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江流道:“子逸兄果然魅力難擋,我們這些人真是完全沒戲了。”
“疇虛兄你怎么也這樣說,”徐歡房搖扇子,“那位鶴小姐許是有急事,女人心海底針,她也有可能看中了你呢?!?p> “說起來,疇虛兄如果是你,你會選鶴家的哪位小姐?”這問話似曾相識,來時的游船上也被問過這句話。
左江流道:“婚姻事,如果是與鶴家,便是父母命媒妁言,是哪位也是隨便。”
“那你是希望鶴家小姐選擇你,還是希望不要選你呢?”
“實話說,我不知道?!?p> 那邊還在討論不休,這邊鶴枝蔓已乘船上了岸,鶴家的轎子等在此地,她本想回府叫府上的大夫看看,奈何他家中有事,已經(jīng)離府快一月了。她吩咐著去最好的醫(yī)館,便在轎中抱著肚子皺眉。
皺了一路的眉,終于到了醫(yī)館。她抬頭一看,甘館?這是個醫(yī)館嗎?
她的隨身丫鬟興兒忙解釋道:“小姐,這就是全城最好的醫(yī)館了,您進(jìn)去看看?”
鶴枝蔓走進(jìn)醫(yī)館,挺不錯,真有第一醫(yī)館的派頭,不知道醫(yī)術(shù)和自家那位京城聘來的老前輩比如何。
“今日醫(yī)館的大夫都休息,沒什么著急的大病請明日再來?!币蝗藦睦镒吡顺鰜怼?p> 興兒上前道:“你可知來的是什么人?便就你一個也得看這個病!”
那人走出來,懶懶一笑:“什么人也不看。”
“你......”待這人走出,興兒看著他的臉,眼神都直了,登時沒了話。
這人長發(fā)披散,只兩邊耳上隨手抓出兩縷編上,拉到后面綁住。他細(xì)眉飛隱在發(fā)間,一雙深邃的眼上睫毛撲閃,面上連雙眼皮都無比精致,一身白衣外罩一件黑邊長嵐衫襯得人干凈清冷。
興兒沒想到說話的人是他,被那笑三魂勾了七魄。
全城來甘館看過病的人都知道甘館的老板樸鞅,醫(yī)術(shù)精絕,簡直就是妙手回春,人也年輕,一副比城中公子哥們還好看的好皮囊,令各家小姐們春心蕩漾,沒病也要裝病來甘館看上一眼。
曾經(jīng)有個世家小姐被他迷得茶飯不思,死活就要嫁給他。但是他不過是個開醫(yī)館的,哪個有名頭的世家會將女兒嫁給這種身份的人呢,那位小姐和家里鬧得不可開交,還離家出走了。她的父親不得已請他去親口對女兒說絕不可能和她在一起,那位小姐傷心得生了場大病,整個人都憔悴得不行,終于放棄了他,嫁給了一個門當(dāng)戶對的公子。
興兒發(fā)愣的功夫,鶴枝蔓已經(jīng)后腳跟了上來,“既然什么人也不看,便不要打擾了,也沒大事,興兒算了?!?p> “等等,”樸鞅從上到下細(xì)細(xì)打量了她一遍,“是鶴家小小姐嗎?”
鶴枝蔓還抱著肚子看他,“是。難道鶴家的人今日可以看病?”
樸鞅看了看她毫無反常的臉,垂著目光一聲聲低低笑著:“只是鶴家的小小姐今日可以看病。無關(guān)的人出去等?!?p> 做鶴家的女兒真是厲害,鶴枝蔓想著,如果真的像想象一樣當(dāng)縣令的女兒,怕是肚子疼死了也看不上大夫。
“興兒你出去等吧?!彼愿赖馈?p> “啊......是。”興兒慌忙臉色通紅地退出去了。
鶴枝蔓跟著樸鞅走到一張?zhí)柮}桌旁坐下,樸鞅搭上她的脈問道:“說說怎么了?!?p> “今日在游船賦詩會上突然肚子痛?!彼肓讼爰依锎蠓蛘f過的話,對大夫要毫無保留地交代,這樣才能更準(zhǔn)確感查病因,于是她從早上吃了什么開始事無巨細(xì)地講,皺著眉絮絮叨叨。
她專注于回想,感覺手腕上大夫的手好像摸的不在脈上了,也許是看病的需要,她也不懂這些,還是繼續(xù)邊想邊講。
等她講完了回過神來,手腕居然已經(jīng)麻了,大夫的手也已經(jīng)不在上面了。
她看著大夫,皺眉問道:“是不是吃雜了?”
她就看著大夫本來是嚴(yán)肅到有點(diǎn)可怕的一張臉,很突然地笑了一聲,嚇了她一跳,這大夫是不是也有?。?p> “不是吃雜了,”他帶著笑意回道,“是受涼了。”
“受涼?這天這么熱,怎么會受涼呢?”鶴枝蔓有點(diǎn)驚訝。
他解釋道:“夏日暑天也會受涼,風(fēng)寒濕氣進(jìn)入人體是不分時節(jié)的。今日去賦詩會,那島上亭涼風(fēng)習(xí)習(xí),偏陰,從熱氣盛處到陰涼處吹那半天風(fēng),體質(zhì)不太強(qiáng)的女孩家最容易受涼?!?p> 大夫懂得可真多,鶴枝蔓很仔細(xì)地聽他講解,覺得這也是很有用的東西。
“我去給你抓服藥,回去一日一次,調(diào)理身體的。”
鶴枝蔓點(diǎn)頭。
樸鞅在藥柜那挑選藥材,隨口聊道:“鶴小姐閑話不多呢,只一直講你的癥狀。來我這里的病人話都很多,似乎很喜歡和我聊天,鶴小姐不喜歡嗎?”
