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兄,天興州事務讓閻兄管理是有原因的,希望你能理解?!?p> 小室內(nèi),鄭森與陳子龍面對而談,和閻應元陳子龍兩人相處的這幾個月里,他大致是摸清了兩人的性格,至此時,他已經(jīng)有了相應的分工給他們,今天正是與陳子龍道明的。
聽到鄭森解釋,陳子龍不禁灑然微笑了起來,他倒沒想那么多,經(jīng)過崇禎末年諸多的變故之后,他已經(jīng)對政務沒有那么上心了,反倒是對西方哲學有了濃厚的興趣。
在臺灣的這幾個月里,陳子龍平時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和葡萄牙的幾個傳教士學習葡萄牙語,并且四處搜尋萬歷、天啟年間被翻譯過來的西方書籍,對鄭森的幫助也只是寫了書信寄往江南的好友,讓他們幫助鄭森在江南行事,除此之外便是閑暇時候在天興州教孩童讀些書,認些字罷了。
“鄭公子何出此言,你與我可是有約定在先,如今福王監(jiān)國,我已信了七八,若是之后事情也如你所料...”
陳子龍說到這里想了想,露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咂嘴說道:“那便足以證明,你真有爭奪天下的機會!”
語不驚人死不休,陳子龍行事放蕩不羈,松江雅士的狂放頃刻間就展露了出來,鄭森愣了愣神,接著霍然笑了起來。
“陳兄太看得起我了,時局未定,某可不敢如此妄言,不敢奢求做曹操,能做一個周勃便好?!?p> 他擺擺手,雖說知道未來局勢走向,但是鄭森也十分清楚,鄭家表面上富甲天下,擁兵二十萬,實則大多都是水手,真正能打仗的不多,而且多擅長海戰(zhàn),陸戰(zhàn)實在是拉胯,更別說和號稱騎射無雙,滿萬不可敵的滿清八旗相比了。
想要對付滿清,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
北地,京師,六月五日。
原大明通州巡撫王鰲永跪拜在地上,頭發(fā)散亂,皮膚滿是污漬,唯有一身破舊的官服還能看出此人曾經(jīng)是個不小的官,然而在如今的京師,官是最慘的。
自從四月二十五日大順軍攻克京師,崇禎皇帝自縊煤山之后,本抱著大順新朝必定會懲治首惡余不追究,繼續(xù)重用他們這些原大明朝的官紳地主,以此來迅速穩(wěn)定地方想法的大明官員紛紛視李自成的大順為天下的新主人,爭先恐后的巴結(jié)大順,然而。
李自成對這些滿腦子只有《魔改版儒家思想3.0》和《盤剝百姓的一百種方法》以及其他亂七八糟的大明官員沒有任何好感,他在進京的第七日就宣布了追贓助響的新法。
由底層百姓、投誠明軍組成的大順軍對待這些昔日的上官可絕不會手軟。
在五月三日至六月四日這一個月的時間里,京師大小官員兩三千人慘遭大順兵丁拷打,每人根絕官職大小必須交出相應的銀兩,不然則晝夜折磨。
王鰲永跪在地上,想到上個月的悲慘經(jīng)歷,心中悲戚萬分,在闖賊的營里,不堪忍受刑罰之苦而死,無錢被拷打致死的同僚不在少數(shù),他能活下來實在是萬幸。
好在,好在前些日子李自成此賊領(lǐng)兵東去山海關(guān),在那里和平西伯吳三桂以及關(guān)外韃子大戰(zhàn)了一場,前日大敗而歸,在京城匆匆稱帝之后就一路西撤了。
如今這京師的主人已經(jīng)換成了大清,王鰲永也是滿心想著洪承疇被招降之后享受優(yōu)待,他們應該也會受到大清的優(yōu)待,至少不會像李自成那么狠了吧?
六月五日,飽受風霜的京師城外,一眾無比凄涼的官員跪伏在道路兩旁,不遠處,一行身穿鐵釘棉甲,留著金錢鼠尾的大清軍隊朝這邊行來。
望著已經(jīng)今非昔比的京師,多爾袞有些懷疑洪承疇那個家伙是不是出了餿主意。
要知道,十多年前他跟隨皇太極攻破長城關(guān)隘,襲掠京師的時候,大明雖然說不上有多么富足,但是比起關(guān)外苦寒之地里最上等的盛京還是要好上無數(shù)倍的。
可如今與李自成大戰(zhàn)一場之后,本帶著收獲豐厚戰(zhàn)利品的念頭進入京師,看到的卻是這樣一番場面,差距之大著實讓多爾袞有些不滿。
更別說,這些在道路兩旁跪著的原大明官員了。
原本入京多爾袞打的是為大明皇帝報仇的旗號,而且打的是吳三桂的旗號,但是現(xiàn)在入城的卻是多爾袞,吳三桂顛顛的在多爾袞屁股后面,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來不對味。
所以,不少大明官員見狀直接就開溜了,他們可不想留那金錢鼠尾給蠻夷當官。
現(xiàn)在留下的官員人數(shù)不多不說,還多數(shù)都是庸庸碌碌之輩,入不了已經(jīng)入主中原的多爾袞的眼是很正常的。
馬蹄聲接近,離去,王鰲永垂著的心終于落地,他是小人,茍且偷生的小人,為了能夠在闖營里保住性命,不惜把昔日關(guān)系最好的同窗供了出來,讓闖賊去他們家中挖銀子,以此才茍到了現(xiàn)在。
如今大清入主京師,大順頹勢盡顯,而江南的東林黨是什么尿性身為一個林子里的鳥,他王鰲永最是清楚不過。
興奮,激動,一時間種種情緒涌上了心頭,他想到了關(guān)于關(guān)外滿清韃子的各種傳聞,再結(jié)合自己眼前所看到的,拿滿清和李自成的大順以及江南的大明官僚們一比。
高下立判!
倒不是說滿清要比他們都更好,只是說滿清夠狠,為達目的誓不罷休,就連皇帝薨天這種大事也能在不到一年之內(nèi)妥善處理,并且迅速整頓兵馬南下與大順爭奪天下。
王鰲永很欣賞這樣行事效率,當天夜里,他便拖著傷痕累累的身子,去到了隨軍入城的原大明薊遼總督洪承疇處府邸,扣門拜見。
求了門房幾聲見其性子不耐,要對他進行驅(qū)趕時,王鰲永悲聲喊道。
“吾通州巡撫王鰲永也!請亨九先生救我!”
一聲吆喝過后,半晌門后才傳來疾步之聲,一個仆人沖著他道了一句:“可是天啟四年進士?”
王鰲永一聽,當即來了精神,忙搖頭:“非也,吾天啟五年進士?!?p> 那仆人見狀,這才對身邊門房說了兩句,大門緩緩打開,王鰲永被攙著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