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殺雞儆猴
洛諾的這頓早飯故意吃得很慢，因為她不想太早去教室。
一來是怕見到姜星澤后再次尷尬，二來這節(jié)課是本科生的課，她是被要求旁聽的，所以整個班級都是她不認識的人，早去了也沒意思。
于是，洛諾幾乎是踩著鈴聲走進的教室，直接坐到了最后一排。
由于是新學期第一節(jié)課，姜星澤又是新老師，自然少不了一些暖場的互動。
洛諾原本覺得，姜星澤這么年輕，可能hold不住這幫心高氣傲的學生，卻沒想到講臺上的他，沉著冷靜，舉手投足間氣度非凡卻又流露出一種不怒自威的威嚴。
“姜老師，你有沒有女朋友啊？”
幾分鐘的暖場互動結束后，一個前排小女生在左右同學的慫恿下，紅著臉舉手提問。
坐在最后一排默默低頭看手機的洛諾突然覺得一顆心直接吊到了嗓子眼，耳朵也立刻豎了起來。
“這個屬于私人問題，不太方便回答。”姜星澤面帶微笑，淡淡地回答，卻給人一種似有似無的壓迫感。
“那……您之前有沒有談過女朋友?。俊蹦桥坪醪凰佬?，接著又問。
周圍有人跟著起哄：“姜老師，說一下嘛！我們就想多了解了解您！”
姜星澤銳利的目光掃視全場，那幾個不怕死的挑事者立刻乖乖閉嘴。
可正當所有人都略顯失望的時候，姜星澤的目光卻有意無意飄向教室后排，落到了那個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的女生身上，然后淡淡一笑，回答：“談過?！?p> “哇！”教室里頓時炸開了鍋，有了這個先例，各式各樣的情感問題便好像連珠炮般被人民群眾拋了出來。
姜星澤眸光凜了凜，手指關節(jié)輕輕敲了敲講臺，笑容依舊，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好了！我們要上課了，和課程無關的問題以后有機會再說吧！”
學生們面面相覷，難掩失望，卻又沒人敢頂風作案，一個個端正坐好，乖乖開始聽講。
姜星澤的聲音很好聽，洛諾覺得就算比起那些專業(yè)的播音員都不遑多讓。
而且，他的聲音似乎有一種魅力，會拽著你越陷越深，直到沉淪。
這個班的本科生是大三的，算是學校里的老油條的，可沒過多久，他們就都驚愕地發(fā)現(xiàn)，原本枯燥無味的專業(yè)課竟然也可以講得如此生動！
以至于整節(jié)課的時間居然沒有人開小差，全部都在認真聽講，并且積極回應著姜星澤的提問。
所以，此時此刻，整間教室最后一排，趴著睡覺的洛諾，就格外顯眼。
洛諾真不是故意來搗亂的，只是她的生物鐘還沒有完全調整過來，再加上昨天睡得太晚，所以沒一會，她的上下眼皮又開始打架，打著打著就徹底閉上了。
“咚咚咚！”
洛諾是被手指關節(jié)敲打桌子的聲音和震動驚醒的，她緩緩抬起頭，露出略帶惺忪的睡眼，就看到姜星澤臉色不悅地站在她旁邊：
“洛諾同學，這門課你雖然是旁聽的，但就這么光明正大地睡覺，是不是不太好？”
全班幾十雙目光瞬間齊刷刷地投向這邊，洛諾頓覺睡意全無，而且臉上也開始一陣一陣地發(fā)燙。
“這女生是誰?。俊?p> “不知道啊，之前沒見過?！?p> “聽姜老師說是來旁聽的，會不會是他帶的研究生？”
“有可能?！?p> “姜老師看起來可不好惹，我覺得她慘了?！?p> “是啊……”
周圍是竊竊私語的議論聲，而姜星澤就這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等她的回答。
洛諾真是又羞又氣，這個討厭的姜星澤，她是招他惹他了，干嘛總找她的茬?。?p> 不過又一想，說不定他也是想借機來一出殺雞儆猴，好給這幫學生們一個下馬威。
唉，算了算了，誰讓自己曾經(jīng)欠他的呢！
洛諾痛定思痛，決定退一步海闊天空，不然她有可能會更慘。
于是，她起身站起來，頭埋得低低的，十分羞愧，十分真誠地道歉：“對不起，姜老師，我不該在您的課上睡覺的，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嗯，認錯態(tài)度還可以，那今天這事要怎么處理？”姜星澤挑眉看她，似笑非笑。
“?。俊甭逯Z抬起頭，有些委屈地望著他。
姜老師，差不多得了，不帶這么得理不讓人的好吧！
而且，就不能給我留點面子嗎？怎么說我也算是這幫人的學姐吧，以后說不定還要帶他們做實驗呢！
“下課后來找我?！苯菨衫淅鋪G下這句話后，便轉身往講臺走去。
洛諾好像泄了氣的皮球，沒精打采趴在桌子上，就聽到前面有兩個女生在竊竊私語。
“姜老師好嚴格?。 ?p> “是啊，連自己帶的研究生都這樣，對咱們就更不用說了。”
“看來咱們以后上他的課得認真點了。”
“嗯，不過好在他還挺養(yǎng)眼的，上他的課也不無聊！”
“有道理，我剛剛偷偷拍了他的照片，發(fā)到了朋友圈，你猜怎么著？”
“怎么了？”
“無數(shù)人點贊并問我在哪個教室。”
……
洛諾有些無語，當老師當出大明星的感覺，姜星澤你也是可以的！
而且，連小女生都不放過！
洛諾沒好氣地白了他的背影一眼。
后半節(jié)課，洛諾真是強打著精神才勉強上完，期間好幾次睡意上來，她狠狠心，使勁掐了自己大腿幾下，這才沒有睡過去。
下課后，在所有人憐憫的目光中，洛諾地被姜星澤盯著留了下來。
