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老夫現(xiàn)在沒心情也沒功夫,你給我一邊兒去?!逼钽崾箘磐獍抢?。
蔣佃的嚎啕聲越發(fā)響徹云霄,驚的院外樹林里鳥雀四散。
他倆正在拉扯間,突然一道比蔣佃的哀嚎更加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再給我吵一句,你們倆就都滾出去!”
祁老太太發(fā)話了,蔣佃剎那間止住了哭聲,祁汜也是嚇得精神一抖。
“行行行!真是怕了你了!”祁汜苦著一張臉,抬起下巴指了指沈微的方向,“老夫還有病人呢,暫時沒空管你的破事兒?!?p> 蔣佃剛剛安靜下來,聞言想大哭。
祁汜趕緊打斷他:“等老夫忙完這兩天,保證幫你!”
蔣佃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老臉上的淚珠,皺著個眉毛額頭,看起來皺紋更多了。
他抽噎一聲,“真的?”
“當(dāng)然!”祁汜一本正經(jīng),“老夫什么時候騙過人?”
蔣佃這才松開了他的大腿,上一秒哭成花的臉,下一秒就成了興高采烈,臉上的淚痕都瞬間不見了。
“那本官不打擾老先生!”他嘿嘿笑著拱手,“本官先走了,老先生可別忘了今天答應(yīng)的事啊!”
“知道了知道了,趕緊走吧!”祁汜把他和師爺推出了院外,當(dāng)機(jī)立斷的關(guān)上門。
祁汜走回院子里,就看到兩個小崽子“看著”他。
小胖球砸吧著嘴,整個人傻愣愣的,一看就無憂無慮,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想問。
沈微卻輕挑眉梢,肯定的語氣說道:“祁老頭,你根本沒想幫縣令吧?!?p> 他剛剛那番話,明明是糊弄人的,偏偏還總能說的一本正經(jīng),把人忽悠的信以為真。
祁汜哼哼一聲,叉著腰,不滿意的嘟囔:“你以為老夫是這種言而無信的人嗎?”
沈微莞爾,朗聲回答:“是!”
祁汜氣的拿手指著她,恨不得替她老子行使權(quán)力揍一頓。
他半晌后拍掌,理直氣壯的繼續(xù)叉腰:“那你猜對了!”
沈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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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xù)曬了幾天太陽,休息足了的沈微,明顯氣色好了很多。
只是她身體剛好了一點(diǎn),就開始纏著祁汜,讓祁汜給她治眼睛。
最后祁汜被她氣的幾欲暴走,不止一次想要罵人,卻反被沈微堵的半句話都說不出,只能答應(yīng)給她治。
屋子里,祁汜正在仔細(xì)的診察沈微的眼睛。
因?yàn)樯砀叩牟罹?,沈微即使坐在椅子上,也只到了祁汜的胸前?p> 于是祁汜彎著腰,一只手負(fù)在身后,另一只手在沈微的眼睛周圍輕輕按壓。
祁汜平日里是個最愛插科打諢,不正經(jīng)的,也只有在行醫(yī)時,才會表現(xiàn)出與他形象相符的卓然氣質(zhì)。
“你的眼睛還有感覺,這對你來說,是福亦是禍?!逼钽峋従徶逼鹕韥恚碱^緊皺。
沈微心底似水面波動的漣漪,但面上卻從容不變,聲音平靜的問他:“怎么說?”
祁汜摸著下巴,“你的眼睛有感覺,說明能恢復(fù)光明的可能性非常大??梢舱?yàn)槿绱?,老夫在給你施藥的過程中,你也會承受著更加敏感的疼痛?!?p> 這小丫頭的眼睛不是天生就瞎的,似乎是頭部受了某種傷,才損傷到了眼睛。
而且這種病癥十分難醫(yī),看她眼睛瞳仁的萎縮程度,估計(jì)已經(jīng)拖了一兩年了。
再不救治,就真的要一輩子在黑暗中度過了。
沈微的嘴唇微不可察的顫抖了幾分,她雙手緊緊攥著衣袍,聲音堅(jiān)定無比:“只要能治好我的眼睛,無論什么樣的疼痛,我都能承受?!?p> “好!”祁汜痛快的一拍手掌,“老夫最欣賞你的就是這點(diǎn)?!?p> 明明是個小丫頭,卻有著比男兒還要果斷的意志。這實(shí)在要比那些磨磨唧唧的病人好太多了。
祁汜早在幾天前就采好了草藥,一直放在院子里曬干,如今萬事俱備,很快就可以開始了。
首先取二兩四錢黃連,放在銀石器中,煮一伏時,也就是整整一天,之后去掉湯里的黃連,將研磨好的五兩爐甘石混入其中。
這些湯藥,用來給沈微洗眼睛。雖說老祖宗的藥方上說這種湯藥可治一切眼疾,但對于沈微來說遠(yuǎn)遠(yuǎn)不夠。
祁汜將湯藥端在沈微面前,神色還有幾分忐忑。
他抖了抖袖子,善心未泯的提醒沈微:“用這個洗眼睛會有點(diǎn)兒疼啊,你忍著點(diǎn)。”
沈微抿了抿唇,神色未見絲毫波動。
因?yàn)樗褵o路可退,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承受多深的痛苦,她都要治好眼睛。
只是雖然受到了提醒,沈微將湯藥敷到自己眼睛上的時候,還是被這種無法言喻的痛折磨的全身發(fā)抖。
“啊——”幾乎是不可控制的低吼,從她的喉嚨間滾出。
溫?zé)岬臏|碰到眼睛的那一刻,似乎倏然間變成了滾滾巖漿,灼燙炙烤著她的眼睛。
沈微從來沒有受過這種痛苦,這種仿佛把人放置于最猛烈的烈日之下,幾乎把人的心肺都挖出來殘忍曝曬的痛苦……
沈微渾身顫抖,雙手不敢觸碰眼睛,只能兩只手掌籠在眼睛周圍,蜷曲起身子蹲下,將支離破碎的哽噎咽回自己的肚子里。
祁汜慌得走過來走過去,急得滿頭大汗,卻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說著極其淺薄的安慰之語:
“你,你再忍忍?。∵@藥湯就是第一次接觸眼睛才這么疼,以后再洗就好受多了。”
繞是祁汜這么大年紀(jì)的一個人,也是第一次看到能隱忍到這種程度的人,而且還是個孩子。
聽到沈微的那聲低吼,他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似乎是感同身受,齜牙咧嘴的用手摸摸自己的眼睛,替沈微揪心。
一直到晚上睡覺的時候,沈微仍舊覺得雙眼火辣辣的,直到祁汜給她臨睡前扎了幾針,眼睛才舒緩了半分。
祁汜收了針,沈微已經(jīng)不知不覺間睡著了。
他沉默的看著小丫頭睡夢中還緊蹙的眉心,滿腹的疑惑重又浮上心頭。
從沈微那天說出他的身份來威脅他開始,祁汜就覺得這個小女孩的身份不簡單。
如今更是來了群陌生人,一路跟蹤,又是保護(hù)她,又給她召來了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