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州東南邊境,與黃州交界處,有一片古老廣袤的山林。山林深處有一湖,因其形狀而得名玉璧湖。
玉璧湖東岸坐落著一個小村莊,村莊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錦繡村。
錦繡村不大,只有幾十戶人家。與西川大多數(shù)凡人居住的村落城鎮(zhèn)不同,錦繡村是一個罕見的仙村。
所謂仙村,指的是一些修仙者聚居之所。
今日,陽光明媚,清風(fēng)徐徐。錦繡村如往日般慵懶安詳,青石鋪成的鄉(xiāng)間小道行人寥寥,清奇的古榕樹下有閑散老者搖扇品茗。寧靜的巷子深處偶爾傳來一陣喧囂吵鬧,又有大人們怒斥和孩童的嬉笑響起,也不知是誰家娃兒閑不住又在惹是生非。
錦繡村最外頭,美麗的玉璧湖邊上,有一座清幽的小院子。院子種著各種奇花異草,其間彩蝶輕舞,清香彌漫。
院子中央是三間并排木屋。屋檐下,一個清瘦老者躺在竹椅上,胸前蓋著一本不知名的古書。
老者雙眼微闔,氣息平緩,像是熟睡。
不遠(yuǎn)處的竹籬笆邊上,有一個小女孩蹲坐在地。女孩年紀(jì)不大,只有五六歲,頭上梳著雙丫髻,額前留著齊劉海,看起來活潑可愛。
她手里拿著一根樹枝,嘴里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不停在地上描畫著些什么。
畫了好一會兒,她苦著臉站了起來,歪著頭看著自己的杰作,嘴里含糊不清的嘀咕道:“這什么什么陣怎么這么難畫呀?!?p> 話音剛落,小女孩忽然心有所感,抬頭往西南方望去,結(jié)果看到一角晦暗的天穹,以及無數(shù)璀璨的星辰。
“爺爺,爺爺!星星!快來看星星!”
小丫頭如黃鸝般的聲音在院子里響起,她飛快跑到屋檐下,滿臉興奮的搖晃著正閉目養(yǎng)神的清瘦老者。
“果果,別鬧。大白天的看什么星星……”
老者睜開雙眼,滿臉無奈,又伸出干枯的手掌摸了摸小丫頭可愛的小腦袋。
“爺爺,果果沒騙你!真的有星星。你看,看那邊!”
見老者不信,小姑娘扯著他的衣袖,小手指著西南方的天空。
“哦?”
老者心想家里這丫頭平日里乖巧的很,也不曾說過半句假話,難不成真出了什么事?
他滿臉狐疑,順著小姑娘手望去。
啪嗒!
蓋在身上的古書瞬間掉落在地。
“白日觀星!這是白日觀星!”
老者猛的坐直了身子,目瞪口呆的望著閃耀著星光的天穹,緊接著蒼老的面孔涌現(xiàn)一陣紅潮,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爺爺?”
果果有些擔(dān)憂的喊了一聲,老者這才將目光從天空收了回來,又落在孫女身上,渾濁的雙眼隱隱有淚光閃爍。
“爺爺!”
果果不明所以,眼眶也是莫名一紅。
“果果,跟我來。”
老者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fù)激動的心情。隨后起身,拉著小姑娘手,往最左邊的木屋快步走去。
……
幾縷陽光透過老舊的竹窗,灑落在干凈整潔的小木屋中,無數(shù)細(xì)小的塵埃在光線中輕輕飛舞。
清瘦老者不知從哪里翻出一個木匣子,小心翼翼擺放在木桌上。
木匣看著有些年月,上面原本上著金漆,可惜已掉了七七八八,露出大片大片紫紅色的木料。
“爺爺,這是什么?。俊?p> 果果兩只小手掛在木桌邊上,露出一個小腦袋。
“這個啊,是咱們先祖留下來的東西?!?p> “哦。先祖留下的啊,那它到底是什么???”
