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后續(xù)(一)
皇帝崩逝的消息傳到皇家別院的時候,虞挽年和太子妃都有一刻的不清醒。
算起來,離開陽城近四個月,不知這中間發(fā)生了什么,忽然就有了現(xiàn)在這種結果。
來別院里接人的是止冥,他們來接太子妃,而她…就外面的傳言來說,她已經(jīng)是死了的人,自然不適合再出現(xiàn)在宮里。
“郡主…左昭儀娘娘說…讓您先在別院里住著,等事情落定,再安置郡主。”
虞挽年無言,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太子妃懷里抱著三個月大的孩子,一手握著虞挽年,柔聲道,“現(xiàn)在宮里該是亂的,你回去還不如待著這里清閑。放心…等事情結束,我就派人把你接回去。”
虞挽年只能木然點頭…
太子妃回宮的車架越走越遠,直到不見了蹤影,止戈才從屋頂上下來,說道,“郡主…進去吧…風大,別著了涼!”
“你怎么不走啊…”,虞挽年木木的,“贏扶川沒叫你回去?”
“回郡主…王爺讓屬下保護好郡主!”
“不要再叫我郡主了…”,虞挽年望了望天,“清嘉郡主在大火中不知所蹤,大概已經(jīng)兇多吉少,這是你自己說的。以后…叫我虞挽年,或者年年吧…”
“屬下不敢!”
虞挽年淡淡掃了他一眼,不準備在這個問題上深究,只問道,“我可以離開這里嗎?”
“娘娘和王爺有令,世道紛亂,不得讓郡主跨出別院半步!”
哦…好吧…是要把她圈禁在這里。
偌大的皇家別院,只剩下她了!
國喪三月,在日漸蕭瑟的北風里,舉國哀嚎。
陽城下了一場又一場的大雪,虞挽年一個人在別院里,熬過了寒冬。
國喪后,新帝登基,萬國來賀。
登基大典后,她姑姑也終于讓她回陽城,接她的人是高西。
想當初…高西把她從府里接出來時,可想過這一走,就是七八個月呢。
高西并未進別院,虞挽年也沒有什么可收拾的,帶了風翹她們三個就準備出發(fā)。
本以為只有高西,卻不想她鉆進馬車,就看到還有個人大馬金刀的坐在一邊。
是贏扶川…
虞挽年愣神…
一年多未見…不知開口第一句話該說些什么…
“虞挽年…你是不認識我了嗎?”,贏扶川語氣里帶著不悅,“還是在別院里待傻了!”
虞挽年還是不動…她想下去。
但這個想法剛一冒出來,贏扶川就伸手,一下子把她拉了過來。虞挽年根本沒想過他會這么大膽,就這么一點兒防備都沒有的倒了過去。
然而贏扶川自己也有分寸,沒把人拉進懷里,他伸出另一只手穩(wěn)住她,讓她安安穩(wěn)穩(wěn)坐在他旁邊。
整個過程,虞挽年就像個布偶娃娃一樣任他擺弄。她現(xiàn)在和布偶娃娃的區(qū)別就是,小心臟“砰砰砰”的跳。
她覺得是被嚇的。
“你是真的傻了不成?”,看她一直不說話,贏扶川一臉探究的瞅著她,“怎么像個木頭?”
他大爺?shù)模?p> 虞挽年閉眼緩了緩,暗暗呼出口氣,回道,“讓王爺見笑了,不過是好久不見王爺?shù)奶烊酥?,一下子魔怔了!?p> “哦??看呆了?”
“恩……”,她應…
反正贏扶川確實是難得的美人,也不算是騙人。
可是她回應得敷衍了些,贏扶川不開心,“虞挽年…我們一年多未見…你就不想我嗎?”
????
虞挽年瞳孔震動,“王爺…這話可不能亂講啊!”
“怎么就亂講?我可是真心實意…”
“王爺!”,虞挽年打斷他,“其實說到底我們兩個交情并不深…”
贏扶川眉頭擰成麻花,“交情不深,你送我平安扣做什么?”
“我……”
虞挽年張嘴…可贏扶川臉色陰沉,嚇得把嘴邊的話吞了進去…
“恩??”
“我…我當時對王爺有愧,送你平安扣也就求個心安,這是當時說得清楚明白的…”,虞挽年咽了咽,“且既然都說到這茬,那我也厚著臉皮求王爺件事兒…”
“什么?”
“把平安扣還我!”
“你說什么?”,贏扶川后槽牙都要咬斷了,“你再說一遍?”
