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汀將手中的燈籠舉高湊近,昏黃的光線也足以讓云老爹看得真切。
手上是熟稔的動作,放低刀刃貼近焦黑的皮膚表面,沿著胸腔靠近胃端輕輕劃下,鋒利的刀片劃過表皮、脂肪層然后漸深漸里。
終于觸及到目標(biāo)處。
空曠的義莊大廳有風(fēng)吹過,強烈的、刺激的、混合著嘔吐物的味道以及大廳之內(nèi)本身就自帶著的尸體腐爛的味道,綜合起來的殺傷力實在是太上頭了。
這是升級版的熏香口罩都拯救不了的殺傷性武器啊!
汀汀努力將胸口泛起的惡心感壓制下去,特別是原本她身體就有點反抗受不了的肉包子的油膩,倏忽間就像是地球引力造成的飛流直下三千尺,在壓制崩潰的邊緣線上試探。
果然,她對于仵作事業(yè)愛得還不夠真誠。
“爹啊,我發(fā)現(xiàn)孩兒真的是不及您老多矣?!蓖⊥∈指锌卣f道,老爹手上沉穩(wěn),動作麻利兒,面對被剖開的尸體內(nèi)里依舊面不改色。
“謬贊,不過手熟爾?!痹评系^也沒抬地地說道,面上依舊滿是嚴(yán)肅。
“老爹,那我要多長時間才能達到您這個水準(zhǔn)呢?您啊又不是不知道,我這腦子有點笨,不是很靈光,孩兒我這就是很擔(dān)心,即便跟著您耳濡目染,但卻仍然做不到觸類旁通,舉一反三,靈活應(yīng)變,沒辦法將咱老云家祖?zhèn)鞯呢踝魇聵I(yè)和精神傳遞下去,不就是很愧對您的栽培了嗎?”汀汀本就是慘白無血色的小臉在暗黃的燈光照耀下,做著哀愁愧疚的姿態(tài),不免有幾分凄慘女鬼的韻味,能將隔壁小孩都嚇哭的那種。
而這時候云老爹是連話都不接了,養(yǎng)個閨女三五年,她是什么尿性他是再清楚不過了,每當(dāng)她小嘴叭叭的時候,不知道又想什么鬼主意呢!
汀汀卻也......是如此,干啥啥不行,吃啥啥都留,嘴瓢最無敵,哄人的功力在生活的磨礪下也越發(fā)精進。
“所以,老爹,我左思右想,突然覺得您老的催促是有道理!”
正在用鑷子從胃物尋找線索的老爹腦袋中是大大的問號?哈?
“結(jié)婚還是很有必要的,比如這樣的話就可以生個娃,將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交代給孩子了!”汀汀興奮地想到,自己只要苦口婆心裝慘賣乖,可憐地小童工就會懂事兒地竭盡全力,多么美好有愛的畫面!
“呵呵!就算是晚上做夢,云汀汀你這夢也一樣不切實際沒著邊際!有人娶你嗎?”云老爹毫不留情地挖苦道。
“嗨,爹你原來可不是那么說的,您不還說知縣對我有意思嗎?我原先覺得和知縣肯定是沒有好結(jié)果的,但這種不成熟的想法畢竟是以結(jié)婚為目的,但現(xiàn)在我想通了?。 ?p> 老爹終于愿意多看汀汀一眼了。
汀汀頓時就覺得渾身充滿力量,類似那種熊孩子作妖被關(guān)演的快樂。
眉飛色舞,意上心頭,渾身都充滿了表演欲,恨不得讓自己的腳指頭都露出來參與一番,“人生得意須盡歡,春風(fēng)一度玉門關(guān),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我和知縣雖然不會有完美的愛情故事,但有個孩子也是不錯的,畢竟咱們老云家需要繼承人??!哎,既然指望不上爹你,可不就只能指望我了啊!”
汀汀以深深的一聲嘆息作為收尾,滿是責(zé)任的沉重感。
云老爹氣得嘴唇囁嚅抽搐,最后卻也只能詞窮地來那么一句,“姑娘家家的不知道害臊!”
