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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鶴飲歌

第八十九章 此山中

見鶴飲歌 白虎罐子 3095 2021-07-14 17:26:59

  天色漸暗,樸鞅和鶴枝蔓在醫(yī)館買了外傷藥之后找了一間客棧,本來要開兩間房,可樸鞅說了一句“如果遇到危險就叫我,如果被捂上了嘴......哎呀,那怎么辦?”,于是鶴枝蔓要求開一間房一起睡。

  兩個人吃了一頓飽飯,輪流洗了澡換了衣服,樸鞅很困倦了,但他還要調(diào)息修養(yǎng),鶴枝蔓的頭發(fā)也沒干,她將窗戶打開了一些,坐在窗邊。

  樸鞅盤腿坐在床上,等調(diào)息完,就摸索著走向鶴枝蔓,站在她身后摸她的臉。

  一開始,摸到的是濕濕的頭發(fā),鶴枝蔓背對著他,拉過他的手放在臉上。

  “你怎么想趁著我打架的時候找機(jī)關(guān)的?”

  “難道你打我干看著?也不是不行,但我覺得那個更重要?!柄Q枝蔓沒有回頭,就背對著他聊天,“說有朝廷的情報騙你去之后,你就被打傷了昏迷了嗎?”

  “那倒沒有,受傷是后來的事。我剛到那間屋子的時候,里面有很多女子的笑聲,還有脂粉香。那個男人先是叫那些女子誘惑我,之后我們才打起來的。”

  “誘惑你?”

  “說我可以安全的走,但是要和某個人做......那種事,不然就不放我走,之后我不知怎的中了迷藥,他把我留在女人堆里,第二天才來看我?!?p>  “迷藥?那你沒有昏迷的時候被......那個吧?”

  樸鞅笑著捏了捏她的臉,“不是那種迷藥,是......春藥那種?!?p>  鶴枝蔓一下就想到了那個時候他對她......

  樸鞅也是覺得她可能會又想起,馬上繼續(xù)講下去,不想她再不自覺的回憶。

  “不過我什么都沒有做,她們蜂擁上來太煩了,被我打傷了兩個,就都躲在角落不敢碰我了。第二天我恢復(fù)了正常,就和那男人打了起來。”

  他把這件事說的云淡風(fēng)輕,鶴枝蔓是知道那種藥的效力的,不是簡單的說不做就能不做,那種奇怪的感覺得不到緩解非常痛苦非常難受,更何況本來就摧殘理智,當(dāng)時的自己是完全不清醒了,樸鞅居然還能頂?shù)米。y道習(xí)武之人都是這樣天賦異稟?

  樸鞅他當(dāng)然不是,只是因為除了鶴枝蔓,別人都不行。他不想做的事,就算是死了都不會做。

  他這個人,不求名利富貴,不求聲色犬馬,只求自己自在一樂。

  “不過倒是有收獲,他真的給了我情報?!?p>  “?。俊?p>  鶴枝蔓越來越不懂了,在幫周瑩瑩設(shè)局選擇的背后,那個未露面的人到底意欲何為,殺她還是殺樸鞅,都有機(jī)會動手,卻還是放他們走了,用女人誘惑樸鞅又是為什么?真的給了情報又是為什么?這個人到底想做什么?

  ——

  “魚兄,你讓我辦的事辦好了,我瞧他們是真心的,就放他們走了?!蹦凶訉χ擅嫒苏f道。

  游魚點點頭。

  “唔,你確實和我說了,如果樸鞅哪一環(huán)沒抵住,就殺了他,如果鶴小姐不在乎他,也把他殺了??赡愕降诪槭裁匆鲞@件事?你很像鶴小姐的老父親哦,還是說你喜歡她?”

  “沒有?!彼坏溃澳憧梢援?dāng)我在探究?!?p>  “探究什么?”

  “心。”

  男子不明白他的意思,他總是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對了,我還拿走了樸鞅的手鏈,怪丑的,不過是鶴小姐送他的,你要嗎?”

  “不要?!?p>  “那我留著啦?!蹦凶诱f著和他擺擺手再見,就走了。

  游魚看著他手上甩來甩去的手鏈,自言自語道:“別人的東西,拿了會有災(zāi)厄......”

  ——

  樾城。

  戰(zhàn)況焦灼,謝黨又被朝廷奪回了兩座城,還是在謝少尋去了前面的情況下。

  樾城人人面色冷峻,戰(zhàn)場無情,持久的正面背面斗爭中已經(jīng)死了很多人。在高壓下,終于有人禁不住說開戰(zhàn)太早,就應(yīng)該多加籌謀,不到萬無一失不該貿(mào)然行事。

  左江流也受了傷,好在沒丟了性命,他沒有說話。

  只是一場討論,突然就變成了口水戰(zhàn),有人說太早有人說不早,有人說死人是應(yīng)該的有人說生命可貴,有人說是誰誰誰決策失誤,有人說是誰誰誰只說話不做事,有人說別人抗壓能力差,有人說別人置身事外。

  這些人吵得不亦樂乎,幾乎都要上手打起來,坐在上首的謝少尋一直沉默著,這才狠狠一拍桌子。

  底下的人都噤了聲。

  他面沉似水,聲音都低了八度。

  “國泰民安不行,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奪回江山的時機(jī),那要等到什么時候去?將國仇家恨像我父親一樣一代代傳下去,要多久才能消除遺恨,這份重?fù)?dān)又要延續(xù)多久,你們想等多久?告訴我啊?等到我也死了是不是?”

