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變成一片廢墟的哈仔難社外,鄭森面前跪著兩個金發(fā)碧眼的荷蘭人,這么肯定他們是荷蘭人的原因就是鄭森聽到了這兩人小聲嘀咕地荷蘭語。
和老爹鄭芝龍一樣,作為一個自小在國外長大的海商之子,鄭森的語言能力直接點滿,荷蘭語,日語,官話,閩南語,粵語,葡萄牙語,最后甚至還會一些西班牙語,不說鄭森本人在文學(xué)上的天賦,光是能懂這些錯綜復(fù)雜的語言,就足以證明他是不是個平常人。
既然不是平常人,做的事情自然也就不是平常事。
荷蘭人重利,何況被派到這遠在數(shù)百里之外的原始森林的生番部落中,做著與東亞海上霸主鄭氏集團作對的事情,可以想象,這兩人心中必然是怨恨不已。
沒用什么手段,只是許諾事后會放兩人回去,不會對他們加害,僅此而已鄭森就得到了荷蘭人自己親口說出的口供和寫下的證詞。
“來自巴達維亞的總督命令福爾摩沙長官加龍,與鄭一官之子就福爾摩沙領(lǐng)土問題進行交涉,如若不成,聯(lián)合當(dāng)?shù)赝林鴮︵嵤细柲ι尺M行騷擾攻擊,給予壓力,迫使其同意?!?p> 荷蘭人,這是從哪里來的自信?
莫不是以為大明朝退到江南,北方淪為韃子和起義軍的地盤,就輪到他們這群萬里之外的番人站出來上躥下跳了?
鄭森哼唧了一聲,抖了抖筆墨剛干的紙:“去,著人即刻送往安平,交由父親親啟?!?p> 做完這些,他站起身來,眺望遠方。
“東寧,是我漢家土地,荷蘭人侵占多年,是時候還回來了,本想著給他們留個面子,乖乖的退走皆大歡喜,現(xiàn)在看來,我還是太善良了。”
“戰(zhàn)場打掃完后,立刻拔營回師東寧,東寧一統(tǒng)即在此月!”
夜,難眠。
加龍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心臟狂跳不止,篤信新教的他不禁翻身起床,來到窗前拿起胸口的十字架。
“偉大的上帝,請保佑你的子民...巴達維亞那該死的委員會,根本不曾來過福爾摩沙以為鄭一官之子是什么?那就是惡魔!一條海上雄獅!他們怎敢招惹鄭家?!”
祈禱到一半,加龍忍不住咒罵起來,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巴達維亞方面為何要試探鄭一官的底線,難道是海牙或是阿姆斯特丹的本土部隊支援來了?
可本土還正在和西班牙人開打,哪里會有艦隊遠赴萬里之外到巴達維亞支援?
己方實力依舊的情況下,巴達維亞這么做的原因就只有一個了。
“中國大陸的局勢!”
他猛然想到,去年可不是個太平年月,英格蘭發(fā)生了震驚歐陸的馬斯頓荒原戰(zhàn)役,原本不算太有名的英國中獎克倫威爾因為這場戰(zhàn)役一舉成為整個英格蘭乃至西歐的名人,足以左右未來的英國局勢。
而在亞洲,特別是中國,終結(jié)了元帝國的大明帝國在延續(xù)了兩百多年后,倒在了起義軍的攻擊下,皇帝自殺,起義軍首領(lǐng)登基成為新的中國皇帝。
不過新的大順帝國遠在北方,和荷蘭人的關(guān)系幾乎沒有,荷蘭人最關(guān)注的其實還是依舊掌控著大明南方土地的弘光朝廷。
弘光朝廷的黨爭和混亂消息甚至傳到了巴達維亞,思來想去能讓巴達維亞方面升起試探鄭一官心思的事情,也就只有大明帝國的衰敗了。
“公司想重新奪回南洋的統(tǒng)治權(quán)?”
