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看向鶴枝蔓,鶴枝蔓也意識到那人可能在說自己,有些疑惑地抿起了嘴。
那人眼睛里很狡黠,“兄弟你的鞋子我很喜歡,賣給我怎樣?雖然它已經(jīng)破了內(nèi)襯底子,我一串銅錢買了如何?你還是賺了不少呢?!?p> 鞋?鶴枝蔓一下子想起城門外自己偷偷摸摸脫鞋的事情,看著掌柜的笑容賊賊的,不禁戒備起來,自己不剩什么錢財(cái)了,鞋中的銀票......
鶴枝蔓道:“這鞋,破破爛爛,沒什么可買的,掌柜就不要破費(fèi)了,我穿著這鞋很舒服,也不會賣的。”
他見鶴枝蔓一臉正經(jīng),不禁笑出來,繞出帳臺湊近她,低低道:“你這錢藏得好有水平啊,你叫什么名字?”
......果然城門外的事情被看見了。
鶴枝蔓仔仔細(xì)細(xì)看他,似乎并不像對她的錢感興趣的樣子......她回道:“我姓張,名......小山,小山峰的小山。”
“小山?你那一臉胡子,風(fēng)塵仆仆的,應(yīng)該叫大山,老山啊?!彼{(diào)侃道。
“隨你怎么叫。”反正是從那個張小山那里偷來的化名,鶴枝蔓不在意。
“那我也自我介紹一下吧,”他很滿意這個小兄弟的溫和性子,“我是這客棧的掌柜,名字不提也罷,大家都叫我鐵算盤,你也這樣叫就好了。”
鐵算盤?這人很摳門貪財(cái)嗎?
......鶴枝蔓忽然又擔(dān)心起自己的錢來。
“小山兄弟,你莫怕啊。”他笑起來,“我確實(shí)貪財(cái),很貪財(cái),不過我可不會干壞事,況且你那錢藏在腳底,我還怕有味道呢?!?p> 原來出門在外也是有好人的。鶴枝蔓知道他是在開玩笑,臉還是不好意思地微微發(fā)紅,點(diǎn)點(diǎn)頭,“謝謝了?!?p> 這時門口突然沖來一道人影,一下子將鶴枝蔓撞到一邊,一把勾住了鐵算盤的脖子,粘粘膩膩地叫道:“師兄師兄,我想死你了??!”
女子裝束輕便,彎眉笑眼,斜編了兩環(huán)辮子,扎了玉珠帶繩,大股頭發(fā)編了麻花辮垂在臉蛋旁邊,額前的發(fā)碎碎的,有些樸素,但很嬌俏可愛,眉心一點(diǎn)朱紅,倒是引人注意。
“綰羅,”鐵算盤有些驚喜,“你怎么來了?不是說好了百花谷見的嗎?伯母允你出門?”
女子一手挽他,一手玩弄麻花辮,噘嘴道:“我可等不到秋日宴,日子那么久,我若不來看著你,你被別人勾了魂去可怎么辦?”
他哭笑不得,“我能被誰勾了去,我眼中只有銀子,你難道不知?”
“我今日倒不知了。”她看向鶴枝蔓,“你對這位小兄弟,也是和銀錢一樣上心啊?湊那么近干嘛?”
鶴枝蔓看她護(hù)食一樣豎起防備,不懂她為何對這副樣子的自己有這種態(tài)度。鐵算盤也是完全不懂,“別鬧了綰羅,我難道和男子說話也不成?”
他甩開她的手,帶著歉意道:“小山兄弟,我這師妹不懂事,別見怪,你先上去洗漱休息吧?!?p> 鶴枝蔓看她,見她對自己翻了個白眼,不禁更奇怪,到底怎么惹到這個人了,明明才剛見面。她也累得不想理會,告辭上了樓。
“綰羅,你最近是不是皮癢?師兄我指點(diǎn)你幾招???”
“喲?我看是你皮癢了,我正好不高興,非揍你一臉花不可!”
鐵算盤看她摩拳擦掌的樣子,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他這師妹,家道權(quán)貴,留都中的陶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陶綰羅就是陶家一分支的小姐,生來體弱多病,尋醫(yī)無果,她父親便求了江湖師父救命,將她帶走學(xué)武養(yǎng)身。家中和師父都對她嬌慣,她性子便越發(fā)的嬌縱,現(xiàn)如今真是拿她沒辦法。
他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將城門外的事情講與她,“……所以我很想和小山兄弟交個朋友,這不是知己嗎?人生難得幾個知己啊。”
陶綰羅又挽上他胳膊,“是難得有那么貪財(cái)小氣的人吧?”
“此言差矣啊師妹!”
她懶得聽些錢財(cái)論,哼哼地蹭著他,“你就是不許靠近那個人,那是個女的?!?p> “女的?”鐵算盤愣了,回想著小山兄弟的各種落魄樣子,除了身量稍矮點(diǎn),哪里看出是個女的?
陶綰羅見他呆呆的,禁不住用力晃他的胳膊,又膩又氣的,“師兄!你不許想她!當(dāng)什么知己也不行!那話本子里講什么女扮男裝,一見如故,引為知己,然后兩個人就要開始飲酒對詩,聽風(fēng)看雨,同甘共苦,互訴衷腸,最后情意綿綿你儂我儂了!”
“話本子?”他笑得促狹,“你儂我儂是怎么個法兒?你儂我儂之后呢?兩個人還做什么?”
