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愿以身相報！
今年的帛會就設在城南恩街外的集市上，城官這樣安排，不免有逢迎討好之嫌。
這便要說說恩街的來歷了。恩街雖名為“街”，卻幾乎占了中普內城的整個南面。這是一處修葺得煥然一新、美輪美奐的大街區(qū)，是當今圣上專門在都城中普城劃分出的。圣上要求中普的大家族全部遷入恩街，既能讓這些大家族享有更好的環(huán)境，又便于督管保護。取名恩街，便是暗合皇恩浩蕩之意。
可以想見，這恩街是如何碧瓦朱甍，雕欄玉砌。人皆道，恩街樓閣攬香風，街外平屋糟味濃。若非正午日不斜，終日皆在樓蔭中。恩街上的亭臺樓閣與相鄰的平民住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彌漫著市井糟氣的簡陋小院只有正午艷陽高照時，才能不被恩街的高軒遮擋，沐浴在陽光之下。
這說法雖有夸張，恩街上貴胄們的奢靡與恩街外百姓的清貧卻是可見一斑的。
今日的帛會全城之人皆可參加，乃至鄰近縣城的人們都涌進來參加這每年一度的都城盛會。
即便如此，此時的帛會也幾乎不見“綾羅擦布衣”的景象，因為帛會所占統(tǒng)共五條街，最靠近恩街的街道上所展示的織品最是昂貴精美，離恩街越遠，織品的檔次越低，價格也越是親民。如此一來，等級還是在這個號稱無分貴賤的帛會上，形成了。
金惜夢與冷玉澤先后乘車來到恩街前帛會的入口，這里已被?？康能囻R堵得水泄不通。挑開車簾，越過那一頂頂華蓋，金惜夢看到了帛會街上的人頭攢動。
“金小姐，前面車過不去了，我家公子來問，是否方便下車步行？”車外響起吳隨的聲音。
“走吧！”金惜夢整了整衣服，看了眼露桂和雨梔，三人便下車了。
她原本只打算帶雨梔出來，奈何吳隨來傳話時，向露桂說明自己要陪伴冷玉澤游帛會，露桂自然是如喪考妣。金惜夢見狀，只好將兩人都帶著。
與冷玉澤并肩行在離恩街最近的帛會街道上，金惜夢心中不住地腹誹，“唉！這家伙想來也是被家里逼得慘了，不然怎會邀我同游？”她原本打算同金惜雪、金惜月姐妹同游，現(xiàn)下......她悲哀地幻想著那兩個姐妹此時在帛會的某處何等的歡樂！
“這家伙還挺沉得住氣！他不想退婚嗎？怎么不趁機問問我！我的意思應該傳達給他了才是呀！”
越想越是生氣，金惜夢瞪了眼身畔眼神游離、一言不發(fā)的冷玉澤，轉身對吳隨道：“吳隨！露桂交給你了，你照顧好她！”說罷，將露桂向后一推，自己帶著雨梔疾步向前走著。
吳隨與露桂相視一眼，又害羞地雙雙移開了眸子。這一刻，他覺得金惜夢其實......也沒那么差勁兒！
冷玉澤望著連背影都散發(fā)著怒氣的金惜夢，很是詫異，難道有怒氣的不該是他才對嗎？
他向周圍看了看，雙眉微蹙，快步跟了上去。
“雨梔，你看這個......嗯......不好不好！”金惜夢將一塊淡黃的料子在雨梔身上比著，卻又不滿意，轉身去撈另一塊，奈何身量兒太矮了，夠不到。
“老板，老板！”金惜夢整個身子都要爬在那成堆的布料上，扯著嗓子喊對面正在招呼其他客人的老板。
一只修長的手伸過來，將料子為她扯了過來，金惜夢轉頭，正撞上冷玉澤無奈的眼神，“金小姐，帛會魚龍混雜，你還是莫要亂跑！”
金惜夢呵呵一笑，“喲，我以為冷公子今日不準備與我言語呢！”她向四周看了看，發(fā)現(xiàn)確實有些衣著簡樸的男男女女正在路上閑逛，似乎在尋找些什么。
“咦？這種料子，他們買得起嗎？來這條街做什么？”金惜夢奇怪地問雨梔。
雨梔也是一臉迷茫，主仆二人不約而同看向冷玉澤。然而，冷玉澤又怎會知道這些人的目的？
然而，他們很快便知道了。
“你這登徒浪子，光天化日......呃，眾目睽睽之下，竟敢非禮我的妹妹！”一個清貧書生打扮的年輕人正面紅脖子粗地指著一個衣著鮮亮的矮胖男人，義憤填膺地高喊著。
他的身邊是一個年輕女子，正在掩袖啜泣，雖然穿著粗布衣服，卻看得出頗有幾分姿色。
而那個矮胖男人卻拒不承認，“你哪只眼看見我非禮她了！大爺我家中嬌妻美妾成群，哪個不比她貌美，我用得著非禮她嗎！”
“你！有辱斯文！”那男子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竟當場痛哭流涕，“父親，母親，孩兒對不起你們在天之靈，沒能照顧好妹妹??！我斗不過這些達官貴人，天??！誰來為我主持公道??！”
路人紛紛停住觀望，那矮胖男子顧及顏面，只得上前道：“罷了罷了，你要多少銀錢？”
不想那年輕人登時瞠目，“我呸！你當所有人都稀罕這些銅臭！”
“那......那你要怎樣？”男人欲哭無淚，只得苦著臉問道。
“我且問你，女兒家貞潔價值幾何！”年輕人義正言辭，令圍觀者紛紛點頭，稱贊他頗有骨氣。
“你不要太過分！”那男人氣得直瞪眼。
卻見年輕人身邊的小女子忽地悲憤道：“哥哥，莫說了，妹妹已沒臉面存活于世了！”說著，她抬足向金惜夢和冷玉澤身邊不遠處的一個柱子撞去。
那矮胖男子大驚失色，忙趕上去相救，那女子卻被一道敏健身影搶先救下來，眾人定睛一看，正是剛剛還在金惜夢身邊的冷玉澤。
“姑娘，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可妄自輕賤！”冷玉澤擋在那女子身前，好言相勸。
那女子哭得梨花帶雨，“公子，我......嗚嗚嗚......”
那年輕男子端詳了冷玉澤一瞬，趕忙上前執(zhí)禮道：“公子是正義之人，求您為舍妹主持公道！”
面對兩人殷切的目光，冷玉澤在一瞬間被推上了“正義的神壇”，成了兄妹二人的救世主！
那矮胖男人忙跑上來，“公子，在下雖只是一介商賈，卻素來遵紀守法，斷斷不會做這等齷齪之事啊！還請公子明察！”
冷玉澤面色作難，他還只是個學子，怎的今日便被逼得斷起案來？
然而在場之人都在注視著他，他只得硬著頭皮道：“我見你兄妹二人貧賤不移，而這位......”他看向身邊的矮胖男子，“這位兄臺也是滿臉地委屈，也許不是有意觸碰，不若這樣，讓他給你們二人當眾賠罪！當然，你們還有什么要求自可提出來！”
在冷玉澤的斡旋下，三位當事人很快和解了，那位商賈將一塊價值連城的玉佩作為賠禮送給了年輕人。
那商賈連呼晦氣地走了，兄妹倆卻趁人散了，來到冷玉澤身前，行禮道謝。
“公子今日的恩情，小女子無以為報，愿以身相報！”那女子羞澀地開口，說出的話令冷玉澤瞬間大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