加龍一驚,為自己這驚為天人的想法感到不可理喻,但是想想總督給自己的命令,唯有這個想法才能解釋之前所發(fā)生的一切。
“呼...”
長出了一口氣,盡管猜到了這些也沒什么用,但是加龍還是舒服許多,至少他沒有再被蒙在鼓里了。
次日,正在辦公室收集中國大陸的消息,試圖推算出明帝國的實力衰退到了什么程度的時候,加龍辦公室的門被猛地撞開。
“長官,鄭森率軍南下了!”
“...”
熱蘭遮城下,原本應(yīng)該停泊商船的碼頭空蕩蕩的一片,而在不遠處的近海上,一溜船只橫在海上,船上水手以及所有人都盡可能的探出頭,看著這邊的情況。
鄭森看了一眼城門禁閉,四角突出三角堡的大炮紛紛推出,作防守姿態(tài)的熱蘭遮城,沒由來的笑出了聲。
這樣的城堡,就算是放到整個東亞,也是一等一的難啃,十六年后的鄭成功為了拿下這座城堡,也是付出了相當(dāng)大的代價和整整一年的時間才得手。
這固然和當(dāng)時鄭成功兵力不足,武器彈藥缺失,實力大減有關(guān),可是也能從側(cè)面表明,這座城堡的堅固。
不過,放在此時正值鼎盛時期的鄭氏眼中,就有些不夠看了。
興許是自知不是對手,在見到鄭森令人把在哈仔難社被俘的荷蘭人拎出來后,城內(nèi)的加龍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加龍,你現(xiàn)在出城與我見面還有的談,城內(nèi)的人我也會保全,如果你當(dāng)縮頭烏龜,可是知道下場的,大員島立錐之地你內(nèi)無儲備外無援助,困守只能是坐以待斃,出來吧,我想我們之間還是有很多可以談的?!?p> 能不動手盡量不動手,說實在的,鄭森并不是很想啃這個棱堡,因為知道棱堡面對火力的超高防御,所以在滿清南下之后,他就打算擇沿途險要之地筑就棱堡,用以抵抗清兵攻勢。
造棱堡還好,可要是讓他啃棱堡那就算了,雖說手下的這些兵還需要多多磨煉,參謀部的人也都太過理想化,沒有實戰(zhàn)經(jīng)驗,但是棱堡著實不是一個很好的訓(xùn)練目標。
而且,他從荷蘭俘虜口中得知了不算重要但在此時可能會發(fā)揮用處的消息。
“長官,你不能下去,鄭森狡詐奸猾,要是城外有詐,被綁了去熱蘭遮城將會軍心動搖,公司在福爾摩沙再無立足之地!”
“是??!長官,鄭一官就已經(jīng)是難纏的人了,他的兒子明顯更加的難以應(yīng)付,一旦應(yīng)約出城,九死一生??!”
加龍微微的瞥了瞥身旁的一應(yīng)人等,他們和自己不是一條船上的,想的是如何保全自己在城內(nèi)的財產(chǎn)和在福爾摩沙的利益,所以傾向于固守城池等待救援,現(xiàn)在勸說自己不過是因為他這個福爾摩沙長官的名頭在,可以穩(wěn)固城內(nèi)的局勢。
可笑啊可笑,加龍嘴角微微勾起,他腦海中蹦出一個很跳脫的想法,這也是這一年的時間里觀察得來的。
“鄭氏實力強大,總部的艦隊要想前來支援,至少要一個月的時間,而鄭一官的船隊從安平出發(fā),三天之內(nèi)必到,到時候萬炮齊發(fā),就算熱蘭遮城再堅固也抵擋不住?!?p> 他先是說了一通鄭氏的實力如何如何強悍,然后一抬手制止住了想要反駁的眾人。
“為了全城人的生命和財產(chǎn)安全,我自愿前往談判,出城之后沒我的命令誰也不許發(fā)起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