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魘君之徒
“這就是你說的禮物？”扶元公子原本的嗓音被慍怒帶得低沉，濃烈的壓迫感仿佛成了實質(zhì)一樣讓芊羽人都站不起來，芊羽又想起了之前初見白陌的場景，見他時還是只能說是感覺到了驚恐，因寒冷而心懷膽怯，而面對上這“平平無奇”的扶元公子，她才知了什么是對死亡的恐懼，那雙渾濁的眼睛里仿佛埋葬著滾滾幽魂，寒冷和壓迫力讓她盯了扶元公子好幾秒都沒有回過神，直到頭上一顆果子伴著稀泥，“啪嗒”落在泥坑里。
“呵，熾星果？”扶元公子冷笑一聲，臉上帶了些莫名的笑容，有些譏諷。
芊羽一怔，腦海里猛地跳出“熾星藤”三字，但眼下還是問道：“能不能讓扶元公子幫我去嶙幽山就我?guī)煾?？?p> 扶元公子看著泥坑里這個眼神清透明亮的女孩子，盡管她臉上還混著泥，但更顯得這狼狽中那眼中皎皎明光更加奪人，亮瑩瑩得仿佛像個可愛的天仙。他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泥，泥沙帶著面具一起別抹下來，道：“那我這一身衣服你怎么賠？”
芊羽一看扶元公子真容眼睛一瞬間更是亮了幾番，心知眼前的就是扶元公子，下意識倒吸了一口涼氣，將臉上爛泥都吸進嘴里，一連“呸呸呸”了幾聲，道：“扶元公子！我可以幫你洗衣服，嘿嘿嘿~只要能幫我救師父什么都好說。”
笑的時候，爛泥又從臉上滑倒了嘴里，芊羽感覺身上的壓迫感漸漸消失了，連忙拿手抹了好幾把泥，身為獸類本能的甩頭又將頭上的泥甩向了扶元公子。
身上的壓迫力又增加了。
扶元公子往后輕身一躍，語氣中又帶著幾分不明不白的情緒，似乎是有幾分譏諷，道：“你把你所有的熾星果都給我，再幫我洗三個月的衣服怎樣？”
芊羽一時有些為難，中階學院還有學業(yè)要學，自己如果不能迅速變強說不定隨時就要成了白陌手下亡魂。湘月樓還要學跳舞，那個舞娘可是也兇得很，要是自己逃了三個月再回去被他們抓住......
芊羽有些心累。
活著真難。
“好?！贝蟛涣说綍r候把師父也帶著住進來？到時候他親自教自己學靈法必定比學院教得還好。
“你要救誰？”
“我?guī)煾?，楚心涯?！避酚鸾K于從泥坑里爬了出來，好不容易把臉上的稀泥抹掉不少。
“洗漱一下，我日出出發(fā)?！狈鲈咏又谔伊种休p步離開，那些泥坑水洼只輕輕一步就邁過去了，芊羽剛看他如履平地之姿，以為自己也行，都沒有注意腳下的路這才一臉摔在了里面。
“我能去嗎？”芊羽看著明亮的天空，決定還是不問了。
“哦？不光讓我救人，還讓我?guī)Ш⒆?？”扶元公子這回可算是赤裸裸的嘲諷了，看芊羽的眼神宛如在看一個心智不足的腦中存有障礙之徒。
“我......那對不起我不去了。我就老實幫你洗衣服?！避酚鹆ⅠR落寞地低下了頭，哪里敢反駁他。
......
當諾大的方桌上堆滿了熾星果，還有不少滾落到地上，扶元公子也都面露了驚色，一揮袖將所有果子一顆不落地收起來，還自言自語般驚嘆了一聲：“好大的陣仗?！?p> 芊羽一口氣一松下來，身上源源不斷的疲倦就涌上來了，原想著能進仙玉山讓扶元公子答應(yīng)幫助，應(yīng)該是一件極其難纏的事，沒想到扶元公子看到這果子立馬就同意了，也大人不計小人過地收留自己。
可是，她剛剛逛了一圈，這里只有一個臥房，一張床，別的稍微能躺人的長椅都沒有。
“那個，我睡哪啊？”芊羽問道，眼神時不時地瞟向那張床。
扶元公子此時洗漱完畢，將額前劉海一齊捋到后面。眉峰俊冷，眼眸犀利，芊羽看得更是心都漏跳了幾拍，白陌像是清高孤逸的仙人，冷漠得不通人情，眼中平靜得宛如一灘死水，而這扶元公子先前劉海垂下來之時還是“公子”，劉海全撩上去之后，一股王者之氣撲面而來，不像某些金龍那般盡是一股沖人的剛強，他面容上帶了些許的溫和，不過，興許是在此隱居而生的吧。
他坐上床，拍了拍身邊的空位，挑著眉朝芊羽又帶上一份似笑非笑的笑容。
“他們說男女授受不親，不行。”芊羽嘴上這么說，心下想的卻是之前看見白陌成年時的樣子，再一看扶元公子的睡袍，心下想著那是不是也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
“想什么？你變成原身上來不就好了？”扶元公子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還扯了扯自己的衣領(lǐng)。
“哦哦好的！”芊羽一躍，空中自己變成了一只紅毛狐貍，跳上床，往床腳一綣，很快沉沉睡去。
......
