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木復(fù)又抬頭,看向蕭老先生的眼神里寒芒一片。
蕭奇已經(jīng)重新站得筆直,他雙手抱拳,向龍木恭敬一禮:“孫少爺,多有得罪。”
“我姓龍?!饼埬旧焓职炎约旱囊r衫重新拉好,禮杖豎起來靠在腿旁。
“剛才在宴會上為什么不說自己有痣?”蕭老先生問。
龍木笑了笑,笑容像是滿藏機(jī)鋒的花下刀:“有什么好說的?說不說你不是都要看了么?無論是禮杖還是貓,搶到了就能拿來要求我給你看看有沒有那顆象征蕭氏后人的痣?,F(xiàn)在好了,雖然都沒搶到,但是你直接就看了?!?p> 蕭老先生沉默一瞬,說:“我并不是這么打算。”
“無所謂?!饼埬舅坪跏遣幌肼犓嘟忉?,說:“輪椅我也推過了,痣你也看過了,沒事我就先走了?!?p> “走去哪兒?”蕭老先生語氣突然嚴(yán)厲起來,夜風(fēng)怒號,裹著落葉在地上打著凌虐的氣旋,又一股勁地向前繼續(xù)吹去。
林曳看龍木大有一去不回頭的架勢,趕緊把凱瑟還在蕭老先生輪椅下的始末飛快地跟他說了一遍。
龍木偏了偏頭,問:“真的?”
“要不然我之前打架跟誰打的,還非要蹭個輪椅坐?”林曳著急地?fù)狭藫淆埬镜募绨?,說:“肯定要把凱瑟先帶走,要不然等下老爺子一上車,收輪椅的時候就圖窮匕見了!”
龍木聽得笑起來,卻全然沒有之前的鋒芒畢露,而是帶著一種淡淡的溫潤,道:“怎么還至于用‘圖窮匕見’這么個說法了?”
“凱瑟好不容易逃出來,要是又被送回去,過不了幾天只怕就給折騰死了?!绷忠穱@了口氣,兩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抱住龍木的西裝領(lǐng)搖了搖,軟軟地說:“龍部長……”
龍木淡淡“嗯”了一聲。
“龍哥,您天龍下凡神仙轉(zhuǎn)世,幫幫忙吧……”藍(lán)灰色的小貓開始在龍木肩膀上撒嬌打滾,就這么一點(diǎn)地方硬是能做出上躥下跳撕心裂肺的狀態(tài)。
龍木抬起手把肩上不老實(shí)的貓拎下來,放到懷里揉了揉貓腦袋,說:“知道了?!?p> 戴著禮帽的年輕人抱著貓轉(zhuǎn)過身來,禮杖掛在臂彎里,步履不慢,走得鏗鏘。蕭老先生臥佛一般靠在輪椅里,看著他不再如宴會廳里時的內(nèi)斂含蓄,而是氣勢凌人毫不畏懼,滿意得眼睛都細(xì)細(xì)瞇起來。
“想好了?”蕭老先生問。
“還有件事請您幫忙?!?p> “都用上‘您’了,看來確實(shí)是我?guī)偷蒙系氖??!笔捓舷壬Φ靡娒疾灰娧郏癸L(fēng)漸息,只余微微的涼爽撲面,落葉歸根,悄悄地伏在花園的泥土上。
“您輪椅下的麝香貓,是——”龍木向下瞥了林曳一眼,說:“是Alice從景家?guī)С鰜淼??!?p> 蕭老先生聞言,看了看蕭奇,后者握住輪椅把手輕輕往上提了提,穩(wěn)穩(wěn)放下后認(rèn)真答道:“重了十斤。”
蕭老先生又看向龍木,說:“你的要求?”
龍木略微思索了一下麝香貓的生長環(huán)境,說:“您把凱瑟帶回蕭家,溫室環(huán)境養(yǎng)過冬天,放生就行。”
蕭老先生饒有興致地“哦”了一聲,問:“就這么簡單?”
龍木捏著懷里貓的后脖頸軟皮,聲音里不自覺帶上了一點(diǎn)溫柔:“就這么簡單?!?p> “可以?!笔捓舷壬饝?yīng)得很痛快。
龍木正要道謝,老爺子接著說:“但是你要跟我回一趟蕭家?!?p> 龍木挑了挑眉:“這是條件?”
“你可以這么認(rèn)為。不過時間隨你喜歡,在送凱瑟離開之前?!笔捓舷壬鷮χ懊媛砸粨]手,蕭奇會意,推著輪椅往門外走去。
這就是說,如果龍木不回一次蕭家,凱瑟就會被一直放在蕭家“寄養(yǎng)”,那和進(jìn)了另一個景家也沒什么本質(zhì)區(qū)別。
林曳從龍木懷里焦急抬頭,卻又被龍木的大手不動聲色地按了回去。
“可以?!蹦贻p人的聲音從輪椅后方傳來。“只是不能逼迫凱瑟排泄?!?p> 蕭老先生愣了愣,哈哈大笑道:“蕭家不缺一杯咖啡,我這個老頭子也不是禍害小動物的人?!?p> 龍木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剛準(zhǔn)備走,忽然想起來什么,沖著輪椅又喊了一句:“您今天沒喝咖啡吧?”
輪椅在前方停下來,蕭老先生問:“沒有,怎么了?”
龍木答得一身輕松:“沒什么,沒喝就好?!?p> 林曳一爪子拍向龍木胸口,這什么意思嘛,還嫌棄她拉的屎?
算了,她自己也嫌棄,帶紅油的還。
一人一貓開著那輛被裝飾得造型夸張的MC20又和來時一樣不旌不鼓地離開了。
宴會廳里依舊喧鬧不堪,整理好了儀容的景容聲無論如何也要給宴會收個得體的尾。
層云厚疊,擋住了星月的光輝,一團(tuán)做工精致的巴洛克裙擺從宴會廳前一根巨大立柱的陰影中慢慢地挪出來。幾根纖長的手指隨意地在柱身上敲打,涂得晶瑩的指甲叩出沉悶的聲響。
“原來如此,你是蕭氏孫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