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弘光朝廷完全沒有因為他這個蝴蝶的到來而發(fā)生什么改變,依舊是和歷史上一樣,開始了他那震驚世界的作死之旅。
既然如此,鄭森自然不客氣了,他在鄭氏毫無根基,在平戶出生,六歲之前從沒去過福建,之后更是讀書學儒的鄭森能扳倒鄭彩完全是這個身份擺在這里。
可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所作所為會不會引起鄭芝龍的反感。
然而就算鄭芝龍不喜,鄭森也是要做的,難道要讓他在知道歷史大勢的情況下無動于衷,只能暗地里做些手腳,最后混個安享晚年就滿足了?
鄭芝龍靠不住,還得靠自己。
這福船上的二十多人便是鄭森保全自身的第二步,將這些人籠至麾下,他不僅能多出一票足以成立自己班底的人才,還能提高在鄭氏內(nèi)部的地位。
雖說眼下是亂世,但文人到底是受人尊敬的,有宋應星,黃宗羲等一眾人在,他的觸手可以伸到八閩之地乃至江南很多地方,聯(lián)絡當?shù)睾兰?,借助力量,約定起事等等。
隆武朝廷的大臣被鄭芝龍隨意殺害那是因為他們背后沒有靠山,而鄭森有這個實力給他們撐腰,這就足夠讓他在鄭氏奪得一定的話語權了。
福船廣大,普遍都是載重八千到一萬石的,長數(shù)十米,寬也有一二十米,更有那閩江口的大福船,長近百米,寬有三四十米,規(guī)模直逼永樂年間的鄭和寶船了!
不過那艘大船是鄭芝龍的座艦,恐怕不止八閩之地,就算是整個大明乃至全世界,這也能算得上最大的船只了。
這樣的船用來給宋應星等二十余人聚會暢談自然不成問題,不遠處小島五虎山上也早有人登陸,在上面警戒布防,每日清晨,就有平底小船從閩江順流而下,運來新鮮的吃食和筆墨紙硯等物。
總之,一句話,只要是他們需要的,鄭森一應俱全。
時值明末亂世,能把這么多高風亮節(jié)的文人聚到一起,給他們提供最好的待遇,鄭森在眾人心中的形象正在慢慢轉變。
他也不急,打算這樣再過幾天時,八月十六日的下午,兩艘偏小些的福船從東邊乘風破浪朝這兒開來,打頭的那艘,船首上還站著一個人,遠遠看去,隱約能看出其仿佛在竭力嘶喊。
和陳子龍,宋應星他們吹了會牛筆就下到底下船艙思索將來局勢的鄭森瞄到了這兩艘船。
心里一直記掛著東寧的他頓時心中一個咯噔,噌噌跑上了甲板。
兩艘福船很快就到了五虎山邊,福船上接著吊下了幾艘小船,因為距離近了,鄭森也舉起了望遠鏡看過去。
是鄭久!
咽了口唾沫,鄭森臉色有些難看,鄭久在他臨走之前可是被派去基隆負責金礦事務的,現(xiàn)在放著基隆的金礦不管跑來福建找自己,肯定是有天大的事情。
和荷蘭人打起來了?
大肚社的人和生番暴動了?
亦或者是什么其他的情況?
幾個呼吸間,各種糟糕的情況就在他腦海里轉了個遍,然而直到鄭久艱難的上了他所在的船,氣喘吁吁的將東寧的情況報告之后,鄭森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瘧疾?你說東寧爆發(fā)了瘧疾?!”
他怒了,狠狠的揪住鄭久的領子,質問起來。
要知道,從二月鄭森來到臺灣以來,臺灣就沒有出現(xiàn)大規(guī)模的瘧疾,痢疾,瘟疫之類的傳染病,不過這并不代表鄭森對此不重視,恰恰相反,為了迎接即將到來的眾多流民,他抵達臺灣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漢人百姓不準喝生水,填埋水坑,以及建造廁所,并且嚴懲將污穢物隨意傾倒的人。
在每天使用石灰鋪灑消毒,以及上述各種舉措都嚴格執(zhí)行下去后,臺灣全島不敢說,至少鄭森控制下的漢人村社就沒出現(xiàn)過稍微大點的傳染病。
頂多有人不自覺,在山里喝了生水,發(fā)病之后就被迅速隔離了。
生于紅色華夏的鄭森,興許別的不會,但是高效的行政管理體系和制度還是略懂一二的,所以隔離的很果斷。
但是,現(xiàn)在這他么是個什么情況??!
鄭森的怒喝沒有作用,鄭久除了一臉死灰之外說不出話來。
一旁看著的陳子龍此刻站了出來,他按下了鄭森的胳膊,勸了句。
“大木,勿要動怒,先問清楚情況再說?!?p> 陳子龍也沒有好到哪去,他也是神色沉重,在東寧呆了半年,他對鄭森所營造的美好卻又脆弱的東寧漢人生活心生向往,如今聽聞東寧發(fā)生大疫,他是絕不會袖手旁觀的。
因為,把黃宗羲,顧炎武等人拐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徹底上了鄭森的船了,索性,現(xiàn)在一路走到頭。
鄭森斜眼看了一眼陳子龍,余光掃過了甲板上聞聲過來看熱鬧的一眾江南士人,收斂了情緒。
“公子,我本在基隆,八日時東寧處傳來消息,閻知州急令我?guī)嘶貋?,說是府內(nèi)有多人出現(xiàn)發(fā)熱,口吐白沫,昏迷不醒的情況,而且蔓延速度極快。”
“閻知州為人屬下是知道的,給我傳消息那一定是壓不住的事情了,我就沒在基隆繼續(xù)待著,草草帶了兩百人連夜乘船回了東寧,剛入臺江口,就看到了荷蘭人對我們嚴加防范,當時我就知道恐怕事情很嚴重...”
鄭森聽的有些煩躁,厲聲喝道:“說重點!”
“是!我見了閻知州后,就發(fā)現(xiàn)府內(nèi)兩州之地皆有瘧疾,痢疾出現(xiàn),我到的時候,已經(jīng)死了上百人了,染病的怕是有千余乃至更多,公子不在,屬下冒昧調(diào)動了大軍參與隔離。
并且用了公子給的方法,還征召了全島的醫(yī)生參與治療,可是情況不見好轉,僅僅能夠維持現(xiàn)狀,就在兩日前,隔離點之外又有人發(fā)病,屬下無能,這才急忙趕來,請公子速速回東寧,主持大局的。”
一番話說完,鄭久臉色慘白,身上更是脫力,顯得無比凄慘。
其眼里的血絲,還有那黑眼圈,和冒著死皮的嘴唇,這都是熬夜焦慮才會出現(xiàn)的癥狀。
將一切掠在眼底,鄭森心里已是了然,他攥緊了拳頭,露出慘笑來。
看來,穿越以來的第一次挑戰(zhàn)要出現(xiàn)了,搞不好,這次可能要玩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