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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歌訣

第2章:新生

大道歌訣 漁江晚雪 4539 2020-11-10 16:59:01

  閑著無聊,沈沐四處打量,轉(zhuǎn)移注意力或許不是抵御饑餓的最好辦法,但卻是沈沐如今能做到的唯一一件事。

  最先看到的,自然是仰躺姿勢最方便看到的廟頂,也不知這座風雪中屹立不倒的小廟經(jīng)歷過何等的災(zāi)難?廟頂不堪外部積雪的重壓,不時發(fā)出瘆人的聲音,搖搖欲墜的橫梁仿佛絕不向命運妥協(xié)的小人物,盡管承載著沉重的壓力,仍舊頑強的抵御世道不公,就好像那瑟瑟落下的積年灰塵,再如何不愿也終究逃脫不了落向大地的宿命。

  橫梁雖然腐朽不堪,可沈沐看得真切,能在風雪中支撐如此之久,恐怕當初建造時選用了上好的木料,被塵土掩蓋下的暗紅木梁表面,依稀能看到些許殘留的云紋彩繪和斑駁的描金細線,向沈沐提示著它曾經(jīng)香火鼎盛時的輝煌,只是如今與滿屋破敗相襯,卻更加令沈沐感慨時光穿梭、萬物湮滅的真理。

  在屋里辨不清方位,沈沐右邊身子緊貼著廟宇的一面墻,撐起頭便能看見對面的廟門,以及門外紛紛揚揚的大雪,好在廟宇雖殘破得連墻皮都剝落了不少,但整體結(jié)構(gòu)仍在,好歹能抵擋住外面呼嘯的寒風。

  這種量級的大雪,沈沐若不是剛好在屋里,恐怕很快就會被積雪掩蓋,就算穿越空間而來,也會因為窒息而一命嗚呼,成為有史以來最短命的穿越者。

  所以,沈沐格外感謝漫天神佛保佑,就算廟宇很殘破,那至少也能保證他不被憋死或凍死。

  正對著門的一邊,便是廟宇供奉神祇的地方,只不過不知被廢棄了多久,沈沐目光所見皆是破磚爛石,就連原本用來擺放貢品的香案都腐朽不堪,褐色香案右腿已經(jīng)沒了一半,就那么斜在地上,也落滿了灰。

  香案后方,原本應(yīng)該供奉了許多雕刻而成的人像,因為沈沐能看出這些或坐或立的石像底端全都是人類的模樣,而如今,石像大部分不知為何被毀,看到的只剩殘存的基座。

  沈沐審視良久,忽然覺得這些本應(yīng)受人供奉祭祀的石像極有可能是被人為損毀,因為所有的毀壞處都從基座開始,就算這里年久失修,石像自然風化,也不至于從同一位置開始倒塌,之所以如今這幅光景只能有一個解釋,那就是被人為打碎,而滿地碎石,則恐怕就是那些石像碎裂后散落的遺跡。

  沈沐不禁暗暗奇怪,這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就連雕像都要粉身碎骨才罷休?

  只要有信仰存在的地方,敢于毀人宗祠廟宇就是不共戴天之仇,這種行為不啻于掘墳毀尸,這是恨到骨子里的表現(xiàn),就算人死都不能債消,甚至連身后之物都要完全粉碎掉,很明顯是傾盡三江五海也難以消除的仇恨。

  沈沐暗暗咋舌,好在現(xiàn)今此處淪為了無主之地,看來那濃得化不開的仇恨想必也隨著歲月流逝而煙消云散,否則他還真有些被嚇到了。

  沈沐左側(cè)的另一面廟墻上滿是被鏟削的痕跡,但仍可隱約透過殘缺的畫面猜測出那應(yīng)該是一副壁畫,似乎描述的是軍隊出征的景象,幸虧廟宇不大,以沈沐的眼力才能看清殘圖中的將士披甲而立,手持刀槍劍戟,無數(shù)旌旗漫卷,構(gòu)成一幅充滿威猛之勢的出征圖。

