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兒媽聽聞善大伯要出門的消息，有些著了慌，平日里家中拮據(jù)時都是善大伯接濟著，因為丈夫和他是本家親戚，論起輩份，還是平輩。所以，往昔相互走動，甚是頻繁。但她也深知戚家婆的厲害，所以一般盡量避免和她打交道。
等她收拾完出來尋人，只是追到了碼頭，看著大伯正領(lǐng)著一幫后生，準備登船遠航。碼頭上，人頭攢動，一干人等正依依惜別。故兒媽人群中推搡著前行，幾次召呼，都因人聲鼎沸，沒能引起關(guān)注。
終于，善大伯看見了人群里呼喊的她，見她如此急迫，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覺得臨行前，還是有必要交代幾句，便向著她擠了過去。
“弟妹急著趕來，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故兒媽一臉尷尬，扭捏地說:
“也沒什么大事。他爸一早伙著別人一道出海去了，也沒趕得上來道別。近來船上收成差，家里又揭不開鍋了。”
往日里，善大伯聽了這話，定會拿出點錢來接濟于她，且多不太在意日后是否歸還。但今日他換了張臉，不再做這種輸血式的無用功，下決心要打造出新的造血機能。
“領(lǐng)著一幫人出門，現(xiàn)在手頭確實不太方便。以后家里有什么難事就去找許家大娘吧，我都交代好了。故兒這孩子生來聰慧，而且秉性隨你，遇事有闖勁。往后族里會多加看顧的，你不必過于擔心。倒是我家弟弟生性木訥，還望弟媳能多多開導訓教?！?p> 故兒媽沒有拿到錢，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出門的人哪有不攥緊錢糧的。她不解的是，平日里一向穩(wěn)重的善大伯，此次為何如此冒失，居然領(lǐng)著一幫后生出門闖海？細想他說故兒的一番話，似乎隱藏著某種深意。眼見洋人的大鐵船喧囂著離去，她和岸上的人一樣，不免悵然若失，對于前路，大家心中都滿是疑慮，又都摻雜了幾分寄予。
眼下最讓她憂心的，還是家里的柴米油鹽。她來到許家的大門前，意外發(fā)現(xiàn)故兒正和許家的孫子輩一起玩耍?？吹竭@層關(guān)系，她拿定主意，進去討借一些錢糧來應(yīng)急。
“這不是故兒他娘嗎？快過來坐?！?p> 許家大娘言語間還是那般和善，屋里傭人往來行走，很是繁忙。許家門庭招來的這些西洋新玩意兒，使此地成了村上最有人氣的門戶。故兒媽新奇地打量著屋里的新鮮玩意:西洋鏡、留聲機、西洋鐘……目光最終停在了堂屋案臺上的一只小船上，這船樣式奇特，居然有那么多的風帆。想著只是個模型，若要是實物得有多大氣??！
許大娘處事老道，見她此番冒然前來，便已將來意猜出個十有八九。
“世道不同了，看著眼下大家伙熱熱鬧鬧地出門闖江湖，實則多為迫不得已，為生活所迫??！近來家里的情況不太好吧？故兒若是在學習上缺點什么物件，只管來我這取，幾個孫輩都和他玩得很熟，不差他這一份?！?p> 不曾想許大娘先發(fā)了話，倒叫故兒媽有點不好意思。但想著家里已經(jīng)斷糧，況且一直出海的那條小船也實在需要一筆錢來修整了，于是決定拉下臉面開口借些錢，先過了眼下的艱難。
“實在是家里有些緊要的花銷用度，想在您老這賒點賬呢?？刹恢奖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