即便是和汀汀相處好幾年,但云老爹仍舊時常難以適應(yīng)汀汀的瘋言瘋語,實在是難以想象是怎樣的環(huán)境才能養(yǎng)成汀汀這般性子,歡脫得跟撒了韁的野馬,止不住地撒蹄子歡實。
而這樣的汀汀,又讓他怎么放心呢?他想她永遠(yuǎn)像個孩子長不大,卻也清楚明了,他不可能陪伴她一輩子,她可能終有一天會面臨這世間一切的艱難和險惡。
所以,他多迫切地希望,有個人能陪在汀汀身邊,照顧她,關(guān)心她,也愛她。
本是一個老父親拳拳的愛女之心?。?p> 可是現(xiàn)在的老父親的拳頭有點蠢蠢欲動了,顫抖著,顫抖著,啊這快要壓抑不住打孩子的心吶!
“哎呀爹啊,這里又沒別人,只有死尸,而這世界上死人......最能保守秘密了。”汀汀露出了反派特有的陰惻惻的表情,似笑非笑,嘴角上揚,眉梢上挑,魔魅十足。
父女兩人身旁那翹起的棺材板又悄無聲息地落了落,仿佛無常,只是棺材板傾斜的弧度讓棺材板上的如落葉一般飄蕩落地。
“你這是喝藥喝傻了嗎?眼睛跟嘴角都抽了!僵了!???!還不知道克制一下自己!唯恐別人不知道是吧?就你這樣的知縣能看得上你才是瞎了眼!”
“沒關(guān)系!看不上就看不上唄!其實我也沒看上知縣?。≡僬f,兩條腿的男人滿大街都是,我還找不到個瞎了眼的嗎?”汀汀滿不在乎,云淡風(fēng)輕。
“你給我閉嘴!”云老爹作為傳統(tǒng)的古代男人,沉默內(nèi)斂是一貫的人設(shè),對上汀汀這種嘴皮子可會叭叭的,實在是沒法子,斗了那么多年,從氣得半死,到現(xiàn)在能很快平復(fù)下心情,也算是磨練出耐受性了。
“記!胃中遺留未消化食物糯米。”
“是不是還有桂花?”汀汀張口就來。
云老爹狐疑地盯著汀汀,從他剖開尸體內(nèi)里的時候,她這一直都撇著頭,都沒有看上幾眼,怎么得到的結(jié)論?
莫不是有關(guān)于仵作的敏感度終于提高了?
“嗨!這個季節(jié)可不就是桂花飄香的季節(jié)嗎?吃個應(yīng)季的東西太正常了。
再看女尸體后背位灼燒熏黑處也不見白膩光滑,肩膀處還有微微發(fā)硬的磨痕繭子,可見只是普通甚至是有些窮苦的人家出身,要不然稍微家中有富足的也不至于讓閨女做啥苦力,這不僅僅是窮的問題,死者在家中還有可能不受寵默默無聞。
要不然估計兇手也不敢下手,畢竟殺人手法太接近于苦力活計的基本操作日常了,像不像是找準(zhǔn)了目標(biāo),然后拿個錐子,用錘子一敲,砰!貫穿,或者敲除?!?p> 汀汀做個嗶一下子發(fā)射的動作,手臂便如迪迦奧特曼似的做了個標(biāo)準(zhǔn)動作,然后仿佛為了驗證自己動作的殺傷力,刷的一下子往旁邊的棺材揮出去。
她發(fā)誓,她真的沒用力??!
可為什么棺材板會掉了?!
什么玩意兒!大晚上的別嚇人啊!這里面封印了什么兇尸旱魃啥的棺材板都壓不住了?!
在汀汀還沒想明白之前,身體的慣性已經(jīng)讓她做不出任何選擇,無力地向前撲去。
剛好與棺材板中起身的男人撞在一起,好一個投懷送抱!好一個餓狼撲食!猛虎采花!
驚呆了趕過來的老劉頭!
氣憤于又爬墻進來的父女倆!驚嚇于兇案現(xiàn)場似的云老爹!
現(xiàn)在又被饑渴恨嫁的汀汀震撼了三觀!
汀??!咱窮點、病弱點、奇葩點沒有關(guān)系,沒男人看上就沒男人看上唄,咱也不能連棺材里的死尸男人都不放過!
瞧著饑渴的操作把人家死人都嚇詐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