一睜眼，成年后的白陌就在這盯著自己，涼颼颼的鼻息吹到自己的狐貍毛上，長長的睫毛似乎就要扇到自己臉上，嚇得芊羽化成人形，向后跳起直接摔在地上。
“魘君之徒，陸臨。”白陌后退一步，與扶元公子四目相對，扶元公子也面色不善，道：“我不管你怎么進來的，出去，這里不歡迎你?！?p> “我可以護著她去救楚心涯，魘君的人，你趕不走。”白陌冷冷回道，寸步不讓。
“......”扶元公子看了一眼芊羽，有些嫌棄，還是道：“隨你們。死了我不管?！闭f完便抬步出門。
我說一個靈根欠佳資質(zhì)平平的狐貍哪來的熾星果。扶元公子心下了然。
“你怎么來幫我？”芊羽小聲道。
“心血來潮。”白陌拉了拉臉上只遮了一半的面具，看起來不太適應(yīng)，又攏了攏白袍，將自己的白發(fā)完全蓋住，手上的銀絲手套雖然合手，但看起來戴得十分不適，他總像個別扭的孩子在那時不時扯著。
芊羽心下大意自己怎么又主動找這冰窖子搭話，猛地一排腦瓜想起這是易齡丹的效果，面前這個威風八面的大哥哥實際上還不是個比自己小的臭弟弟，心中本想得意卻頓時有些別扭。
有師父罩的人果然不一樣啊，生病了師父一顆藥就讓自己變好了，現(xiàn)在還又高又帥的。
......
“嘔！”芊羽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救師父的路上不是艱辛跋涉，而是被白陌拎著后領(lǐng)一路飛過去的，途中領(lǐng)子又被撕裂了開，自己險些落在地上摔成一灘爛泥，向下落了好一會才被提著腰拎回去。
“你們兩......嘔！”芊羽扭頭到一邊去吐了。另兩位都沉著臉，看著面前一個巨大的坑，或者說是，溝壑。
“這個就是，嶙幽......山？”芊羽看著那深不見底的“坑”，仿佛已經(jīng)預(yù)料到了自己會被提著腰扔下去的樣子。
“嗯?！卑啄俺谅暤?。
果不其然，狐貍的預(yù)感是準的，特別是當自己趴在地上的那一刻。
日后絕對要讓這冰窖子知道自己的厲害！
這里雖是坑底，卻沒有想象中那么幽暗，四周都是些泥濘腐糜的氣息，濕乎乎的混著草氣，周圍遍布著危險的氣息，仿佛有一雙雙眼睛毫不收斂得盯著新來的這三人，視若即將被瓜分的美食一般。
芊羽被這種眼神刮的毛骨悚然，仿佛被三個因自己欠債了的白陌盯著了一樣，看著扶元公子微微蹙著眉，問道：“那我們該去哪？我也不知道我?guī)煾妇唧w在什么地方?！?p> “抓人過來問問不就行了？”扶元公子給了白陌一個眼神，看起來并不想自己出手。
白陌隨手從白袍里拿了把桃木劍朝遠處一扔，那處紅褐色的地面上隨之發(fā)出凄慘的哭嚎，一只青面小鬼露頭，一條腿被木劍牢牢扎在地上，上面“嘶嘶”地起著黑煙。
“楚大師楚心涯在哪？”芊羽走過去，卻也不敢離那小鬼太近，她較好的目力讓自己看清楚了那桃木劍上復(fù)雜的咒術(shù)紋路，淺紫色的流光在普通的木劍上像是活水一樣流動，讓這普通的桃木就把這尖長獠牙的小妖怪扎在地上動彈不得。
“那個青衣的高個子嗎？往中心去了，別的不知道，我哪敢往那些地方去，我知道的都說了，快把這東西拿開！啊啊啊?。 蹦呛跉庋刂⊙值耐葟浡先?，似乎是在腐蝕，小妖怪疼的本就沙啞的嗓音喊得更撕心裂肺。
“蔣泫雅在哪？”白陌聲音也和之前芊羽私下聽過的不一樣了，比那清冷的聲線顯得更近人情味了，也沒有了那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了。
“被黑街的追到陣眼中心了，他們前幾天還觸動了陣眼，引了好多大妖怪前去補救。別的我真的不知道了嗚嗚嗚嗚嗚?！毙⊙挚粗啄懊婢呦履歉币獨⒘俗约阂话愕难凵?，更直接哭出了聲，一把鼻涕一把淚。