  “主公......”

  謝少尋疲憊地捏了捏眉頭,大步走了出去。他要出城,好幾個守衛(wèi)都自覺地暗中跟上了他。

  左江流看著謝少尋離開的背影,也慢慢地跟在他身后。

  樾城旁邊有一座不太高的小山,在這里可以看日出日落,很清靜,謝少尋很喜歡這里,只是沒有時間來。

  他站在小山頂,說道:“其實你不用跟著我的,有他們在?!?p>  他知道左江流跟著他。

  “我不是擔(dān)心你的安全,只是因為你心情不好,我才不放心來看看。你一個人肩負(fù)著這么重的擔(dān)子,我覺得偶爾也可以停下來歇歇,比如你可以和我說說你的煩心事?!?p>  謝少尋一直抬頭看著月亮不做聲。

  左江流苦笑道,“我本以為我與你的關(guān)系也算夠親近,可沒想到還是不如鶴小姐。你有事都可以和她說,卻不能和我說?!?p>  謝少尋道:“不是,那只是......只是我們之間太復(fù)雜了,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

  “沒事。”左江流說,“我對你們兩個之間的關(guān)系也不是很感興趣。鶴小姐應(yīng)該快回來了吧,如果你的這些壓力都不能和我傾訴,那就等她回來的時候和她說吧?!?p>  他的話語中有著無限的遺憾和惆悵,還有些受傷。

  謝少尋轉(zhuǎn)過身,目光落在他受傷的手臂上。

  “也沒什么,只不過是些一時的情緒,很快就會好的。你也聽到了,在這種時候大家還吵成一團(tuán)亂做一團(tuán),我只是有些心煩氣躁?!?p>  左江流是一個能夠很敏感地感知別人情緒的人,他聽得出別人說話的言外之意,明白別人真正的心思,他也很愿意為朋友排憂解難。

  如果說在華晉城的徐歡房是一個無比耀眼,春光明媚的人物,左江流就是涓涓的細(xì)流,并不起眼,卻總能撫慰人心。

  “你是不是太累了?”

  謝少勛捏住眉心,“也許是吧。也許多睡一會兒就好了,不是常說如果心情煩躁,可能是因為缺少睡眠嗎?”

  “我不是指你身體上的勞累,我是說你的心是不是累了?是不是從一開始你就累了?!弊蠼髡f著。

  “因為你是皇室遺孤,所以這件事必須由你來做,可是沒有人問過你想不想做,也沒有人問過你到底想做什么。”

  謝少尋嚴(yán)肅地說,“我想做。光復(fù)前朝奪回江山,既然我是這樣的身份,我當(dāng)然是想承擔(dān)這份責(zé)任的?!?p>  左江流輕輕地?fù)u頭,“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因為這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關(guān)乎著千千萬萬的人,關(guān)乎著祖輩的榮耀,太重要了,卻只有你能做,所以你才確確實實的想去做。我說的是如果沒有這份重?fù)?dān),你會想做什么?肯定志不在江山??赡墚?dāng)一個游俠東跑西跑游戲江湖,可能當(dāng)一個讀書人搖頭晃腦的在私塾教書,可能當(dāng)一個畫師每日都是一身墨水?!?p>  謝少尋張了張嘴,又徒然地閉上,他實在是無法反駁。

  因為他從一出生就處在特殊的沉重的起點,他就這樣長大,整個世界都是光復(fù)前朝奪回江山這幾個字,他就是為了這件事活著,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的舍棄那些不利于大局的東西,他封心絕性,別無他選,也不愿他選。

  他不能像張晟一樣,也不愿像張晟一樣。

  謝少尋道:“這樣的心事實在奢侈。這些都是對現(xiàn)在根本沒有用的東西,多說無益。既然我走上了這條路,就不會退卻?!?p>  左江流一向是個善解人意的人,他緩和了微笑,“我知道了。其實我真的很想陪你走到最后?!?p>  他言罷轉(zhuǎn)身便要下山,他的步子很和緩,可夜色太暗,沒有幾步,謝少尋已要看不清他的背影了。

  “江流!”

  他聽見謝少尋高聲叫住他,停了步,沒有回頭,“什么?”

  謝少尋走過去,他的步子一向很大,到了他背后,想伸手拽住他,目光落在了他的手臂,他的繃帶從脖子上掛著,牽拉住纏滿繃帶的傷臂。謝少尋的手停在半空,手指動了動,慢慢又放下。

  “......夜深露重,你,披好衣裳?!?p>  “嗯。”左江流用左手將披著的外裳好好拉了拉,走下了山。

  謝少尋的眼睛在夜晚看不很清,他很快就看不見左江流了,也許左江流還沒走出他的視線,但他已經(jīng)看不清了。他在這會兒倒有些羨慕鶴枝蔓,她在夜晚眼神也很好。

  離天明還有很久,謝少尋坐在山頂?shù)耐ぷ永锟匆箍?,星星不多,也沒有月亮,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就這樣呆坐到了天亮才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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