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世居海濱,接觸西洋之事頗多,行事自然帶有些許西洋之風,不過據(jù)我所看,臺灣此地能夠如亂世之桃源,歸根結(jié)底還是一句話,此地地多人少?!?p> 陳子龍看的比較透徹,他一語道出了臺灣目前現(xiàn)狀的根本。
“只要不懶,是個人都能在這里活下來,鄭大木所做的事情其中有用之處反倒是一些朝堂諸公們嗤之以鼻,不屑習之的細枝末節(jié)?!?p> 他說到這里停了一下,目光在屋子里搜尋了片刻,指著一只正在嗡嗡飛著的蚊子說道:“就比如這蚊蟲,如果不是鄭大木令人填埋周圍沼澤,水坑,灑下石灰進行所謂的消毒殺菌,這些來臺灣的人能活下這么多嗎?”
“哈哈,說不定你我二人都有可能陰溝里翻船,就此長眠了呢!”
面對如此另辟蹊徑的解讀,閻應(yīng)元一時竟不知道如何回答,耳邊的嗡嗡聲愈發(fā)響亮,他跟著看了過去,目光在那只蚊子身上停留了片刻,笑道:“這事情,越來越有趣了,鄭大木,真是個奇怪的人。”
他話音剛落,就遭到了陳子龍的反駁。
“非也,鄭大木乃妙人也!”
...
福建,安平城。
這座堅固而典雅的城是鄭芝龍建的,以一己之力筑城,整個天下有如此氣量者都是寥寥。
此時,這座城的主人正在他的書房里看著邸報。
“福王在南京監(jiān)國了...”
他嘴里默默念叨著,眉頭緊蹙,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過了一會,鄭芝龍起身出了書房,來到一處幽靜的園林,目光渙散的在林子里四處望著。
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頭頂?shù)奶柖甲兓昧宋恢?,園林之外出現(xiàn)了一陣嘈雜聲。
“哥哥,鄭彩和鄭聯(lián)他們來了?!?p> 一個較鄭芝龍年輕不少的精瘦漢子快步走了進來,看到鄭芝龍后微微拱手,面色凝重的說道。
鄭芝龍嗯了一聲點了點頭,隨后動起身子朝外面走去。
他是鄭芝龍的五弟鄭芝豹,是同父異母兄弟,鄭家在鄭芝龍這一輩共有兄弟五人,鄭芝龍是老大,他下面還有芝虎,芝麟,芝鳳,芝豹。
芝虎在與劉香的海戰(zhàn)中被殺,而芝麟則是早夭,所以目前這世上鄭芝龍唯有芝鳳、芝豹兩兄弟了,而鄭芝鳳就是鄭鴻逵的原名,他在考取了武舉人之后便自己改了名字。
至于這前來安平城的鄭彩鄭聯(lián)兩人,則是鄭家宗族里的族兄弟,在鄭芝龍發(fā)跡之后,鄭家里面不少年輕一輩的人都跟了鄭芝龍做事,發(fā)展到后來,整個鄭家都摻和了進來。
也因此,鄭芝龍這個領(lǐng)袖威嚴不足,族里的長輩常常會拿輩分來壓他,以至于鄭芝龍對待鄭家之中的敗類也不能輕易下手。
“他們兩兄弟來做什么,今年周轉(zhuǎn)的錢不是已經(jīng)派人送去了嗎?”
鄭彩鄭聯(lián)兩人掌管著金廈兩地,這兩個地方在鄭氏集團里占據(jù)著重要的地位,許多前來福建貿(mào)易的商船都是在那里停靠,所以鄭家的商船也有很多是在那里出發(fā),自然那兒的船就歸鄭彩鄭聯(lián)兩人管理了。
可以說,如果鄭芝龍、鄭鴻逵、鄭芝豹三人是鄭氏的領(lǐng)頭羊的話,鄭彩鄭聯(lián)就是二把手,前些年他們這些鄭家的旁支對鄭芝龍的幫助還挺大,可是近幾年這些人越發(fā)的難以管教,仗著幫助鄭芝龍建立起了如今的鄭家,越發(fā)飛揚跋扈。
鄭芝龍心里早就想把他們趕出鄭家了,之前鄭森回福建對他說的一番話表面上是被鄭芝龍呵斥了一番,實際上還是起到了一些作用的。
特別是鄭森說的,勵精圖治練兵積糧,抓住時機效仿曹魏故事,更是擊中了鄭芝龍內(nèi)心的悸動。
而想要完成這等曠世偉業(yè),第一個要做的就是肅清內(nèi)部矛盾,就算是日后不做,將鄭氏的權(quán)力集中到自己手上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正好如今天下動亂,鄭彩鄭聯(lián)兩人還像往常那樣行事,可以借機找他們的麻煩了。
如此想著,鄭芝龍來到了前院,只見兩個三十多歲的糙臉漢子正跨坐在石凳上,一副狂放模樣,絲毫沒有在乎這里是福建總兵,同時也是他們大哥的府邸。
“鄭彩,鄭聯(lián),你們來了?!?p> 鄭芝龍淡淡的問了句,然后坐在了石凳上,面對兩人。
一旁跟著的鄭芝豹也坐了下來,并招呼了仆人上茶水。
鄭彩鄭聯(lián)兩人見到鄭芝龍到來,當即收起了狂放不羈的儀態(tài),拱手道了一句:“大人!”
“嗯,說罷,什么事?!?p> 鄭芝龍眼簾一垂,抿了一口剛上來的溫熱茶水,默默說道。
半晌,在聽完兩人的念叨后,鄭芝龍眉頭不禁一挑,這是要向大木發(fā)難?
他沒聽錯,鄭彩鄭聯(lián)兩人前來訴苦全是因為鄭森在臺灣的經(jīng)營所導致的。
最近一兩個月,鄭森的人在福建沿海到處招募流民,而且給的報酬很豐厚,并且到了臺灣還允諾所開墾土地全都歸流民所有,而且前幾年不收地租。
這讓福建的流民欣喜若狂,因為是鄭森派來的人,所以也沒人敢阻攔,一切進行的都很順利,這兩個月里,已經(jīng)從福建招了好幾萬人去了臺灣。
而這些人到臺灣前幾月的口糧也都是用的鄭氏船只,因為就近,所以鄭彩鄭聯(lián)兩人所在的金廈就成了重災(zāi)區(qū),船只被占用了不少。
“哥哥,大木他如此做事,這讓我們怎么給哥哥做生意?來金門廈門貿(mào)易的船只都被吸引去了臺灣不少,全都便宜了那群荷蘭人!”
“就是,大木他雖然是哥哥長子,但是也不能這么胡來,臺灣哪兒荒涼的很,投入這么多人力物力到頭來能收回幾成?全都打了水漂罷了!”
鄭芝龍聽完,眼睛逐漸瞇了起來,他是支持鄭森做事的,眼下朝廷無力,北地情況也不明了,出于海盜的謹慎心理,在這種大勢之下多安置幾個老巢很有必要。
況且,鄭森這小子在臺灣也不是沒做事,前兩個月不就是剿滅了一批不聽話的生番嗎?
還借著余威狠狠的敲打了荷蘭人一番,能在這個年紀,以貴公子的身份做到這種程度,鄭芝龍已經(jīng)很滿足了,他一直覺得未來的繼承人如果是個庸碌之人的話,會把他好不容易打下來的基業(yè)給葬送掉。
現(xiàn)在看來,鄭森這小子目前展現(xiàn)的本事完全足以勝任鄭家掌舵人的位置,甚至未來還有可能超越自己也尚未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