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未名知道素月散人指的是蒼梼槍,當(dāng)下起身答道:“前輩請隨我來?!?p> 來禿子見素月散人臉色不好,不免擔(dān)心,便也想跟著,卻被鐘離仲康一把拉住。
“你去與我打些好酒來,咦!小姑娘你這銅鈴做得好精致啊?!辩婋x仲康一邊命令著來禿子,一邊指著司徒平兒腕上的銅鈴,優(yōu)哉游哉地說道。
“是,師父?!眮矶d子何等的精細(xì)機靈,當(dāng)下明白了師父的用意。
畢竟解鈴還須系鈴人,自己這個局外人,即使跟著也是沒什么用的。
“這是我自己煉的靈器,前輩見笑了。”司徒平兒笑著答道,眼睛卻有意無意地瞟向了秦未名,關(guān)切之情不言而喻,不過她并沒有跟過去的打算,少女的羞澀不允許她那樣做。
就這樣,在眾人的關(guān)切中,秦未名和素月散人出了酒樓,來到了鎮(zhèn)外的一片空地。
“說吧。”素月散人神情依舊冷漠。
秦未名沒有說話,直接喚出了蒼梼槍。
靈物一旦被煉化,其大小就可以隨煉化者的心意變化,因此不用之時,為了方便攜帶,秦未名把蒼梼槍變成了半個巴掌大小,揣在懷中。
此刻一經(jīng)喚出,立時變回了原來大小。
秦未名把蒼梼槍往地上一插,說道:“前輩說的可是它?”
素月散人一臉疑惑,上下打量著蒼梼槍,然后問道:“這個是地穴中的兇獸?”
“前輩之前見到的可是一只虎身蝎尾,獠牙人面的兇獸?”秦未名問道。
素月散人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那就是它了,這長槍便是那兇獸的本體?!鼻匚疵^續(xù)道。
“你為什么沒有除了它?”素月散人眉頭一皺,隨即問道,語氣中竟然有些質(zhì)問的意味。
“我除了啊,只是還沒有除干凈,不信您看!”說罷,秦未名在槍桿上輕輕一拍,蒼梼槍頓時散發(fā)出了一陣強大的靈力。
這靈力素月散人再熟悉不過,整整三十年,她都在想方設(shè)法戰(zhàn)勝它,卻一直沒有成功。
此時貿(mào)然再見,不由得一下緊張起來,當(dāng)下放出防御盾,小心應(yīng)對。
蒼梼槍似乎也感應(yīng)到了“老熟人”,槍身開始微微顫抖,靈力也變活躍起來。
“收!”秦未名察覺到了蒼梼槍的異樣,為防萬一,連忙將它變回了小槍,收入懷中。
雖然可以確定秦未名手中的長槍就是地穴中的兇獸,可此時的素月散人還是有點含糊,因為剛才從槍上散出來的靈力,雖然強橫,但少了幾分之前的暴戾。
“你說的‘除了’就是這樣?”素月散人臉色微變,似是并不滿意秦未名的做法。
“目前就是這樣,不過我相信,只要假以時日,終有一天我可能完全消除它的戾氣。”秦未名日光堅定地答道。
“笑話,難道它之前荼毒生靈的事情,就一筆勾銷了嗎?”素月散人神色雖然沒變,可語氣明顯流露出了斥責(zé)的感覺。
“那依前輩的意思呢?”秦未名反問道。
“自古殺人者償命,當(dāng)然是徹底銷毀,永遠(yuǎn)絕后患?!彼卦律⑷穗p眼一立,狠狠地說道。
秦未名沉默不語,過了半天,突然說道:“我非常理解前輩此時的心情,不過我并不認(rèn)同您的想法?!?p> “你……”素月散人雖然料到秦未名有自己的想法,可卻沒想到他會這么直接地拒絕自己。
“您說得沒錯,殺人確實應(yīng)該抵命,可如果我因為餓了,吃了一只雞,那站在雞的立場上我是不是也該為它償命呢?又如果那只雞也因為餓了,吃了一穗稻谷,那稻谷是不是也應(yīng)該讓雞為它抵命呢?”秦未名淡淡地說道。
“強詞奪理,人與禽獸怎么能相提并論呢?”素月散人一臉不屑地說道。
“怎么不能‘相提并論’?是因為我們看起來是比那些雞鴨魚蝦更強大?更高貴?還是說因為我們強大,就可以隨意生殺予奪這些弱小的生靈嗎?那么比我們還要強的呢?比如天脈,他們是不是也可以隨意掌控我們的生死呢?”秦未名邊說邊指了指天。
“今日你我所說乃是那兇獸無端殺害百姓之事,你休要胡亂攀扯,淆亂視聽?!彼卦律⑷孙@然不想跟秦未名掰扯大道理。
“好!那我就說說這個所兇獸,敢問前輩,假若我從鐵匠鋪買把菜刀殺了人,罪過在我還是在菜刀?”秦未名又問。
