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微涼,送來一場細雨。
屋檐下三人并肩,聽雨聲呢喃,一時思潮無限。
“娘雖然罵爹爹多情負心,可我瞧她方才歡喜得很,便是真的死了,也心甘情愿?!?p> 說著,不禁嘆息一聲。
孟良笑道:“你是靈鷲宮主,馬上又是郡主娘娘,怎么還半點不快活?!?p> “你說我為何不快活?!?p> 一雙妙目透著幾分幽怨,孟良柔情涌動,忍不住道:“歡樂趣,離別苦,我亦喜歡你們,可他日一別,終難再見,難道也叫你們苦戀幾十年,慢慢老去?!?p> “你常說一別,可天下之大,哪里我們?nèi)ゲ坏?。?p> 孟良沉吟,片刻后道:“我給你們講個故事?!?p> “有個人,他原本生活得十分安逸,父母安在,還有個妹妹?!?p> “突然有一日,有個神仙抓住他,帶他去遍踏青山,結(jié)果這一去,卻踏過幾百年,再想回頭,已是極難?!?p> “舊時舊人無一在,滿腹心思無可述,這個人只能在中秋年關(guān)的時候,對月長嘆?!?p> 王語嫣聽他說到這里,柔聲道:“這個神仙實在太可惡了?!?p> “不過,便是獨處異鄉(xiāng),也可以娶親生子啊,來日兒女成群承歡膝下的時候,就不那么想得厲害了。”
孟良瞧著她臉頰紅紅,拉起纖纖素手,緩緩道:“這個人有時候也這么想?!?p> “可神仙給了他一件大事去做,這件事說起來當真難得很,偏偏又影響極大,神仙許諾的好處,聽起來半點也不美好?!?p> “于是最初,他一點都不積極,雖以練武為樂,實則內(nèi)心彷徨,抉擇不下?!?p> “后來他見到許多惡人,開始覺得這件大事也許應該做一下,于是摸著石頭上路?!?p> “這一路上,他又結(jié)識了不少朋友,雖不說能肝膽相照,倒也痛快無比?!?p> “說來也十分幸運,這件大事迷迷糊糊,倒叫他給做成了,可做成之后,神仙又帶他離去了,這一去,又是幾百年?!?p> “于是他又變得孤身一人?!?p> “義氣、朋友,就好似這秋雨,來了又去,去了又來,他自己呢,就如走馬觀花,不能停下?!?p> “緣何不能停下,神仙吩咐什么事,咱們不去做就是了?!?p> 王語嫣握緊了孟良的手,木婉清恨恨道:“他要是敢對你怎么樣,我便用這短箭射他?!?p> 孟良哈哈一笑,心中道:“系統(tǒng),出來挨打!”
當然半點反應都沒有,這大爺系統(tǒng)向來如此,愛理不理。
雖然從不用冰冷機械聲音說抹殺二字,但終究穿越有因,不到結(jié)果不可能停下。
正如人不可能倒著活,只能不斷慢慢老去。
長夜黯淡,細雨綿綿之下,一個老僧踏過雨花,慢慢走了過來。
“少俠所說,當真有趣,老衲有時亦在夢中相問。”
“老衲問,弟子何時才能四大皆空,得見如來?!?p> “我佛答曰,緣未到是空,緣去是空,佛亦是空,世間萬物因緣而現(xiàn),此刻緣到,我夢中見佛。”
玄澄大師走到三人面前,施禮道:“出家人誤聽私話,還請三位施主見諒?!?p> 兩個姑娘霞飛雙頻,低頭不語,孟良還禮道:“大師找我有何貴干?!?p> “別無他事,有一惑請少俠為我解疑。”
兩人去到別處,玄澄大師問起三十余年前往事,得孟良答復后,緩緩道:“原來如此,老衲告辭?!?p> 玄澄大師踏雨而去,只留下遠遠一句話,并使得孟良掌心立時溫熱。
“真氣就這樣得到了?”
他如何來,如何去,如何碰到自己,孟良竟半點沒有看清楚。
不過,有一件事,看得很清楚,玄澄大師衣服不濕,腳不沾泥,似是與水相隔。
“要不是我見鬼了,就是他武功遠非白日展露可比?!?p> 孟良當然傾向于后者,想到玄澄大師已視武功為末技。
不禁感嘆,大師果然是大師,三十余年前已到巔峰,至今更是不可思議。
細雨之中,又有一人來,段延慶緩緩道。
“老夫一生所愿,就此達成,你要我做什么,盡可說來?!?p> 孟良不忙,先恭喜道:“前輩得一繼子,也該老懷為安了?!?p> 段延慶聽他說道繼子二字時,情不自禁地在心里叫道:“哈哈哈,那是我的親身兒子?!?p> 他雖不能做半點表情,但目露幾分欣喜已出賣了想法。
這種情形之下,孟良只是和他單純握手,便取到了其本源真氣。
“僅此而已?”
段延慶面露疑惑,孟良卻道:“已是足夠?!?p> “虧他我才解了多年苦楚,這番恩德,不可不報?!?p> “這兩個女子都是我段家子弟,也罷,就傳他一陽指功?!?p> 鐵杖提起,段延慶連點孟良身上連點十幾下。
一股純陽之力從涌入體內(nèi),一路往上,從右手指間激射而出。
平和純正,但又十分深厚。
一陽指近可點穴,遠可激射傷敵,妙用無窮。
孟良試了兩遍,抱拳道:“多謝前輩?!?p> “不必?!倍窝討c撐著拐杖,消失在了細雨之中。
回到房中,刀白鳳尚且清醒,她見三人回來,忙擦干淚痕。
孟良假裝不知何故,說道:“王妃,發(fā)生何事了?!?p> 一邊說著,一邊順手喚醒了其他人,包括方才求死的段譽。
他迷迷糊糊地醒轉(zhuǎn)過來,急忙道:“我不要,我不要當惡人的兒子?!?p> 刀白鳳安撫道:“那惡人已經(jīng)走了,你還是爹娘的好兒子?!?p> “他走了嗎?”段正淳清醒過來,猛地走了出去。
他四處看過一遍,發(fā)現(xiàn)確無段延慶身影后,才回過身來問道:“鳳凰兒,你跟他說了什么,他怎么就走了?!?p> “還能有什么,不就是那些皇位的事情?!?p> 段正淳道:“皇位我不計較,只是譽兒當真做了段延慶的兒子,于他將來當皇帝不大好?!?p> 他沉吟時,刀白鳳又道:“那惡人沒計較此事了,咱們也不必過繼給他?!?p> 輕輕咦了一聲,段正淳道:“這倒是奇怪了?!?p> “有什么可奇怪的,你情深義重,連那惡人都佩服你,就不愿和你為難了?!?p> 刀白鳳神色極不自然,但在場之中,唯有孟良知道原因,因此稍加掩飾,也無人懷疑。
而聽到情深義重四個字,這鶯鶯燕燕的中年美婦,慢慢聚集在段正淳身邊。
刀白鳳看去,便覺每人各有各的嫵媚,各有各的俏麗,一嘆道:“淳哥,回到大理之后,將她們都娶回府中吧?!?p> 她又瞧向王語嫣,補充道:“蘇州的那一位,你要是喜歡,也順道......順道帶回來?!?p> 說到此處,忍不住抽泣起來。
打死都不當電燈泡的孟良,被兩個淚流滿面的姑娘拉住,好生尷尬,又頗覺有些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