  只是不知出于何種原因,似乎有人想鏟去這些圖案,卻動手到一半又改了主意,才留下眼前這番模樣。這恐怕是某次著名戰(zhàn)役出征前的畫面,既然被搬到廟宇的墻壁上,很可能與被供奉的神祇有些關(guān)系。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現(xiàn)在沈沐最關(guān)心的是他會不會好不容易穿越而來,卻萬般無奈的被餓死。因為饑餓感已越來越難以忽視,甚至讓沈沐覺得五臟六腑都因為餓而攪在一起,簡直到了揪心的地步。

  目光穿過破敗門楹,大片大片的雪花無休無止落下,偌大的雪片怕不有巴掌那么大,由于雪片太大,與其說“落”,還不如用“砸”來形容更加貼切,沈沐心中不由有些擔心外出乞食的老鬼等人。

  雖然沈沐與他們還未謀面,可潛存在心中,流浪殘留的記憶里,關(guān)于他們的部分卻格外清晰,自出生以來就與他們朝夕相處,流浪的人生里除了老鬼和幾個小伙伴之外便再無其他,所以這部分記憶格外清晰。

  可想而知他們相依為命,彼此間早已成為了親人。就算如今沈沐的靈魂入主,可殘留的記憶依然使沈沐對這些人充滿好感。

  沈沐暗暗思忖,即便沒有流浪的影響,以現(xiàn)如今外面的大雪,就算受過特種訓練的士兵恐怕都是寸步難行,可想而知老鬼他們拖著饑寒交迫的身子該如何艱難。

  其實,他們之所以甘愿冒雪外出,最主要就是為了流浪,若說忍饑挨餓,早習慣飽一餐饑一餐的老鬼等人就算再捱幾天也沒什么,但傷勢未愈的流浪卻已經(jīng)奄奄一息,若再沒有食物攝入只怕連一時半刻也熬不住。

  僅此一項,就讓沈沐對這些既陌生又熟悉的人感激萬分。

  亂世中,人命乃是最不值錢的東西,欒城每日不知有多少人死于陰暗的角落而無人問津,老鬼等人卻能對流浪不離不棄,甚至甘冒風雪外出乞討,只為將徘徊在鬼門關(guān)的兄弟拉回來。

  這種情誼,又豈是三言兩語所能描述?沈沐同樣為之動容,即便他們的初衷是為了流浪,但占據(jù)其身體的沈沐卻必須受了這份情。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就是這么奇怪,有些人朝夕相處,仍舊冷漠相對;而有的人,只不過三五日相處,卻能性命相托。

  單只老鬼這些人對親人、對兄弟生死不棄的品格,沈沐便已被深深的折服,在人命賤如狗的亂世,這樣一份真摯的情感,無疑是最為奢侈的擁有。

  腦中亂想了一通,饑餓的感覺果然隨注意力轉(zhuǎn)移而稍稍減輕,剛?cè)诤系能|體還不能完全支撐沈沐的消耗,疲憊感襲來,眼皮子也越來越重,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有股讓人饞涎欲滴的美味驀然撲鼻而來,哪怕睡夢中的沈沐,仍然飽受饑餓的折磨,聞到飯菜的香味,都等不及睜眼,下意識的張開嘴,隨后某種肉糜與湯汁混在一起的東西被灌入嘴里。

