更加凝重了。
他突然一停，神色緊張，極為嚴(yán)肅的對著身邊也一起跟著停下的鄭久問道：“鄭久，這槍，還能不能用了？”
說罷，拿起了火槍擺到了鄭久面前，鄭久一愣，隨著他的目光移到了燧發(fā)槍的燧發(fā)機上時，臉色大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