素月散人淡淡一笑,說道:“你在這拐來繞去,無非就是想袒護那兇物,可你卻忘記了,殺人者正是長槍本身,如果是有人操控于它,我自是不會追究它的責(zé)任?!?p> “我不是想袒護它,只是有件事想不明白,如果一個將要渴死之人,喝一口水就能活,他應(yīng)不應(yīng)該喝?”秦未名一臉真誠地看著素月散人。
“若無害于他人,自然是可以喝的?!彼卦律⑷舜鸬?。
“是了,之前那把長槍也是將將要死,為了活命而吸取了周圍靈氣,這與剛才說的那個喝水之人有何區(qū)別?”秦未名看著素月散人,緩緩問道。
“你這叫明知故問,一個只是喝水并未害人,另一個卻令許多人丟了性命,你說二者能一樣嗎?”素月散人斥問道。
“可您又怎么知道,那一口水里沒有魚蝦之卵?”秦未名反問道。
“休要胡攪蠻纏,你若是不想毀了那長槍,便就直說。”素月散人臉色一沉,語氣中流露出了些許的怒氣。
“不想!”秦未名回答地倒是干脆。
“你……”素月散人再一次被秦未名氣到無語。
“我不想的原因有二,一是我對自己有信心,只要時間足夠,我一定可以徹底消除槍上的戾氣,二是我覺得直接把它毀了并沒有意義,畢竟那些因它而死去的人也不能再活過來,與其那樣做,還不如讓它發(fā)好好活著,去償還所欠下的債。因此我想試試,看看它有沒有更好的歸宿。”秦未名闡述著自己的觀點。
素月散人冷冷地看著秦未名,按著她的本意,是絕對不會答應(yīng)秦未名的這種要求。
不過此時,她此時卻有點心軟,因為眼前這個少年的想法雖然古怪,甚至可以說是有些離經(jīng)叛道,可卻很對她的脾氣,在她年輕時何嘗不也是如此,獨樹一幟,與眾不同?
而且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是她見識到了相柳劍威力,為防止將來它為禍天下,必須得找一件能與之相抗衡的神兵。
眼下能與之一爭高下的,也只有蒼梼槍了,如果秦未名真的能把它煉化得戾氣全無,在面對相柳劍時,未嘗不是一種選擇與可能。
這也是她能壓著胸中的怒火,一直與秦未名說了這么多的最根本原因。
說到底,素月散人自己也明白,自己對蒼梼槍的執(zhí)念有一半是它禍害了燕兒嶺的百姓,還有一半是三十年贏不了它所產(chǎn)生的怨氣。
作為修行之人,生死之事,本來就比常人看得開,看得淡,再加上這兩天的各種經(jīng)歷,她對蒼梼的執(zhí)念其實比之前也消減了不少。
人其實就是這樣,在一個自己的小圈子里往往就會鉆牛角尖,一旦跳出來圈子,就會看開不少,此刻的素月散人就是這般心境。
看著秦未名的樣子,素月散人似乎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
她突然一下感覺好累,只想找個地方好好地睡上一覺,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管,于是只扔下了一句“好自為之”,就飄然離去。
秦未名想不明白,剛才還不依不饒的素月散人,怎么一下就不再堅持了。
他站在原地愣了好久,才回過神來,一臉疑惑地回到了酒樓。
“怎么樣了?我?guī)熓遄婺兀俊彼就狡絻郝氏葐柕?,似是完全忘記了剛才自己還在吃醋生氣。
“走了!”秦未名輕輕說道。
“走了?去哪兒了?怎么走了?”司徒平兒睜著大大的眼睛,接連問道。
秦未名不知道怎么回答,一眼看到了旁邊正在自斟自飲鐘離仲康,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也就暫時不理司徒平兒,從懷摸出了諦老六所托的玉佩,遞了過去,問道:“前輩,這個您認(rèn)識嗎?”
“什么東西???”鐘離仲康喝了一口酒,然后瞥向秦未名手中的玉佩。
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只見鐘離仲康臉色頓時一變,呆若木雞一般地愣在桌邊,手中的酒杯也滑落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