  沈沐完全不敢睜眼,生怕只是因為過于饑餓而做的美夢。

  他實在太餓,以至于忘乎所以的貪婪吮吸著湯汁,連放在嘴里品味都顧不上,一股腦兒的吞咽進空空如也的腹內(nèi)。

  混著肉糜的湯汁順著喉嚨流進肚里,一股溫暖的感覺立刻遍布全身,讓沈沐精神為之一振。

  其實味道并不算好,但對于饑寒交迫的沈沐來說,已不亞于珍饈美味。唯一的不滿就是量實在太少,他感覺才剛剛墊了個底兒就沒了。

  焦灼的沈沐猛地睜開眼,一張頂著亂糟糟灰白色散發(fā)、溝壑縱橫的老臉出現(xiàn)在沈沐眼前,這還是沈沐清醒以來見到的第一個人,正是記憶中的老鬼。

  根據(jù)流浪的記憶,老鬼已170歲高齡,距離人族200年壽命大限屈指可數(shù),然而真實相對時,沈沐卻覺得老鬼看上去并沒想象中那么老態(tài)龍鐘。

  老鬼的額頭略寬,臉型卻頗為削瘦,凹陷進去的面頰襯托得他高高的鷹鉤鼻更顯突兀,雙目細長而窄,整張臉看上去陰沉沉的,幸虧他散亂的須發(fā)柔和了臉孔的陰狠,才不覺得令人生畏。

  見沈沐睜開眼,老鬼大喜,正待說話,卻忽然又記起了什么,趕忙將手里的瓦罐兒湊近嘴邊,貪婪的舔舐順著罐沿兒流淌下來的湯汁,直到最后一滴也被卷進嘴里,他才意猶未盡的砸吧砸吧嘴,笑呵呵說道:“小祖宗可算醒了,老子就說你小子命硬,挺過來便好,算是跨過了鬼門關(guān)?!?p>  老鬼一屁股坐在滿是塵土的地上,雜亂的須發(fā)隨他身體動作而顫顫悠悠,像極了一團茂密的雜草,他毫無形象的撇腿坐下,破爛的長袍撒開,露出里面僅穿著短褲的雙腿。

  老鬼滿臉滿眼全是笑意的望著沈沐,如釋重負的嘆了口氣,雖然因為寒冷而微微有些瑟縮,他卻似乎完全沒有察覺,一心只對醒過來的沈沐歡欣鼓舞,忘記了他自己才剛剛衣衫單薄的從漫天風雪中回來。

  沈沐這才意識到身上裹得嚴嚴實實的衣物,恐怕都是老鬼、鐵牛等人原本穿在身上的僅有衣物,只因自己病得厲害,他們才不得不最大限度的將御寒物資集中起來,全都蓋在了沈沐的身上。缺醫(yī)少藥的事實無法改變,但他們卻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做出了最大的努力,就是不希望身邊的伙伴就此離去。

  所謂:“仗義每多屠狗輩”恐怕就是這種情況的真實寫照,沈沐不由感嘆,貧賤之交始于真情,正因為他們物質(zhì)生活的貧乏,才格外珍惜身邊人,在嚴酷的現(xiàn)實中,或許唯有情感才是他們最為富有的資產(chǎn)。

  將神游的思緒拉回來,沈沐艱難的咽了下口水,回味著喉嚨里殘留的味道,虛弱的問道:“石頭他們呢?”

  老鬼故作生氣的一瞪眼,道:“那幫臭小子,仗著年輕力壯,一出門就沒了蹤影,也不說等等我老人家,真是太沒道德,到最后還不是老子厲害,最先尋到吃食。哼,小兔崽子,等他們回來,看我如何收拾?!?p>  老鬼一邊嘟嘟囔囔,一邊伸手摸了摸沈沐額頭,“嗯,不發(fā)熱了,總算是熬過最危險的關(guān)口,這幾日可累壞了老子,等你康復,可得好好報答我?!?p>  “嘁……”沈沐嗤之以鼻孔,“別當我啥也不知道,平時重活累活還不都是石頭他們做,您老就是動動嘴皮子,咋就累壞了?”