小丫頭歪了歪腦袋,額前烏黑的劉海也跟著輕輕滑動。
老者不知該怎么回答,因?yàn)樗膊恢肋@個木匣子是什么。他伸出干枯的手掌,輕輕拂去歲月積淀的灰塵。在木匣斑駁的左上角,看到用篆體刻下的兩行讖語。
“白日觀星,紫匣當(dāng)現(xiàn)?!?p> “赤月東墜,游子西歸?!?p> ……
……
清塘鎮(zhèn)北郊,伐木場。
漫天飛舞的塵埃逐漸飄落,為這滿地狼藉鋪上一層薄薄的白紗。倒塌的小木屋、支離破碎的朽木、東歪西倒的雜草和大葉青藤,一切都在靜靜述說這里曾發(fā)生的故事。
沙沙……
一只滿是鮮血的手掌從混合著泥土和碎石的木堆中伸出,有些無力的在空中摸索片刻。緊接著,這手掌附近木堆碎石慢慢鼓起,露出一個灰白色的身影。
這是一個高瘦的男子,他身上原本穿著一件黑衣,不過此刻黑衣破破爛爛,像是在血水和泥漿中浸泡過一樣。
男子跪伏在地急促的喘著氣,鮮血從他殘破的胸口滴落,沒入下方灰白色的泥土。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慢慢仰起頭,凌亂的黑發(fā)中間露出一張血肉模糊的臉。他茫然四顧,最后目光落在不遠(yuǎn)處一具跪倒在地的尸體。
那具尸體的腦袋已經(jīng)被敲爛,但身上穿著的青藤甲看起來很是眼熟……
他將目光從無頭死尸移開,在附近搜索片刻,很快便看到離尸體不遠(yuǎn)處躺著一個人。
白披風(fēng)、小黑棍……
他突然“呵呵”的笑了起來,血水不停從他破裂的喉管和嘴角涌出,血肉模糊的臉如厲鬼般猙獰可怖。
木靈精魄……圣技……靈器……
他心中有個聲音在吶喊,殘破不堪的身軀突然有了力量。他微微前傾,不料雙手用不上力,整個人搖晃一下,“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血從他身下緩緩滲出,在灰白色的地面染出一朵妖艷紅花。
不能放棄……
那些……都是我的……
他咬著牙,無比艱難的抬起頭,帶血的眼睛死死盯著前方,又伸出一只手扯著地上的雜草,拖動著整個身軀,一點(diǎn)一點(diǎn)往那少年挪去。
短短十來丈的距離,對身負(fù)重傷的他來說,如同兩個世界那般遙遠(yuǎn)。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挪到那不知生死的少年身邊,在身后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痕跡。
所有的,全都是我的……
他眼中燃起兩團(tuán)火焰,用盡全身力氣,伸出尚在滴血的手掌,慢慢往少年頭上摸去。
但就在這時,一道龐大的黑影突然出現(xiàn),遮擋了上方明亮的天空。
他顫抖的血手僵住了,艱難的扭動著脖頸,還沒看清楚身后事物,忽然整個身子猛地一顫,一陣劇烈的疼痛從后背傳來!
他不甘的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一雙眼睛拼命睜大著,卻發(fā)現(xiàn)前方的景象越來越模糊。
最終,他眼中的火焰慢慢熄滅,整個人跌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
孫圓滿松開插在黑衣男子背上的短刀,肥胖的身軀癱坐在地,一張圓臉白的嚇人。
“筷子大哥,你不要怪我啊。你現(xiàn)在這樣子活著比死了還難受,我也是一片好心,幫你了結(jié)痛苦……”
小胖子含糊不清的念叨了幾句,不敢再看那死不瞑目的筷子大哥,他趕緊扭過頭來,將目光轉(zhuǎn)向還有些微弱氣息的少年,小聲說道:“小哥,那個,你的仇我?guī)湍銏?bào)了,咱們這算兩清了,以后你過你的鬼門關(guān),我走我的陽關(guān)道,我們……我靠,詐尸啊!”
小胖子客套話還沒念完,突然尖叫一聲。原來,那躺在地上的少年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他的腳踝。
“小哥啊,不是我不救你?。⒘诉@兩個家伙,總得有人背鍋吧,不然他們的同伴回來怎么辦?反正你都要死了,這個鍋你就順便背了吧,你放我走好不好??!”
小胖子心中驚慌,倒是直白道出了自己的小心思。他光滑的額頭冷汗涔涔,兩只肥胖的爪子使勁掰著小哥的手,卻發(fā)現(xiàn)那手掌像鐵箍一樣牢牢的扣著他的腳踝。
“小哥啊,你不要這樣子。放我走吧,大不了每月初一十五多給你燒些紙錢就是了……”
眼見奈何不了這鐵一般的爪子,小胖子坐在地上凄厲的哀嚎起來。
“閉嘴?!?p> 一個清冷的聲音突然出現(xiàn)在他識海,小胖子的哀嚎聲戛然而止。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趕緊捂上大嘴巴,眼睛悄悄往地上瞄去。
地面上,葉榛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醒來。他微仰著頭,臉色蒼白如紙,一對眸子如雪山寒潭,冷冷的盯著小胖子,不帶任何一絲情緒。
同時,那聲音再次在小胖子識海響起:“別想跑,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