等最后一名學生離開，教室里只剩下了他和她，洛諾雙手交疊著趴在桌子上，下巴抵著手背，眼神無辜又可憐：“姜老師，現(xiàn)在我可以回去了嗎？”
“可以?！苯菨牲c頭。
洛諾喜出望外，沒想到他居然這么好說話，可她還沒來得及歡呼出聲，就聽到了他姍姍來遲的后半句話：“跟我去醫(yī)院?！?p> “去醫(yī)院干嘛？”洛諾愣在原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姜星澤像看白癡似的瞥了她一眼：“帶你去查查低血糖。”
“?。坎挥昧税?！”洛諾心頭倏的一暖，有點受寵若驚，可一想到去醫(yī)院的話肯定要和他單獨相處，心里又有些排斥。
“讓你去你就去，不然我就給你安排課題任務了。”姜星澤整理著講臺上的東西，語氣帶著不容置疑。
就好像老虎和兔子說話，需要和你商量嗎？一只爪子就能摁死你！
洛諾有些不爽，可兩害相權取其輕，比起和他獨處，她還是更排斥搞學術研究。
于是，她抬眸，委屈巴巴地“哦”了聲，老老實實地跟著他離開了。
H大對面不遠的地方就是醫(yī)院，走路也就二十分鐘，可姜星澤還是叫了輛出租車。
到了醫(yī)院，掛號，排隊，就診，姜星澤幾乎是一條龍服務，洛諾感覺自己完全就像只提線木偶，除了醫(yī)生問話的時候她偶爾回答幾句外，其余的全部都是姜星澤在操心。
“小伙子，帶你女朋友先去驗個血。”一旁和藹可親的中年女醫(yī)生撫了撫眼鏡，抬頭對姜星澤說。
“不是不是！我不是他女朋友！”洛諾紅著臉慌忙解釋，然后又用手指捅了捅站在她身邊，眼中噙著笑的姜星澤，提醒他，“喂，你也解釋一下??！”
然而下一秒……
反應過什么來后的洛諾，臉上血色瞬間褪盡，驚恐萬分：“啊！抽血？！我不要我不要！?。 ?p> 她從小就怕扎針，現(xiàn)在雖然長大了，卻依舊是她心頭揮之不去的陰影。
“走吧，別再這大呼小叫的。”姜星澤蹙眉，像拎小雞般把她拎了起來，然后一臉歉意地對醫(yī)生頷首。
被拎到診室外的洛諾哭喪著臉，雙手合十，目光乞求中帶著怯懦，聲音又低又軟：“姜老師，我沒事，您放我回去吧？我不要去抽血……”
姜星澤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語氣戲謔：“多大的人了，還怕打針，你這幾年還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洛諾有些不滿地拍掉他的手，重新理了理自己的頭發(fā)，鼓起腮幫子：“那人家就是怕扎針嘛！”
這聲音，滿滿的撒嬌意味，只是她自己沒有察覺到。
“好了好了。”姜星澤淡淡一笑，伸出食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像哄小孩似的對她說，“你乖乖去抽血化驗，我再給你一次可以上課遲到的機會，好不好？”
洛諾呆呆地盯著他的手指看，輕咬嘴唇，腦海中天人交戰(zhàn)。
半晌，她握住他的手腕，將他原本彎著的中指也掰直，語氣中帶著幾分嬌俏：“那要兩次！”
姜星澤反握住她的手，眸中帶笑：“好，兩次就兩次?！?p> “什么時候用我說了算！”洛諾繼續(xù)提著要求。
“好?！苯菨苫卮鸶纱唷?p> 洛諾心滿意足地笑了，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一雙小手正被他握著，連忙抽了回來，背在身后，兩根食指也用力地絞在了一起。
她低下頭，不讓他看到自己有些發(fā)燙的臉。
壞蛋！占我便宜！
而且——
她又一想，你是有女朋友的人好不好，能不能注意一點，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了，我可不想被指著罵小三！
姜星澤見她剛才還眉開眼笑的臉上突然多了幾分幽怨，也不知道這小丫頭哪來的多愁善感，他抬頭看了眼指示牌，說：“走了，往那邊。”
洛諾又一路跟著他排隊，繳費，然后到了化驗室門口。
姜星澤剛要走進去，忽然覺得后面有人用力扯了扯他的衣服。
回頭一看，就見洛諾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囁喏著：“姜老師，我還是有點怕……”
他轉身，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低聲說：“別怕，我陪著你?！?p> 我陪著你！
洛諾眼前倏的一陣恍惚。
這幾個字好像小錘子似的，在她腦海中咚咚作響。
曾幾何時——
夕陽下，少年的輪廓染上了一抹金黃，他回頭，微笑：“洛諾，你安心準備高考，其它什么都不用想，我陪著你！”
校園里，教學樓下，少年快步走過來，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你把志愿書給我，我照著填一份，以后不管你去哪，我都陪著你！”
……
然而，再美的愛情也敵不過現(xiàn)實這個小三，再多的諾言到最后也不過是些美麗的回憶。
“又在想什么？”耳邊，熟悉的聲音回蕩，把洛諾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沒什么，我們進去吧?！甭逯Z輕輕嘆了口氣，徑直朝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