“把平安扣還我…”,反正都到了這地步,要死也死得干脆,“好歹是我母妃留給我的唯一物件兒,王爺現(xiàn)在平安歸來,理應把平安扣還我?!?p> “呵…送出去的東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話是這么說…可…”
“你再多說一句…”,贏扶川語氣森然,“我就把你丟下去?!?p> 他說完…虞挽年就徹底歇火了,癟著嘴縮在一旁,兩眼淚汪汪,倔強的看著他。
可贏扶川是個心狠的,瞥了一眼,就開始閉目養(yǎng)神。
怎么能這樣?
“王爺…”,虞挽年想把這件事情掰扯清楚。
“閉嘴…”,他不耐,“近幾日事情太多太雜,我累了,你給我消停一會兒!”
虞挽年一聽,也不知哪來的脾氣,直哼,“你要累…何必大老遠跑來別院接我?或者直接讓我不回去也行,反正都待了這么長時間,也不在乎這一點兒半點?!?p> 贏扶川睜開眼睛,瞅著她,卻不說話,意味不明。虞挽年被盯得心虛,又癟嘴,縮在角落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虞挽年…”,贏扶川卻開了口,語氣還軟了下來,“把你一個人留在別院是不得已的決定,皇祖父駕崩時,陽城里各方勢力交疊,我們都怕你出了什么差錯。
且…外界…都以為汝南王府被屠殺,如昌文侯府一般無人生還。你如果突然出現(xiàn)眾人眼中,會讓人和閭家被屠一事聯(lián)想,給有心人抓了把柄,對父皇不利?!?p> 父皇?
虞挽年腦子有一刻漿糊,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太子已經(jīng)登基為帝。
那自然是“父皇”。
而贏扶川的意思就是,她本身就是一個把柄。
太子剛登基,必然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虞挽年不想抬頭,翁聲問他,“那現(xiàn)在接我回去,又拿什么身份?!?p> “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不再是汝南王府的孤女!這些你不用操心,我們都會替你安排好?!?p> “哦…”,虞挽年興致不高,“那就這樣吧!”
身份不身份什么的,問題不大,她以前是個小宮女時,還比做郡主時快活呢。
感覺她做郡主這段時間里受的罪,怕是這輩子最多的。
虞挽年話本就不多,贏扶川自己也是肉眼可見的疲累,似乎也沒精力折騰她,所以這一路顯得異常沉悶壓抑。
只是回了陽城后,她沒直接進宮,贏扶川把她帶回了廣郡王府。
可她覺得不合適,弱弱提議,“住進你王府終究不合適,要不…把我放在和汝南王府背靠的那個院子吧?!?p> “去那里做什么?”,贏扶川不同意,“汝南王府現(xiàn)在戾氣太重,不好。你要是不想住我的王府,就直接進宮?!?p> “行吧…那就直接進宮!”,她干脆。
反倒是贏扶川不想接話,他面無表情,沒理人兒,直接進了郡王府。
這什么意思?
她在料峭春寒中,不知所措。
“郡主…”,高西走上前,“王爺奔忙了幾天,兩夜沒合眼了,您就當心疼王爺,今晚就在府里歇下,等明兒再進宮吧?!?p> 虞挽年聽完,看著贏扶川的背影,有些糾結。
“郡主放心…沒人會透露你的行蹤的?!保呶饔盅a話。
但她擔心的哪里是會不會透露行蹤,不過是…不過是…
哎~
罷了…
住就住吧…
虞挽年跟著進了郡王府。
新帝登基,萬事紛亂,贏扶川應該很少回府里,以至于這郡王府沒有一點兒人氣。
高西把她帶到了一個僻靜的院子,里面布置清雅,完全不是贏扶川的風格。
“郡主…王爺已經(jīng)吩咐后廚傳膳了,要有什么需要,讓底下人傳話就可以。”
“我知道了…”,虞挽年點頭,“辛苦高公公?!?p> 郡王府后廚準備的膳食很符合口味,虞挽年多吃了幾碗,風翹怕她積食,就拖著她出去走走。
可能是贏扶川府里沒有閑雜人,所以沒人限制她的自有,她隨便轉悠,倒不想遇到了熟人——素谷。
她現(xiàn)在是個沒身份的死人,在她糾結著要不要躲開的時候,素谷已經(jīng)蕩了過來。
“年年…好久不見呀!”
自然熟稔…
虞挽年定了定,只能迎上,“素谷醫(yī)師,好久不見…”
“瘦了許多…”,他笑著打量,“看著這段時間,你沒少受苦?!?p> 受苦?