白陌把桃木劍拔出來，一瓶藥水砸在上面。小妖怪的腿立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復(fù)，沒一會便不哀嚎了，甚至還感覺自己靈力瓶頸有所突破，但芊羽可不會知道這些。
默默地給白陌又加了一筆兇狠殘暴的印象。
果然往里多走一陣子，地上全是沼澤，往上又是瘴氣，不過芊羽又被白陌拎著腰上的帶子，一路低飛過去，沼澤里“噗噗”地還噴著沼氣，冷不丁哪里一片枯葉下露出兩只眼睛，又有哪不知道露出來半截骨骸，看得芊羽不由得抓緊了腰帶，一滴汗落下去都仿佛在沼澤里燒起來了一樣，落下去便成了水汽。
扶元公子在前方開路，四周的小玩意在他的威壓下壓根不敢有什么手腳，只不過一路上過來都太過安全，靜悄悄的，路上見得多的也就是些尸骨了，芊羽也逐漸看著這些沒那么大反應(yīng)了，除了被拎著還是感覺背后涼颼颼的。
“為什么這明明感覺涼颼颼的卻看著這么熱？”三人趕路，一路上誰也不說半句話，芊羽著實有點憋得慌。
“你不熱？”扶元公子有些吃驚地回頭看過來，看見芊羽頭上的冷汗又仿佛看到了笑話似的將頭回過去。
芊羽背后的冷氣猛地一收，她這才感覺到空氣都瞬間干燥了不少，甚至熱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她下意識想回頭看一眼白陌，卻因為被拎著后腰帶回不過去，看起來只像是掙扎了幾下一樣。沒過一會就渾身被汗浸濕，冷汗成了熱汗。
好啊，知道自己的寒氣能幫我抗熱還特地把寒氣收了。芊羽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身上還穿著在龍族時女子們常穿的長裙，更是悶熱?！澳惆押畾夥懦鰜砗貌缓醚?？”芊羽努力讓自己的語氣還不算太差。
“寒氣收起來有助保留實力。”白陌不冷不熱答道，甚至還細心地把手上的寒氣也盡數(shù)收起，芊羽腰間那輕微的涼爽也很快消失。
“一會就算那些什么大妖打起來你帶著我走遠點不就行了，你這么厲害還差消耗這么一點靈力嘛？”小女子能屈能伸，況且這個小哥哥還幫我……啊呸！這個小魔頭還幫我親自來救我?guī)煾?，我就大人不計小人過了，絕對沒有饞他顏的意思，絕對沒有。
“呵。”白陌話音一落，身上的寒氣像是開了閥的溪水一樣，直直把芊羽凍了個哆嗦。
這冰窖子果然還是聽的進好話的嘛?！爸x嘍，冰窖子?！避酚鹫f完，心一下就提了起來，一時的舒爽怎么讓她怎么把心里話都說出來了！
“到了?！狈鲈油Ｏ虏阶樱€(wěn)穩(wěn)落在一處赤紅色的土地上，白陌也把芊羽扔下去，自己卻還浮在空中。
來的一路上高空上都是黑煙彌漫，只覺得胸悶氣熱，現(xiàn)今視線“空曠”了，面前是一根火柱直沖天際，四周皆是兇神惡煞，青面獠牙的兇獸，天上飛的，地里鉆的，光是肉眼可見的就已經(jīng)妖獸們就已經(jīng)密密麻麻圍在了周圍，更不用說那些暗處的。扶元公子氣息已露不善，他們也很識相的與他離開了一段距離。
“禁地封印里面的那個是你師父？”
芊羽隨著扶元公子所指看過去，光柱里面赫然站著兩人，楚心涯一身青衣早已破爛不堪，被不知道是誰的血漬沾污，墨發(fā)上的發(fā)髻也歪在一旁，臉上也劃上了一道極長的刀口，早已凝固。身旁也是一位青衣女子在一旁攙著，她面色不像楚心涯那樣慘白，秀氣的面容上淚痕比飛濺上的血跡更為明顯，她身上也不見多少傷痕，現(xiàn)今一手攙著人不讓楚心涯倒到地上，另一手正費力得撐著屏障，淡淡的靈氣屏障已經(jīng)連顏色都看不太出，而身旁一個大妖手中已凝出了一招。
直直沖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