還做什么……陶綰羅一見他這個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兩個人一起生活了很多年,早將他了解透了,他慣常愛調(diào)戲她。
這次陶綰羅沒心情和他打情罵俏,只反復(fù)警告他不許和所謂的小山兄弟太近,鐵算盤無奈應(yīng)了。
鶴枝蔓洗好澡便睡下了,醒來已是第二日午飯時。
她貼好胡子,清清爽爽地下樓,叫了三個饅頭兩個肉菜,一壺酒。桌上這些只是聞味道就叫她食指大動,不過她還是吃得慢吞吞,細(xì)細(xì)品味食物的味道。
這頓飯吃了很久,周圍的食客走了,新的食客來了,她還在吃。鐵算盤應(yīng)師妹的要求,并沒有去和她搭話,不過來來回回幾次,看了又看,終于忍不住坐在了她旁邊。
鶴枝蔓抬頭,咽下那一口,“算盤兄。”
算盤兄是什么......鐵算盤哭笑不得,“小山兄弟,你......吃飯很慢嘛。”
“細(xì)嚼慢咽好消化,吃太急太快,日久,會生病。”
他瞇了瞇眼,支著下巴看她,“小山兄,家境想必不會太差吧?為何像個逃難的來南合城?”
鶴枝蔓抿嘴,“我從華晉城來,又不會騎馬,每日都是風(fēng)餐露宿,之后遇到了強(qiáng)盜,將我的行李都搶走了,還將我打了一頓。”
“......小山兄真是夠冷靜的?!彼Α?p> 冷靜嗎?鶴枝蔓暗想,明明還是有些生氣,對方卻看不出來。
她又問道:“算盤兄,你可知道謝家軍?”
“謝家軍?”鐵算盤稍微收斂了笑容,“你莫不是被謝家軍搶了?”
“嗯。”
他說道:“想必你對謝家軍沒什么好感,反逆朝廷,并且覺得他們是一群強(qiáng)盜。其實(shí)......倒也沒錯,你遇到的謝家軍就是強(qiáng)盜。但是很奇怪,也有很多百姓將謝家軍看做恩人?!?p> “恩人?”這倒是讓她有些詫異。
“且不說那些道聽途說的,我?guī)熼T中弟子四處歷練,互通情報(bào)時也提過謝家軍,有人說謝家軍不過是散兵游勇,有人說謝家軍是訓(xùn)練有素的軍隊(duì),有人說他們做些搶匪之事,有人說他們幫助百姓,良善俠義?!彼粗?p> 鶴枝蔓稍一思慮,張張嘴又閉上,復(fù)又張口問道:“這些,都是他們親身經(jīng)歷?”
“是?!?p> “那便是說,各處的謝家軍并不相同......或者說,是冒用名頭?”
鐵算盤點(diǎn)頭,看她的目光有些意味不明,“不錯,小山兄倒是聰慧?!?p> “不是聰慧,這只是再簡單不過的推論?!柄Q枝蔓一臉正經(jīng)的,完全沒有收下這個夸贊。
......鐵算盤心下暗想,這女子也真是......場面話在她面前都被擊碎了。
話說到這,鶴枝蔓也終于吃完了這頓飯,她放下筷子,道:“算盤兄,說起來倒是不好意思,承蒙照顧,還是有事相問,我想在教坊做個樂師,也不知道教坊怎么走?”
“樂師?”他愣了,“小山兄你,看不出還有這樣的技藝......只是若要當(dāng)樂師,倒是有些麻煩,畢竟......”
“我知道,只請告訴我地方就夠了?!?p> “小山兄,你若到那個地方......你是真的明白如今那地方什么樣子嗎?”
“不就是唱曲賣藝的地方?”
鐵算盤本來也不是愛多管閑事的人,瞧她那個樣子,似乎真是什么都不懂,就想憑著一手技藝自謀生路似的,若真是個男子也算了,可她是女子,去教坊做樂伎......
他才想著,那黏人的師妹又不知從哪里玩兒完了竄出來,一屁股坐在鐵算盤旁邊,瞟著鶴枝蔓,充滿敵意,“師兄,和你說的你都忘干凈了?還陪你這小山兄弟吃飯呢?”
鶴枝蔓看她的眼神,很是疑惑,仍是開口禮貌道:“綰羅姑娘,你吃過了嗎?”
陶綰羅噘嘴回她:“我吃了壇子醋,滿滿的,早就飽了。”
“綰羅!”鐵算盤輕輕打了她肩膀一下,“你在這兒瞎說什么?”他看向鶴枝蔓,“小山兄別見怪,綰羅她......慣是愛胡說八道?!?p> “你你,師兄你還打我?”陶綰羅對那輕輕一下甚是不滿,越看鶴枝蔓越來氣,“張小山!你是個女的吧?看你逃難一樣我不愿和你見識,你莫不是為了找個依靠就來和我?guī)熜痔捉??告訴你沒門兒!”
她雖然來了氣性,聲音卻控制著不大,沒叫這堂里人聽了去。
鐵算盤皺眉按住她斥責(zé)不懂禮數(shù),又不住看鶴枝蔓,女兒身份被這樣突然揭開,也不知她會什么心情。
鶴枝蔓抿著嘴,覺著不可思議,這位綰羅姑娘眼力太好了,左右到了教坊也是打算恢復(fù)女兒身份的,她也沒反駁,“綰羅姑娘,我對你的師兄沒有什么想法,只是想問問教坊在哪兒,想去做個樂師?!?p> “樂師?”陶綰羅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湊得近了些,“你再說一遍?去哪兒?做什么?”
“教坊,樂師?!彼种貜?fù)一遍。
白虎罐子
奇怪的鶴枝蔓交到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