怕沒有…
只是有點兒孤單寂寞又迷茫罷了。
她一個人在別院里待著的時候,就想著,以后,她要以什么身份活著這個世上?
越想越覺得迷?!?p> 看她不接話,素谷就自顧自的說了起來,“扶川也是,好不容易把你接回來,也不想著陪陪你,一回來就不見人影兒!”
嘿…這話說的,陪她干嘛?
贏扶川要是留下來陪她,估計誰都不自在。
不過,“前面高公公不是說,王爺他已經(jīng)兩夜沒合眼,這會兒應該是在休息吧?!?p> “休息個啥呀!”,素谷表情很嫌棄,“他把你接回來,回來換了身衣裳,又出去了?!?p> “他做什么去呀?”,虞挽年不開心,“高公公還讓我體諒他,讓我等著明天再進宮呢,他們明擺著是不想讓我進宮!”
“哦…也不是這樣…”
素谷不自在的刮了刮鼻子,他覺得自己可能說錯話了,囫圇道,“扶川可能是最近事情太多了,且南朝那難纏的攝政王還沒走,很多事情沒落定,他真的太忙了…
呵呵……那個…我還有事兒…先走了啊!”
話說完,人已經(jīng)走遠!
虞挽年想跟他掰扯點什么,也沒那個機會。
“回吧…”,她沒了興致,“我累了!”
她是真的累了,回了院子,風翹伺候她洗漱完,馬上滾上了床,怕環(huán)境不熟睡不安穩(wěn),就讓茶煙點了安神香。
深夜…虞挽年已然熟睡沒了知覺,贏扶川卻這個時候過來了。
身上還帶著淡淡的酒味兒。
晚霽警覺,擋在了房門口,“王爺…郡主已經(jīng)歇下…”
“讓開吧…”,贏扶川眼里似乎空洞洞的,“別真的吵到你家主子?!?p> 屋里的風翹聽到動靜,趕緊拉開了房門,想了想,暗戳戳拉了一把晚霽,讓贏扶川進去。
在這郡王府里攔住贏扶川是不可能的,況且,她們都知道贏扶川對虞挽年沒有惡意。
贏扶川面上沒什么表情,抬步跨了過去,卻沒有走近,定定站了會兒,眉頭深深擰著。
最后…他還是沒走過去。
他轉身出去,淡淡吩咐,“伺候好你家主子?!?p> 茶煙怕贏扶川,可現(xiàn)在他弄這么一出,倒是讓茶煙覺得這個人也只是個十六歲的少年…
別扭得緊…等明天一定要講給郡主聽。
可不想茶煙才這么一想,風翹卻像是肚子里的蛔蟲,直直道,“不要跟郡主說今晚的事。”
“為什么?”
“哪有為什么…”,風翹進了屋,“記住就………”
她的話吞了下去,因為虞挽年已經(jīng)直挺挺的坐著。
很明顯…她剛剛就醒了…
虞挽年腦子有點兒不清醒,鼻尖似乎還縈繞著贏扶川身上的酒香。
她莫名不開心…
瞅了瞅茶煙,沒好氣道,“你這安神香是不是點錯了?”
“啊…怎么會呢?”,茶煙走過去看,“沒錯呀…”
嗐…豬腦子!
虞挽年更不開心了,恨恨躺下,“睡吧…都別折騰了!”
這一個兩個,也不知道腦子里裝的什么東西!
煩!
贏扶川也煩,如果說他深夜走進虞挽年的院子是酒后失態(tài),那現(xiàn)在就多多少少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素谷從頭到尾瞅著,現(xiàn)在多多少少瞅不下去了。
兜頭給人攔下,開始陰陽怪氣,“以前你多勇,差不多全陽城的人都知道虞挽年跟你不清不楚,怎么到現(xiàn)在卻矜持起來,咋滴?從北邊打了個仗回來,就把膽子打沒了?”
“你懂個屁!”,贏扶川把人推開繼續(xù)走,“她在這方面是不怎么開竅,但終究是個大姑娘了,不合適!”
呵…這話聽著倒覺得新鮮…
素谷抓抓下巴,笑容一看就不懷好意,他快步跟上,卻給止戈攔下,“素谷,王爺累了,要歇息了!”
哎…這樣多沒意思啊…
“我告訴你…贏扶川,你早晚要后悔!”,素谷不甘心的喊到。
后悔?
也許會有那么一天。
但不想那天會來得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