鶴枝蔓歪歪頭,“大夫你若和我說,我很愿意聽。若我開口,我們初次見面,我確實沒什么可聊?!?p> “初次見面?”樸鞅笑笑,拿了一味藥材,“有道理,初次見面沒話聊理所應(yīng)當(dāng)。那我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樸鞅,木卜樸,仁義即羈鞅?!?p> “我叫鶴枝蔓,樹上生長的那個枝蔓。”
“鶴小姐的名字城中大概沒人不知,不介紹我也知道的?!?p> 樸鞅將藥材包好遞給她,“這藥是三日份,吃完再來拿,先吃個半月看看。對了,賦詩會上向來都是青年才俊,鶴小姐可有看上什么人?”話出口他忽然覺得不妥,笑了笑,“隨便聊聊,這樣的女兒家私事,當(dāng)我沒有問吧?!?p> 鶴枝蔓拍拍藥材包道:“不是女兒家私事,父母命媒妁言罷了,寥寥幾人可選,與不與你說都不打緊。你覺得城中與鶴家相配的公子誰比較好?”
樸鞅問道:“你這是要我?guī)湍氵x嗎?”
“我只是隨便一問。”
好吧。樸鞅想了想道:“城北徐公子?!?p> 鶴枝蔓搖頭,“那位公子看上了我姐姐。我選劉家的二公子?!?p> “鶴小姐真是出人意料,我以為不是徐公子就該是左家小公子呢。”
鶴枝蔓拿起藥材包,“左家公子,說不出的感覺,令人不舒服?!?p> 樸鞅看她說這話,面上毫無該有的嫌惡模樣,和剛剛細(xì)數(shù)自己吃了什么一樣。
他見鶴枝蔓已經(jīng)要走的樣子,想了想還是叫住了她,一臉的意味深長,“鶴小姐對這樣的婚事是服從的嗎?”
服從?
“是,”她還是像在說天氣一樣的一臉事不關(guān)己,“其實嫁給誰都可以,我不在乎嫁給誰?!?p> 說完她便轉(zhuǎn)身走了,并沒有看他的神情。
鶴枝蔓回到府中剛要吩咐興兒去煮藥,下人趕來說昨晚救的那個人已經(jīng)醒了,她想了想,改變了主意,拿著藥包去了他養(yǎng)傷的客房。
站在門口敲了敲門,里面的人回了請進(jìn),她才推門進(jìn)去。
她走到床前,那人抬頭看她,到底是個什么表情也是很看不懂,鶴枝蔓也懶得去解讀他的表情,“身體真好,這么快就能醒了??禳c(diǎn)起來幫我把藥熬了,這是救你的回報?!?p> 鶴枝蔓說得像真的一樣,仿佛昨天想要他死掉的那個人不是她。
那人似乎是強(qiáng)忍著才沒有讓傷口再崩開,他很艱難地開口:“那位小姐呢?”
鶴枝蔓盯著他,不回答,盯了半天才說道:“你一定不知道我為什么不僅不想救你,還要推你快點(diǎn)死掉?!?p> 那人抿嘴望她,“我深夜劫持小姐,這原因足夠了。實在很抱歉,待我養(yǎng)好傷一定鄭重道歉?!?p> 鶴枝蔓不理他,徑直說道:“因為你摔了我的琴,兩次?!?p> 那人一愣,“啊......實在是,嗯,很抱歉,摔壞了嗎?我一定會賠償?shù)摹!?p> 鶴枝蔓還是不理他的話,“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張小山,小山峰的小山?!?p> 鶴枝蔓道:“想必父親得空便會來問你來歷,我約摸是晚飯時候,姐姐想必回來也會問,大概再有半個時辰吧,在此之前準(zhǔn)備一下說辭,否則你也不會有能好好養(yǎng)傷的好日子了。”
張小山苦笑,“小姐是否話里有話?不過是江湖糾紛,沒什么說辭好準(zhǔn)備。”
鶴枝蔓歪歪頭,“你面上富貴氣,氣勢威嚴(yán),若說江湖氣,你還不如我今日看病的醫(yī)館大夫。你昨晚一身黑衣,除了眼睛哪里都看不到的時候,我曾以為你是江湖人。”
她見他又那樣盯著自己,便道:“你不必?fù)?dān)心,你是誰,是干什么的,我完全不感興趣,只希望你傷好快走,不要再來?!?p> 張小山看她良久才長出一口氣,道:“好。”
“看來你不能起來給我熬藥了?!柄Q枝蔓語氣很惋惜,拿著藥包轉(zhuǎn)身出門去找仆從了。
張小山瞪著房梁,深深覺得這個鶴家小姐有點(diǎn)奇怪,不能以常理度之。
鶴枝蔓終于喝上藥的時候姐姐也回來了,先來關(guān)心了她的身體,然后不出她所料去看望張小山了。
這藥......鶴枝蔓整張臉都要擰成一團(tuán)了,藥都苦,可是這個,苦到變態(tài)了啊!到底都什么東西混了一包?。?p> 她差點(diǎn)就要吐了,趕忙叫興兒去取糖和點(diǎn)心,就這樣一口糖一口藥一口點(diǎn)心,無比艱難地喝了很久很久很久。
這藥喝半個月,真是意志的鍛煉。
白虎罐子
人物出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