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學堂
九月初一清早，沈怡喬就被奚春從睡夢中喚醒，梳洗打扮簡單用了早膳后，跟來尋她的沈怡瑤一同去進學了。
廣陵女學的夫子開頭很大，她的祖父是二甲頭名，父親也是一名進士，祖上一直在汴京定居，只可惜家道中落，這才南下來到了廣陵，一待就是七八年。
夫子還在豆蔻之年時，曾在貴妃娘娘府上陪讀，因此也結(jié)交了不少顯赫人家的千金，只可惜人走茶涼，夫子家里落魄時，只有季家常常送去蔬果米面，夫子心中感激，可也不想一直靠別家的接濟度日，這才選擇了離京。
夫子飽讀詩書，才情出眾，又有著鎮(zhèn)國公府陪讀的經(jīng)歷，剛到廣陵時有不少人家想娶了她進門，夫子漂泊半年，自然也想有個人家可以依靠，可來求娶的不是大家族的庶子，就是商戶人家的公子，夫子為人清高自是不肯下嫁，這才生生熬到了中年。
來到廣陵后她試過多種法子謀生，可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養(yǎng)活自己都是問題，正巧那年廣陵時興起了女學，夫子可算找到了適合自己的方向，留在女學里教世家小姐們讀書寫字，以此謀生。
前幾日沈怡彤講到這兒時，神神秘秘的讓兩人湊近過來，同她們講夫子最不喜人打扮的“花枝招展”，夫子可不管你是什么來頭，只要你不合她定下的規(guī)矩，一律都要受罰。
也正是因為夫子這種不慕名利，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的性子，廣陵城只要有點能耐的人家，都會把家里的女兒送進女學學習。
女學的地址就選在離沈府不算遠的前街上，周圍都是酒樓茶肆，自然也算不得清凈。
馬車緩緩停在了女學的門前，沈怡喬二人下了馬車后，剛好跟起遲了的沈怡彤碰上，三人結(jié)伴走進了女學內(nèi)。
女學所在的院落不算大，穿過屏門走進去就是一個小小的四合院，院子里種著花花草草還有竹子，倒是頗有些書香人家的氣息。
“四妹妹，你怎么還插著金釵??？快快收起來，一會兒進去夫子看到了定是要訓你的?！鄙蜮罂从铱春?，這才發(fā)現(xiàn)了不對的地方，急忙拉住了沈怡瑤。
沈怡瑤抬手一摸，果然觸碰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心中暗暗松了口氣，得虧不是在進了屋后發(fā)現(xiàn)的，她可不想初來乍到就給夫子留下一個目無師長的印象，更不想成為別人茶余飯后的笑料。
三人又是好一陣折騰后，這才踏進了屋。
屋子里擺放著十二張書案，案上羅列著筆墨硯臺和宣紙，右側(cè)放著本“弟子規(guī)”。
沈怡喬個子矮，雖有心坐得靠后些，奈何后邊兩排的案上，都或多或少擺放著不同于女學出品的物十，只好歇了心思在第一排坐下。
沈怡瑤沈怡彤二人則是坐在她的后一排，這會兒正在聊百香坊新上了什么香膏。
沈怡喬無所事事的看著前面發(fā)呆，直到右邊的女生第三次喚她這才緩過神來。
“你是新來的么？我怎么從來沒見過你？”扎著苞苞頭的女孩笑著開口問道，“我叫宋詩蕊，你叫什么名字??？”
“詩蕊你別逗她了，這是我妹妹，怡喬?！鄙蜮畡傄_口介紹沈怡瑤，女夫子就從屏風后走出來，沈怡彤連忙閉上了嘴坐正。
夫子走到最前面站好后，所有人都起身恭恭敬敬的喊了聲“夫子”。
女夫子這才點點頭，“大家都來得很早，等會兒我們就先檢查七月休學時，我留給大家的作業(yè)，每個人都先來做個自我介紹，讓其他人也好認識一下，都有個印象?！?p> 女夫子從最前邊走下來，挨個兒轉(zhuǎn)了一圈，手里拿著的書卷輕輕在沈怡喬的案前拍了一下，“從你開始吧?！?p> “夫子好，我叫沈怡喬，平時喜歡看話本子還喜歡彈琴?！鄙蜮鶈酞q豫了一瞬，“請大家多多指教?！?p> “我叫宋詩蕊，已經(jīng)在女學讀了一年了，我性子就屬于大大咧咧的那種，喜歡女紅?！?p> “我叫……”
上課的第一天，單是自我介紹這個環(huán)節(jié)，沈怡喬就感覺到了女學里氣氛的不尋常。
隱隱能看出來金家三姐妹中，金卿秋的人緣最好，金俞晗說話最好聽，金襲斐才藝最好，可另外兩人都不怎么跟金襲斐玩。
董璇跟每個人關(guān)系都淡淡的，沈怡彤同宋詩蕊交好，趙家兩姐妹倒是感覺想跟沈怡瑤一起玩兒，白筱曉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倒是跟宋詩蕊很像，林婳做自我介紹時，好幾個人都低下了頭一副不想聽的模樣……
女夫子倒也沒說什么，等董璇說完后，先講了半個時辰的弟子規(guī)，見眾人都無精打采的，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就說讓大家拿出筆墨來，寫下各自的名字和一首自己寫的詩。
沈怡瑤咬了咬唇，心想完了，她從小對詩詞歌賦一類的并不感興趣，這下該如何是好…
沈怡喬雖說讀了不少詩，可要是讓她自己來作還是有一定難度了，環(huán)顧四周見宋詩蕊提起了筆，沈怡喬心一橫也執(zhí)起筆，正打算寫一首打油詩，忽然腦海里就蹦出了很多首詩的名字，每一首看上去都那么熟悉，仿佛是她所作的一般。
沈怡喬一下子就想到了夢中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那個女子，沒記錯的話那人可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呢，說不定那些詩都是她作得也說不上……
沈怡喬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她在想什么呢，匆匆落筆，墨在紙上暈開。
沈怡喬原本打算寫的是另外一首，可她左思右想總覺得有些不對，直到腦海中出現(xiàn)了《早梅》，這才像找回了主心骨一般。
在她猶豫的這些時間，她沒注意到女夫子已經(jīng)看完了其他人寫的詩，也點頭說下學了，這會兒屋內(nèi)就剩下了她跟夫子兩個人。
“不知近水花先發(fā)，疑是經(jīng)冬雪未銷?！迸蜃右蛔忠痪涞哪畹?，目光從女孩的臉上劃過，她總覺得這孩子生的有點面熟，朱唇微啟，難得流露出了幾分贊許，“不錯，就是這字多少有點潦草了，還得多下點功夫才是?！?p> “是?！鄙蜮鶈坍Y聲甕氣的回到，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女夫子見她心誠，忍不住多說了幾句，“也不必尋那字帖來，練練梅花小楷就是了?！?p> “多謝夫子指點?！鄙蜮鶈探o她行了禮后，這才拿著她的東西往外走。
沈怡瑤二人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見她出來倒也沒問什么，而是一人一邊拉起她的手，三人的身影緩緩消失在了小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