  被拆穿的老鬼摸摸鼻子,大言不慚的說道:“小娃娃懂個屁……沒我老鬼的指揮,你小子哪能活命?指著那幾個蠻小子,恐怕你早就涼透了?!?p>  真正親密無間的人之間就是如此,誰也不會虛情假意的客套,反倒是各種斗嘴,于互懟之中見真情。

  老鬼抹抹嘴,忽然神經(jīng)兮兮的嚷道:“唉,不行,凈顧著你小子了,老子還餓著,得去尋點吃食咯。”窸窸窣窣站起來,緊了緊襤褸的破爛長衫,瑟縮的走出破廟,留下一臉凌亂的沈沐兀自發(fā)呆。

  這也太雷厲風行了吧,還想著能聊幾句,結(jié)果一個照面的工夫就消失了。

  風雪正茂,老鬼的身影很快被大雪阻隔完全看不見,破廟就仿佛成了被獨立的空間,老鬼來去如風,轉(zhuǎn)眼間整個世界就又只剩下沈沐獨自一人。

  不過沈沐卻覺得心里暖暖的,可能是那少得可憐的肉汁終于讓身體回復了些許生機;也可能是與老鬼的相見,讓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親人般的溫暖。

  吃了些東西后沈沐感覺精神好了許多,終于有力氣雙手撐著挪動身體,倚靠著后面的墻壁,心中則搜尋流浪的記憶,熟悉著記憶中的小伙伴們。

  鐵牛是個黑黑壯壯的小伙子,仿佛一尊黑鐵塔,流浪經(jīng)常笑話他名字應(yīng)該改成鐵塔才貼切,憨直的鐵牛只是樂,也不惱,別看他平時憨憨的一副傻模樣,如果真有人惹怒了他或是欺負身邊如流浪、老鬼等人,鐵牛就立刻變成了雷暴真君,仿佛鐵砧一般的拳頭,一拳下去,能讓人將隔夜飯菜都吐出來,在附近這一片也算是小有名氣;

  六耳猴的形象也與名字不符,眉清目秀的長相跟尖嘴猴腮完全風馬牛不相及,只是這小子有一股機靈氣,腦子靈活的很,平時討要錢財食物等,都是由六耳猴出謀劃策,往往便能事半功倍,恐怕完全是對他討錢能力寄予了最大的期望,才導致將這名字按到他腦袋上;

  石頭是三個小伙伴里唯一名副其實之人,他個頭不高且身形削瘦,尤其不喜言語,沉悶得如同一塊山石,終日面無表情的臉上似乎永遠掛著“生人勿近”的牌子。

  想到這些兄弟,沈沐嘴角就不由自主露出笑容,四個年紀相仿的人在一起總有許多讓人感覺犯傻卻有趣的事,從他們有記憶起,便跟著老鬼,雖然生活過得窮苦,卻也不失樂趣。

  雖無血緣關(guān)系,可每個人都將其他人當做了親人,一起打架、一起挨打、一起為了搶奪乞討的地盤與其他乞丐你爭我奪,也一起因得罪了惹不起的勢力被人追得抱頭鼠竄,這種相識于微末的兄弟情誼,最是淳樸。

  擁有這樣的兄弟便不孤單,沈沐相信,憑自己受過的訓練,必能帶領(lǐng)兄弟們改變命運,讓他們不再忍饑挨餓、受盡世人厭憎。

  畢竟,這是個拳頭大就有理的世界,憑借多年苦訓得來的經(jīng)驗,打架算得了什么?畢竟他可是經(jīng)過特殊訓練的精銳士兵,況且還剛剛接受了戰(zhàn)火的洗禮,街頭斗毆而已,小菜一碟的事。

  流浪和伙伴們才十六歲,連人生的十分之一還沒過去,漫長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正值青春年少的大好時節(jié),絕不該整天饑寒交迫的過這種朝不保夕任人宰割的凄苦人生。

  或許,自己的到來,正是改變所有人人生的契機。

  在這個以武為尊的世界,豈不正是他一展胸中所學的最好舞臺?

  心懷激蕩間,一段沈沐前世非常喜歡的詩句自心中油然浮現(xiàn):“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自今日起,猶如新生!

  

漁江晚雪

請各位看官給鄙人一點創(chuàng)作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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